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文德的心猛地一沉,但是臉上也是微微地變了色,這次封倫在兩軍對陣的時候都發出信號,要自己來接頭,他早就預料到是大事,直到在河水裡觀察了一陣封倫是本人前來,周圍也沒有了隋軍的埋伏後,才上岸相會,爲防萬一,水底還潛伏着百餘名死士,萬一有詐,會拼死掩護他撤離的,與封倫相比,他還是更相信一些王世充。【鳳\/凰\/請搜索f/h/x/s/c/o/m】
乙支文德沉聲道:“封先生,你是想要套我的話嗎,這才故作驚人之語?”
封倫搖了搖頭:“乙支國相,我對你和王世充的私下約定,並不感興趣,上次跟你的約定不變,我們只是單線聯繫,至於你有別的什麼朋友,我管不着。可是現在你這個朋友有難,那我有義務通知你一聲,對吧。”
乙支文德咬了咬牙,正色道:“我和王世充的事情暫且不說,你說王世充要用數萬個我軍人頭,爲他請功,是什麼意思?”
封倫嘆了口氣:“今天王世充剛回大營,就直接奔到帥帳,向我們至尊說,你們高句麗軍準備要拔營逃跑了,甚至爲了迷惑他,還一直在演戲,把部下裝成蠻族僕從騎兵,從後寨門大量地進入。這是欲蓋彌彰的詐術,所以建立至尊馬上出兵渡河追擊,以免你們的主力逃走。”
乙支文德的額頭開始冒汗,這回他真信了封倫,無論如何,封倫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和王世充談話的內容,更不可能知道本方營寨裡的情況了,他儘量保持着心情的平靜,說道:“謝謝封先生的相告,請問隋軍打算什麼時候出兵進攻呢?”
封倫的嘴角勾了勾:“王世充已經立下了軍令狀,要親自率領麥鐵杖留下來的那半支先鋒部隊,作爲全軍的先鋒,率先過河,過河的地點由他挑,至尊的軍令已下。今天子時,各部隊都要渡河,你們好自爲之吧。”
乙支文德的眼中冷芒一閃:“封先生,我想問你件事情。你爲什麼要這樣幫我們高句麗呢?王世充跟我們合作,是有他自己的目的,而你跟我們當朋友,甚至這樣出賣你國家的軍事情報,行同叛國。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封倫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子,看着乙支文德,不緊不慢地說道:“乙支國相,你要做的無非是藉着隋軍,打擊淵太祚,以提高自己在高句麗國內的地位,從這點上說,你也不是什麼忠臣吧,要是你真的忠於國家,早就會勸你家大王發兵了。而不是借我隋軍之手,來教訓淵太祚,逼這位東部大人主動求救,我說的沒錯吧。”
乙支文德的眉頭微微一皺:“你們中原人好像對我們高句麗的事情很熟悉啊,這是你猜的還是你看見的?”
封倫微微一笑:“乙支國相,大家都是明白人,涉及權力和地位的這些,不管在哪個國家,什麼時代,都是大同小異。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高句麗給滅了,高元成了我家至尊的階下囚,你乙支大人只要識時務。在合適的時候倒向大隋,仍然可以保你的榮華富貴,大隋現在已經是內部危機重重,即使滅了高句麗,也不可能持久,到時候你說不定還可以重建國家。自立爲王呢。”
乙支文德冷冷地說道:“老夫可沒想這麼遠,我高句麗立國數百年,靠的就是神聖的王族血脈和中部大人的嫡流正統,不然其他四部都有王室血脈,互不服氣,誰若是起了叛心,去奪不屬於自己的王位,只會讓別人效仿,最後苦的還是我高句麗百姓,國家亡了,自己得到了權力,也是無根之萍。”
封倫的臉色微微一紅,他嘆了口氣:“人各有志,看來在下也無法強行讓乙支國相與在下意見一致,不過以後我想我們還是有合作的機會的,實話告訴乙支國相,在下之所以與你合作,也是爲了我大隋好,不希望大隋滅了你們高句麗,我並不是一個叛國之臣,和王世充不一樣。”
乙支文德笑道:“哦,你是什麼人,王世充又是什麼人?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不妨說來聽聽。”
封倫咬了咬牙,說道:“我封家世代貴族,渤海封家也是數百年的名門,又豈是王世充這種行商走賈之子可以比的。當年我封家的先祖,在遼東的鮮卑慕容氏入主中原,建立燕國的時候就主動投效了,一直到今天,無論王朝更替,都可以保自己的榮華富貴不變,所以我們並不希望大隋滅亡,天下大亂,就得重新來次洗牌,可能會有一些新興的家族去代替我們這樣的舊貴族,所以王世充是唯恐天下不亂,而我封倫,卻是要儘量讓天下穩定,這才符合我的利益。”
乙支文德輕輕地“哦”了一聲,他聽不出這話有何不對勁,但還是說道:“那你主動地把我們的軍機告訴我,讓你們隋軍的作戰陷入被動,這是爲了維護你們隋朝的利益嗎?”
封倫哈哈一笑:“當然,就我大隋現在的情況來看,不打仗才能維護國內的秩序,這幾年來,至尊好大喜功,濫用民力,國內百姓早已經是苦不堪言,這回爲了征伐你們高句麗,整個山東和河北一帶的民生早已經凋敝,大量的盜匪已經出現,帝國的統治已是風雨飄搖,若是此時收兵回國,平定內部,尚可在局勢未完全崩潰之時挽回。”
“但若是至尊聽信了王世充的鬼話,繼續征伐遼東,到時候無論勝敗,大軍都將遠遠地陷在國外,仗打得越遠越大,對國內的負擔就越重,大軍在外,國內空虛,這時候四方心懷不軌之徒,還有那些王世充等人佈局多年的棋子,就會全動起來,即使滅了高句麗,也只會收穫一個無法統治的地區,需要大軍彈壓,如此一來,中原和高句麗兩頭都無法兼顧,最後只會是崩潰和滅亡。”
乙支文德聽得雙目炯炯,良久,才長嘆一聲:“封先生既然有如此見識,何不向你家至尊直諫呢?對我這個外國人說這些,怕是沒什麼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