洛陽城頭,三更,王世充一身戎裝,站在城頭上,面色凝重,看着遠處一片燈火通明,由遠而近的三座大營,十里之外的四十里連營,是叛軍的攻城大營,而再向北十里,氓山左側,則是楊玄感的原衛玄軍前營,現主力大營,再往前十里左右,衛玄的大營又是一片燈火通明,三座加起來足有百餘里的連營,如同三個巨大的不夜城,火光把這晴朗的夜空照得一片通紅。
魏徵走到了王世充的身邊,笑道:“怎麼了,主公,看了這麼多天的廝殺,還沒有看夠嗎?明天一早又要打仗,你還是早點歇息的好。”
王世充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現在我感覺到一股子難言的殺氣,我的戰場感覺一向很準,這回也不會出錯,明天,應該是會有大動作的一天。”
魏徵微微一笑:“昨天您也這麼說,說什麼河東的胡騎到了,一定會有大戰,可結果呢?今天衛玄乾脆來了個閉營不出,主公,這可是屬下認識你以來,不多見的走眼啊。”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我昨天可沒說今天會有大戰,按說河東騎兵遠道而來,也要休息個一兩天再戰呢,今天,正好閉營休息嘛,我可沒有說錯。”
魏徵嘆了口氣:“怎麼說都是您有道理,不過屬下也覺得奇怪,您爲何一眼就說出那些騎兵是河東來的胡騎呢?按說這些騎兵是從西北方而來,而且您足足隔了三十里,雖然看到他們是皮帽獸袍,就能肯定是河東來的突厥人嗎?不會是從關中榆林和河套過來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玄成,你的觀察還是不夠細啊,那些胡騎裡,可不止有突厥人,還有不少辮髮紋身,不戴皮帽的稽胡騎兵。若是說突厥騎兵,從關中和從河東都可以過來。但稽胡騎兵,就只有幷州一地有了。當年我曾經隨楊素出征,征討過幷州的楊諒謀反,對稽胡騎兵,可是印象深刻啊,絕對不會搞錯。”
魏徵笑道:“原來如此,主公高見。這麼說。屈突通的河東大軍也要來了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說道:“大概和衛玄一樣。爲了救急,也是先派騎兵上路,只是河東的騎兵,全是這種異族胡騎,當年楊諒謀反,漢王手下的龍騎禁軍,戰力之兇悍,裝備之精良,直逼驍果軍。這讓楊廣不敢在河東再放強大的騎兵,只是在雁門和馬邑這兩個邊郡,以楊義臣的鮮卑部落鎮守。現在楊義臣率了朔州騎兵出征遼東,幷州一帶,沒了成建制的強大騎兵,所以只能徵發稽胡部落,還有塞外的突厥別部。以爲援軍。”
“這次和上官政不一樣,這些騎兵,本就是僱傭軍,死光了也不可惜,所以屈突通正好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對上對下也有個交待。而他的步兵,估計還要走個七八天才能到呢。”
魏徵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過叛軍的實力,就算屈突通來了,只怕也是敵楊玄感不過,主公,你覺得這支胡騎。會用來和楊玄感打正面,跟衛玄大軍那樣拼消耗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不,絕不會的,戰場如此狹窄,只要是知兵之人,絕不會在陣前擺騎兵衝擊,就是楊玄感,也沒有用他的鐵騎衝陣,更別說這些胡人輕騎兵了,他們向來只打有利之戰,這種硬仗,你讓他們打,他們只會一鬨而散,甚至全體譁變的。”
魏徵笑道:“那肯定還會是老一套,繼續楊玄感和衛玄接戰唄,而那些胡騎,也只能搖旗吶喊,以壯聲勢了。”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不好說,如果我是衛玄,這次會讓胡騎離開大營,繞道氓山之中,在楊玄感出兵強攻他大營的時候,摧毀楊玄感的大營!”
魏徵的臉色一變:“怎麼會這樣?這氓山的山道,楊玄感不會無所防備吧。就算楊玄感想不到,李密也不可能想不到啊。”
王世充嘆了口氣:“其實我從上次去他們的大營裡,就感覺到這兄弟兩個已經是貌合神離了,似乎李密很想讓楊玄感北上入關中,但楊玄感卻非要吃掉衛玄,兩個人正在慪氣呢,楊玄感的個性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你越是跟他對着幹,他就越是要堅持自己的想法,李密要是讓他在山裡留伏兵,他可能會以爲李密還是爲了北上,所以有可能會賭氣,偏偏不留。這種小事看起來沒什麼關係,但我恐怕這回會壞了楊玄感的大事!”
魏徵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這確實是楊玄感的個性和脾氣,那按主公的說法,楊玄感所部,近日內就會強攻衛玄大營了嗎?”
王世充一指前方的楊玄感大營,說道:“是啊,他們一整個下午,都在打掃戰場,清理屍體,這明顯是爲了明天的作戰而準備的,我預料明天楊玄感的攻擊,會全力以付,悉衆而出,這,也會是決戰,如果他明天無法攻破衛玄大營,那就必須要考慮繞路北上的問題了,再不走,只怕就走不成啦!”
正在此時,突然楊玄感的大營之中,騰起了大量的煙霧,黑壓壓的一片,幾乎籠罩了整個夜空,順着北風,緩緩地向着南方移動。
王世充的臉色大變,失聲道:“這,這是明天要決戰了啊。”
魏徵笑道:“是啊,這麼多黑煙,是楊玄感全軍現在埋鍋造飯了,現在是三更,三更做飯,四更吃飯,五更的時候就準備要出發了,明天天一亮,楊玄感就會強攻敵軍大營,而不是等着衛玄出來列陣啦!主公,您說對了,真的明天就會是有決戰啦,那麼,我們怎麼辦,是繼續守城,還是出城支援衛玄呢?”
王世充點了點頭,眼中碧芒一閃,沉聲道:“玄成,你準備一下,集合雄信,公卿,黑達他們,我現在要去見樊子蓋,東都精銳,明天也要出城溜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