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一指遠處的後寨大門那裡,穿着皮袍,戴着帽,留着辮髮,騎着戰馬,列隊而入的騎兵們,說道:“再說了,那些蠻族騎兵,一向剽悍輕快,卻是紀律欠佳,你看這些騎兵列陣入營,分明是訓練有素,只有你們高句麗自己的騎兵纔會這樣,要讓這些蠻子能這樣安安靜靜地服從命令聽指揮,那還不如讓男人懷孕呢。”
乙支文德的眼中瞳仁一收,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我早就知道這辦法騙不了你,叫他們別用,可是淵蓋蘇文這小子卻是自作聰明,結果還真是是適得其反。”
王世充笑道:“破綻太多了,就不一一列舉啦,總之你們撤軍已經有兩三天了,這會兒只怕大部分的遼東各城軍隊,已經在撤回本城的路上,如果隋軍這時候大舉進攻,你們怕是很難招架的。”
乙支文德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所以淵太祚也知道必須要以精兵銳卒斷後,不然此時受到攻擊,有可能會全軍覆沒,他的本部精兵留在了這裡,你們這時候如果要強攻,即使能打過遼河,也會損失慘重的。”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那麼。三天之後攻擊。如何?”
乙支文德沉吟了一下,說道:“那樣的話,可以擊其後軍,只是淵太祚的主力會全身而退,最後留下的都是些老弱,你覺得這樣可以達到你的效果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乙支國相很瞭解我想要的效果?”
乙支文德哈哈一笑:“這是自然,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嘛,上次就說過。你我的目的是一致的,你要在中原奪權,也不能讓隋軍速勝,得讓他們陷在這裡,大軍在外,日耗萬金,如此一來,隋朝的統治纔會不穩,纔會給你亂世中趁機自立的機會,對吧。王侍郎?”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嘴角邊勾起一絲笑意:“乙支國相真是深得我心啊。不過對你來說。也需要隋軍把淵太祚給打殘了,打服了,逼得他不得不向高句麗王低頭服軟,求援,這樣他的遼東之地纔可能真正給你高句麗收回,而你乙支大人的部落,也能趁機分得一部分好處,甚至取代這淵太祚的地位,成爲頭號大人,對不對呢?”
乙支文德的白眉一挑,點了點頭:“這點就不諱言了,你我早就知根知底,實話實說吧,淵太祚雖然這次損失比隋軍大,但畢竟全殲了隋軍的先頭部隊,而且還打死了隋軍大將麥鐵杖,死的卻多是其他各城的僕從部隊,他的本部精兵損失不大,所以在遼東各城的人望,反而大大增加,那天要各城主退兵的時候,大家還都有些不情不願呢。”
“若是這次你們不能痛擊淵太祚的精銳,讓他的五萬人馬回了遼東城,他守起城來就遊刃有餘了,就是你們有百萬大軍,一年半載也休想攻下,只有打得他痛了,尤其是騎兵部隊損失慘重,纔可能讓他低下那顆高傲的頭,低三下四地向大王求救。”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可是你們家大王,也不可能馬上派兵來救他,這會兒只怕大隋的水軍也快要到高句麗了,你們家大王,是自身難保吧。”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從水路而來,一路經了大風大浪,戰馬難以發揮作用,我們應付得來,還有就是南邊的百濟與新羅部隊,雖然陳兵十萬在我國的兵境之上,卻是持了觀望的態度,並沒有進入我高句麗國境,所以我家大王的處境,你並不要太擔心。”
王世充並不知道來護兒周法尚那一路的情況,本想從乙支文德的嘴裡探點消息,卻不料這傢伙老奸巨滑,守口如瓶,竟然是一丁半點也探不到,他點了點頭,說道:“那麼,我什麼時候可以渡河追擊淵太祚呢?”
乙支文德擡頭看了一下已經開始西落的太陽,沉吟了一下,說道:“明天的夜裡你們渡河,那時候淵太祚應該步兵已經撤離了,可能會留下騎兵斷後,你們的鐵甲步兵只要過了河,騎兵是難以抵擋的,帶隊的騎兵將領是淵蓋蘇文和楊萬春,此二將都是少年,而且前天打了勝仗,這會兒正狂傲着,應該會給你們可乘之機。”
王世充點了點頭:“我明白該怎麼做了。乙支國相,這次一別,可能我們以後也未必會再見面了,好自爲之吧。”
乙支文德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不管你我立場如何相對,我乙支文德是非常欣賞你王世充的,如果你真的有機會取了中原,坐了天下,我希望到時候我們還能以朋友的身份敘舊,到時候也希望我們高句麗和你的國家能成爲朋友,永遠不再有刀兵相見。”
王世充微微一笑:“一切珍重。”
當王世充走下小舟,踏上遼河西岸的時候,裴世矩已經帶着一衆文武官員和軍士隨從,在岸邊眺望多時了,看到王世充安然無恙,裴世矩長出了一口氣,迎上前去,笑道:“行滿,你終於回來了,我可是一直爲你捏了一把汗啊。”
王世充微微一笑,一邊吩咐着身後的隨從把三具棺材給搬下船,小心地擡到肩上,向大營進發,一邊與裴世矩並肩而行,邊走邊說道:“高句麗人也是講禮節的,我過去是商談給他們送錢的事情,他們爲何要對我不利呢?”
裴世矩笑道:“你這雙眼睛太賊,我怕他們會擔心給你看出了虛實,所以對你下手,反正錢你已經帶過去了,死活都是他們的。”
王世充笑着搖了搖頭:“他們就是想用我的嘴來傳遞消息,好拖延退兵時間呢,走,我們這就去見至尊,高句麗人準備溜了,明天白天,我們就得強渡,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