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楊玄感那一身鮮紅的戰袍,無風自飄,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他正襟危坐在大案之後,一身皮甲,戴着皮製頭盔的李密,持劍而立,站在他的身邊,而大堂的兩邊,那些衙役則盡數換成了楊家的家丁部曲,以楊玄感的二弟楊玄縱爲首,一個個壯如熊羆,全副武裝,神色嚴肅,殺氣騰騰。
堂下站着二十餘名官員,面面相覷,這些人都是黎陽的官員,也有些是工部和戶部派到這裡,督辦糧草的人,平日裡大家各司其職,可今天看到楊玄感這般安排,倒是第一次,而且今天還不到辰時,楊玄感就一家家地派家丁部曲上門,說是有緊急事件,要大家臨時集合,可沒有人能料到,會是這般陣仗。
治書侍御史游元,是個五十多歲,鬚髮花白的瘦削老者,除了楊玄感之外,他就是這裡官職最高的人了,從今天一到這裡時,他的眉頭就緊緊鎖着,一言不發。甚至沒有參與到其他衆人的竊竊私語中,門口的兩面大鼓一直擂得震天響,遠處隱隱可以傳來鼓角的聲音。這個昨天還有條不紊的衙門,一夜之間彷彿變成了一個軍營的中軍帥帳。遊元的心中,隱隱地飄過了一絲烏雲。
門外兩面大鼓的聲音終於停止了,遊元咬了咬牙,沉聲道:“楊尚書,不知道您這麼早地把我等召喚而來,有何要事?還有。。。。”他回頭一指在外面的堂院裡,列隊值守,殺氣騰騰的數百楊家部曲。還有不停地列隊奔出衙門口的軍士們,說道,“楊尚書如此大動干戈,調動兵馬,請問有至尊或者朝廷的許可嗎?”
楊玄感的神色平靜,站起身,正色道:“今天有請諸公前來,是有要事要跟大家商量,本官昨天夜裡接到了消息,右驍衛大將軍來護兒。本是奉了聖旨,屯兵東萊郡,準備渡海出征高句麗。結果此賊起了異心,想要謀反,昨天已經正式扯起了反旗,隨同附逆的,是右驍衛的全軍將士,有十萬之衆。現在前鋒兵馬五千,已經過了歷城,直奔東都而來,離我黎陽郡。已經不到三百里。”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這些官員們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而幾個早已經內通楊玄感的傢伙,如虎賁郎將王仲伯,汲郡贊治趙懷義,東光縣尉元務本等人,則裝得義憤填膺的樣子,一個個大叫起來:“豈有此理,來護兒竟然敢謀反?”
“至尊如此重用,善待來護兒,他還造反,他還是不是人?”
“楊尚書,當務之急是調動兵馬,迎擊反賊,黎陽是徵遼大軍的重要中轉基地,大軍的秋裝被服都要經此,萬萬不可落入反賊之手啊。”
楊玄感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經意的微笑,點了點頭,對王仲伯說道:“王將軍,你是左候衛虎賁郎將,帶兵護衛黎陽倉城,現在你的部下有多少人,能抵擋來護兒的侵犯嗎?”
王仲伯不假思索地說道:“楊尚書,末將乃是從本職上直接調來此處的,末將的兵馬則跟着左候衛大將軍魚俱羅,隨聖駕一起出徵遼東了,至尊在派末將來此時說過,黎陽乃是內地,無需太多兵馬防守,只撥了末將五百軍士,加上末將自己的家丁部曲,也不過七百餘人,這點兵力,完全無法抵抗來護兒的叛軍,哪怕是他的前鋒五千兵馬,也不是末將手中的兵力可以抵擋的。”
楊玄感點了點頭:“王將軍所言非虛,這個情況,在場的各位也應該瞭解,大家說說,現在應該怎麼辦?”
遊元突然一擡手:“楊尚書,且慢,下官有一事不明,還請見教。”
楊玄感的嘴角勾了勾:“遊御史請說吧。”
遊元沉聲道:“這來護兒謀反的事情,您是如何知道的?東萊郡離此處足有八百里之遙,就是那歷城,也與東萊郡隔了四五百里,來護兒起兵,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奔襲五百里,奪取了歷城?”
楊玄感冷冷地說道:“歷城的守衛兵馬,本就是來護兒的右驍衛所部,由他的兒子來嶷,來濟接替了前左武衛將軍張須陀的防守,來護兒的反心非一日,肯定早就作了策劃,那邊東萊郡一舉旗,歷城就隨即響應。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本官一心爲國,早就覺得這些江南武人不可靠,所以一直派了內線在監視,而他謀反的消息,就是我的內線冒着生命的危險傳來的。”
趙懷義連忙應合道:“對,就是這樣的,這些天來,黎陽城內外一直在流傳着來護兒謀反的傳言,就在昨天,楊尚書還要大家不要相信這些流言,甚至逮捕那些亂傳流言的人,想不到也就一天的功夫,這流言就成了真。”
楊玄感點了點頭:“正是,陛下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沒有讓糧草軍械經過黎陽,反而是通過歷城那裡轉往遼東,也正因此,來護兒才起了反心,覺得可以卡住遼東的補給,在後方作亂了。這些天來雖然有來護兒謀反的流言,但沒有實證,本官作爲黎陽留守,也不可放任流言的傳播。”
遊元緊跟着問道:“那麼,楊尚書的實證,又是從何而來?六百里的驛馬,要從東萊跑到這裡,都要兩天時間,您又有何本事,一夜之間就得到了來護兒起兵的確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