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鴨綠水邊,寬闊的江面之上,已經架起了十幾道浮橋,隋軍的重裝步兵,騎兵,輜重兵,正分成了十幾道,如同連綿不絕的長龍一般,從這些浮橋上橫空而過,人喊馬嘶的聲音,把這滔滔的江水流聲都給掩蓋住了,大江兩岸,黑壓壓的隋軍正在不斷前行,前方過江三十里處,連綿不斷的隋軍營寨,依稀可見。
宇文述和於仲文並肩而立,站在北岸的一處高坡之上,看着大軍的前行,於仲文的神情輕鬆,輕輕地捋着自己的長髯,而宇文述則是眉頭深鎖,沉吟不語。
於仲文微微一笑,自從逼得宇文述採取了自己的方案之後,他的心情就很不錯,這些天都是歡聲笑語不斷,看着一臉愁容的宇文述,於仲文笑道:“怎麼了,宇文大帥,我軍順利地渡過鴨綠水,可是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開心啊。”
宇文述長嘆一聲:“這個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兵貴神速,來護兒那裡不知道有沒有打下平壤,別弄得我們大軍到了,卻看到來護兒已經在平壤城頭,那可就是鬧了大笑話了!”
於仲文搖了搖頭:“你我都清楚,這個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來護兒帶的是江淮步兵,並不是關中精銳,戰鬥力和裝備比起高句麗的御林軍,並沒有什麼優勢,上次他也只不過擊敗了高句麗的一支部隊而已,那些北部騎兵,還有守城的精銳都沒出動呢,要是來護兒真的有獨自拿下平壤的本事,也不用藉着報捷的名義,實際上要求援軍了。”
宇文述的眉頭舒緩了一些,這些天來,這個問題折磨得他日夜不能安枕,於仲文的話讓他安心了不少,說道:“但即使不管來護兒,我軍的行進速度也着實太慢了。都五天了,還沒有渡過鴨綠水,本帥擔心這樣下去,會貽誤戰機的。”
於仲文微微一笑,一指着橋上那些吭哧吭哧往前運的大車,這些大車往往要十幾個人前拖後來,上面堆得滿滿當當的軍糧和兵器。鎧甲,所過之處。壓得浮橋都要下沉,幾乎橋而與江面持平。
“宇文大帥,看到了嗎,主要就是這些大車實在難以通過,搭浮橋時就花了三天時間,就是因爲這些車子麻煩,太重。現在軍隊和步兵差不多都過去了,但是這些輜重部隊,卻是拖在了後面。”
宇文述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軍有八千輛這樣的大車。照這個速度,只怕再有八天也過不了這鴨綠水,一道沒有敵軍防守的江水就要耽誤這麼長時間,再往前還有幾百裡的山地,還要過薩水,以這個行軍速度,三個月也到不了平壤。”
於仲文臉上的笑容也在慢慢地消失。他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軍總不可能不帶輜重糧草,讓軍士們餓着肚子前進,宇文將軍,你也知道,來護兒現在能不能在平壤站住腳。還是未知數,我之所以提了那個步步爲營,穩紮穩打的方案,也是怕來護兒的糧草指望不上,我軍還是得立足於自己纔是。”
宇文述搖了搖頭:“不行,立足於自己沒錯,但這樣太慢了。要是走山路的話,這些大車更是會拖累全軍,我們不能讓大軍等這些車子,於將軍,你看我軍輕裝前進,精兵只帶一月乾糧,走在前面,如何?”
於仲文的嘴角勾了勾:“這樣不太好,誰都想搶這個頭功,要是讓大部隊慢行或者是原地等輜重車,只派精兵前行,那大家都不會服氣的,再說了孤軍深入,風險很大,這些大車上帶的可不止是糧食,還有甲冑兵器盾牌和弓箭,總不能讓士卒平時行軍時就穿着盔甲吧,那樣對體力的消耗太大了。”
宇文述咬了咬牙:“那就不要大車了,每個人自帶裝備,再帶兩個月的乾糧,也不用輪替,而是強行軍,一個月內,打到平壤城下!”
於仲文睜大了眼睛:“自帶乾糧和裝備?宇文大帥,這樣每個士兵要負擔至少一兩百斤重的東西,你確定他們能拿得動?”
宇文述的眼中光芒閃閃:“騎兵多拿點,步兵少拿點,大不了騎兵下馬,用馬來背輜重,這樣也比等大車要快得多。”
於仲文一邊摸着鬍子,一邊邊想邊說道:“這個辦法,聽起來倒是不錯。只是,那些軍士會不會怕重,把糧食給遺棄了呢?”
宇文述哈哈一笑:“對啊,我以前怎麼沒有想到呢,其實糧食這東西,越吃越少,一開始會重,後面就越來越輕了,咱們再加一道嚴令,士卒有遺棄軍糧者,皆斬!這樣士兵們就不會因爲怕重,而丟棄糧食了。”
於仲文點了點頭,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是希望能早點打到平壤城,宇文述的這個辦法聽起來不錯,也沒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地方,他說道:“好,那我派我的親兵部曲,去各軍監督,發現有亂丟軍糧的,就按軍法從事。”
宇文述笑着拍了拍於仲文的肩膀:“於兄,這回咱們就共同攜手,齊心合力,做一番事業吧,我有預感,我們一定會青史留名的。”
五天之後,高句麗本部北方,山區。
一眼望不見盡頭的隋軍長龍,在向前行進着,已是夜晚,隋軍的士兵們都手持着火把,每個人的身上都揹着至少一個米袋子,還有全副的鎧甲,戰具,甚至是打了包的帳蓬,這足有一百斤的重量,把隋軍的士兵們壓得腰都直不起來,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這片新踩出來的山道上艱難前行,所有的人都哀聲嘆氣,一邊走路一邊咒罵着讓他們背這麼重東西的軍官。
一陣急促的鑼響,這是休息的信號,苦不堪言的隋軍士兵們,如逢大赦,紛紛丟下了背上小山般重的負載,一個個躺倒在大路兩邊,連起來喝水都不願意了。
司馬德堪騎着馬,在十幾個親兵的簇擁下,在一處小樹林裡休息,滿臉是汗的他,解開了領口的盔甲,找了一塊大石頭,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幾個親兵押着兩個五花大綁的士兵,走了過來:“將軍,這兩個小子偷埋軍糧,怎麼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