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牛剛摔下來時,附近的幾十個民夫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大家平時裡受了此人太多的淫威,甚至已經忘了如何反抗,可是楊玄感的話,卻讓這些人骨子裡的血性開始復甦,他們的眼中,漸漸地騰起了仇恨的光芒,拳頭也捏了起來。
等到那十幾個護衛也跟着落下來後,這些漢子們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吹呼聲,數千人紛紛上前,頓時淹沒了這十幾個人,無數雙臭哄哄的大腳和憤怒的拳頭如雨點般的落下,很快,這些慘叫聲就消失不見了。
楊玄感的眼中,光芒閃閃,那張英氣逼人的臉上,嘴角微微地上翹着,右手緊緊地按在劍柄上,殺氣騰騰,身後的那些個官員,個個面如死灰,儘管白天的時候,他們就多少猜到了楊玄感要的是起兵造反,可是現在,面對着臺下這幾千個已經殺官造反的暴民,他們連個大氣也不敢出,因爲這些人都明白,只要敢有半個不字出口,下場就會和黃大牛等人一樣,給扔出去生生給暴民們打死,踩死。
人羣慢慢地散開,黃大牛和那十餘個護衛,已經成了十幾堆血肉模糊的肉塊,身上的衣甲已經蕩然無存,甚至一些還沒有給打爛的皮肉上,還能看到一些牙印,可見在這種羣體性的暴力中,苦大仇深的一些民夫們,甚至狠狠地啃食了這些人的血肉,這從不少滿嘴鮮血,眼中卻閃着綠芒的人身上,可以看出,此時此刻,這些船伕民工,就是一羣人形野獸,而這股可怕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
楊玄感大喝一聲:“好,兄弟們,你們積蓄已久的力量,終於爆發了。我楊玄感喜歡你們的憤怒,喜歡你們的力量,昏君無道,倒行逆施,而你們就是被楊廣這個昏君和他手下的走狗們一直欺壓,虐待的百姓,現在我楊玄感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可以復仇,推翻這個****暴君。再建一個人間盛世,你們說,願意和我走,還是願意繼續到暴君的手下做牛做馬?”
所有的民夫們都羣情激憤,大吼道:“願隨楚國公,願隨楚國公(楊玄感襲了楊素的爵位,現在是楚國公了)!”
楊玄感哈哈一笑:“好,今天,就是我們起兵報仇的日子。現在各路隋軍,都離我們足有千里之外,而附近的州郡,接到我命令的,會帶兵來這裡與我們會合,到時候我們可以兵不血刃地擒下他們,換取他們的裝備。而不肯來投的,我們就以附逆謀反的罪名,先討伐他們,光明正大地取得他們的裝備,然後,我們全軍一鼓作氣。直取東都,打下東都後,全軍解除軍紀五天,你們所有被暴君奪去的血汗,子女,財帛,都可以盡情地拿回來!”
民夫們個個雙眼放光。大喊:“萬歲,萬歲,萬萬歲!”遠遠看去,聲震天地,幾千只火把在不停地搖晃着,就是十里之外,也可以看到一片火龍在揮舞。
楊玄感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接下來,全軍明天午時開拔,今天夜裡連夜去打造兵器戰具,我們一開始只能斬木爲兵,編柳條爲盾,披帆布爲甲,不過大家請相信我,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只要我們與獨夫民賊的部隊相遇,那麼鐵甲,長槊,戰馬,強弓,硬弩,大盾,都是我們的!“
民夫們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地吶喊。楊玄感很滿意大家的這種氣勢,向着一邊的楊玄縱交代了幾句,轉身就要走,這時候,李密卻匆匆趕了過來,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楊玄感微微一愣,說道:“何事,密弟?”
李密咬了咬牙,說道:“小弟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大哥想先聽哪一個?”
楊玄感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他知道李密幾乎是從不開玩笑的,他沉聲道:“先說好消息吧。”
李密說道:“三公子玄挺,從遼東回來了,剛到城內!”
楊玄感一下子兩眼放光:“什麼?玄挺回來了?太好了!這一路幾千裡,他居然可以平安回來,太不容易了。那,壞消息是什麼?”
李密輕輕地嘆了口氣:“壞消息就是,五公子萬石,在涿郡被監事許華所擒,已經就義了。現在我們起兵的事情,楊廣已經知道,我們必須馬上行動了。”
楊玄感給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儘管他心中早有所料,可是仍然兩眼通紅,牙關咬得格格作響:“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萬石一向精明,怎麼會落到賊人手中呢?”
李密伸出一手,搭在了楊玄感的肩上,幽幽地說道:“世事無常,大哥,還請節哀順便。”
楊玄感抹了抹眼中盈出的淚水,大踏步地向着城中走去:“我得見見玄挺,問個清楚再說。密弟,這裡你安排一下,辛苦了!”
小半個時辰後,城中,郡守府內,一身乞丐打破,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楊玄挺,正盤腰坐在大堂之上,他那亂蓬蓬的鬍鬚上,粘了不少飯粒,那是剛纔兩大碗蕎麥飯留下的米粒,而吃飽了的他,想到弟弟的慘死,這會兒正傷心地和幼弟楊積善抱頭痛哭呢,哭聲響亮,連站在一邊的幾名楊府家兵,也不免潸然淚下。
楊玄感站在他們面前,眼中也是淚光閃閃,看着已經瘦得不成人形的楊玄挺,他嘆道:“三弟,你還是把五弟的事情,好好說一遍吧。”
楊玄挺從地上站起了身,點了點頭,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一個半月前,我和五弟都在遼東前線,隨着楊廣的御營行動,雖然我是虎牙郎將,五弟是鷹揚郎將,但其實我們都不過是人質罷了,平時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楊廣老賊雖然面上對我們和氣,但也對我們多加防備,就是連睡覺,都有人看守。”
“直到四十七天前,有一天晚上,我和萬石睡得正香,卻突然有人把我們叫醒,我們一看,乃是兵部侍郎斛斯政,正奇怪間,他卻拿出了大哥臨行前的那半塊令牌,與我們這裡的對上,紋絲不差,這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斛斯侍郎,就是大哥留在楊廣軍中的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