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本來心中的千言萬語,都給劉士龍這一句給生生噎了回去,甚至連一句反駁都無法作出,此事他確實理虧,儘管他昨天以前根本也沒有想到會有機會和乙支文德商談議和,把劉士龍支開也只是不希望這個老學究成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壞了心情,所以才讓他留在後面山區裡的會寧城,負責招安投降之事。
可宇文述怎麼也想不到,這劉士龍爲何自己會跑到前軍,正好又撞上自己和乙支文德接觸,這下子若是他借題發揮,給自己安一個私通敵酋的罪名,可就是一萬張嘴也無法自辯了。
宇文述眼珠子一轉,轉而哈哈笑道:“劉尚書,這只是個誤會罷了,全軍將士都可以作證,這乙支文德是自己率軍前來,事先本帥與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聯繫的,至於他進營之後,因爲以爲劉尚書遠在會寧城,來不及通知,所以本帥纔會臨時與之溝通,先摸摸對方的底罷了,也沒有跟他達成任何協議啊,更談不上私自受降吧。”
劉士龍冷笑道:“若是宇文元帥真的與之達成協議,那本使說不得,只好把此事向至尊如實彙報了,今天若不是我前幾日早早地處理完了會寧城之事,正好來趕來前軍,本使還看不到今天這精彩一幕呢。”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神色稍緩:“本使也知道,宇文元帥和各位將軍都認爲本使爲人刻板,不知變通,不好相處,但是本使也並非不講情理之人,只是聖面在身,原則問題,無法妥協退讓,今天本使已經代表了聖上,許諾了乙支文德,讓他三天後再來回復。我天朝上國,泱泱大國,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呢,若是我們的陛下,都出爾反爾,以後還怎麼讓四周蠻夷,傾心臣服呢?”
宇文述給這些大道理噎得沒法說出話來。只能長嘆一聲,說道:“那就依劉尚書所言。等乙支文德前來回復吧。”
一個時辰之後,大帳之中,宇文述和劉士龍分席而坐,劉士龍就坐在剛纔乙支文德坐過的那個位置上,雙目微閉,面無表情,而宇文述卻仍然面沉如水,滿臉盡是懊惱之色,看得出來。剛纔讓乙支文德跑了,仍然讓他耿耿於懷,可現在人都走了一個時辰以上了,劉士龍又一直在這裡監督着他,讓他連暗中下令派人去追都不可能,現在也只能望敵興嘆了。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混合着甲葉子互相撞擊的聲音。宇文述擡起了頭,劉士龍也睜開了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帳外的方向,只見於仲文的面沉如水,滿臉殺氣,氣鼓鼓地就直衝帥帳。進來之後,也不行禮,大聲道:“宇文元帥,請問乙支文德何在?”
宇文述的嘴角勾了勾,沉聲道:“於副帥,你這個樣子,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乙支文德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了。”他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劉士龍。冷冷地說道,“是受降使者劉尚書,與他立了三天之約,讓他回去後與高元敲定受降的細節,再與我軍回覆的。”
於仲文氣得一跺腳,厲聲道:“我奉有密旨,聖上有令,如果高元或者是乙支文德二人來到軍中,則當即扣下,不得讓其返回,爲何這樣重要的事情,不通知我一聲?”
宇文述先是一愣,他確實不知道於仲文有這種密旨,繼而沉聲道:“於將軍,你說你有密旨,爲何不一開始拿出來?”
於仲文咬了咬牙:“那是口諭,陛下怕此事知道的人太多,消息泄露出去,那高元和乙支文德都不敢來了,本來是要我千方百計地誘他們前來拿下,現在可好,本以爲我跟宇文元帥有過約定,軍中大事需要跟我商議之後再行決定,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重大的事情都不通知我一聲,就自行放走了乙支文德。”
宇文述給說得老臉一紅,看着劉士龍,不滿地說道:“於將軍,此事自始至終,都是受降使者劉尚書全權決定,真的跟本帥的關係不大,你要是有什麼脾氣,就跟劉尚書發吧,可莫要找錯了對象。”
於仲文冷冷地說道:“劉尚書一向如此,跟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宇文元帥,你私自與這高句麗大臣議和,這樣重大的事情,居然都不支會我一聲,這未免也太不合適了。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本將要率三萬精騎,前去追擊乙支文德,告辭了!”
劉士龍的眉頭一挑,沉聲道:“且慢,於將軍,你這是要做什麼?”
於仲文看也不看劉士龍一眼,冷冷地說道:“劉尚書,你有你的任務,本將也有本將的密旨,那是聖上親口下達的,無論何時,只要高元或者乙支文德來我軍營中,必須要拿下,在平壤城之戰,乙支文德指揮高句麗軍消滅我軍數萬將士之後,陛下還特意派出使者,向本將再次強調了這一命令,你如果有什麼問題,回頭向陛下親口問吧,本將可沒功夫沒興趣跟你慢慢磨蹭。”
劉士龍咬了咬牙,說道:“本使給了他們三天時間,這相當於陛下對他們的正式承諾,怎麼可以出爾反爾?”
於仲文本來都要向前走了,聽到這話,猶豫了一下,又停下了腳步,從軍事角度上來說,現在去追,人家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了,怕是也不可能追回,剛纔之所以說要帶兵追擊,更多地是一種賭氣,或者說是作出一個姿態而已。
宇文述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其實在這件事上,他跟於仲文倒是同樣的心思,只不過於仲文是奉有密旨,而他是認定了乙支文德是前來詐降,使的緩兵之計,無論是哪種,都是希望把乙支文德當場拿下,可是偏偏有劉士龍這個食古不化的老學究在,生生阻止了他的計劃,從他的內心深處,倒真是希望於仲文能趁機進兵,自己也好找藉口跟進,不管能不能追得上,起碼也能殺殺這劉士龍的氣焰,讓他以後不敢再這樣跟自己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