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快走兩步,走到突地稽面前,笑道:“突地稽大人,你可來了,主公來信了。”
突地稽聽到有了賀若懷心的消息,忙道:“真的?主公那邊怎麼樣?”賀若懷心去平壤王都的事情在整個遼東,知道的人並不多,只有高級將領才知道。突地稽也是知道這件事的人之一。
李靖看着突地稽焦急的模樣,心道:沒想到這個突地稽現在對主公也是發自內心的關心,不由得對賀若懷心的馭人之術更加的欽佩。
“突地稽大人放心,主公已經北返,現在在都裡鎮對面的鐵山島,估計再有三五日就能返回候城。”
“好,那就好。”突地稽摩拳擦掌的說道:“只要主公平安就好,李通守有所不知啊,這些時間,我可是沒睡過一個好覺。高句麗人陰險狡詐,反覆無常,我們靺鞨人可是吃過他們大虧的,本來這一此冒險之舉,末將就不贊同,只不過主公堅持,末將也就沒有多言。可是主公不在的這一個月,我可是時刻擔憂啊,現在能聽到主公平安北歸的消息,我這顆心也就放下了。”
李靖走到突地稽面前,拍了拍突地稽的肩膀,他們二人在新城也並肩作戰了數次,關係也比較親密。
李靖道:“主公若是知道你這麼擔心他,一定會很開心的。”他知道突地稽說的是心裡話,因爲當年突地稽和他的兄長率八部靺鞨歸附隋朝,主要的原因便是受高句麗的壓迫太嚴重了,他們活不下去,這才鋌而走險。
後面的事實證明,突地稽的降隋之舉,無比的正確。因爲在隋國,他們不僅受到了隋國皇帝的極大優待,賞賜官職爵位不說,還給他們劃分了牧場,而他們所回報的,只是在邊境胡人入侵時,幫助隋國的地方軍防禦而已。
不過,原柳城郡太守鄧暠對突地稽還是頗多壓榨,不過他也不是不知變通的榆木腦袋,能花點錢貨買平安,他也知足。
真正對他的觀念產生實質性變化的是賀若懷心入主遼東之後,他至今還記得賀若懷心第一次接見他的情景,那種尊重是發自骨子裡的,也是發自內心深處的。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令他心馳神往的東西,那東西叫被平等的目光看待。
是的,平等的眼光。
看似是一個抽象的詞語,可是作爲一個靺鞨小部落的首領,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詞的內在含義。
突地稽眼光真誠的看着李靖,淡淡道:“李通守,你是主公之外,第二個我願意真心相交的人。我也不瞞你,在主公入主遼東前,鄧暠曾經私下問過我的意見,想讓我帶部落駐牧柳城郡北,可是被我拒絕了,你可知道我拒絕的原因是什麼?”
李靖被他問住了,這些事,他還真不知道。
畢竟當時李靖的地位低的可憐,就算現在,也不過一個通守,如果嚴格按照朝廷法度,他的地位甚至還沒有身爲遼西太守的突地稽高。只不過,明眼人都知道,突地稽的官爵更多是一個象徵性的安撫,並沒有實際性的意義。
“不知道。”李靖搖搖頭,如實回答。
突地稽笑道:“是因爲主公的一句話。”
“哦?什麼話?”李靖極爲好奇。
突地稽擡起頭,露出回憶的神色,淡淡的道:“主公說,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而他則待之如一。”
李靖猛地一驚,他愣在當地,緊緊地盯着突地稽的眼神,是該有是麼樣的胸懷,才能說出這麼一番毫無夷狄之防的話來。尤其是經歷了百年的五胡亂華的紛擾亂世,要說出這樣的話,更令人覺得驚詫。
就算李靖飽讀兵書,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時,心中猛驚。
別說突地稽這個靺鞨人,他一個地道的隋人都覺得這句話太有“煽動性”,太能得人心了 。
李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道:“主公之才情胸懷,真是萬中無一啊,你我能爲主公效力,真是受了上天的眷顧。”李靖看着突地稽說了赤誠的話。
突地稽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不止給家兄說,也給子弟說,我靺鞨八部衆,從投附主公的那一刻開始,便惟主公之命是從。”
李靖點點頭道:“主公已經傳令,令我帶韓昭回候城,這一次朝廷有聖旨傳下來,估計主公回到候城也待不了太長時間,就要回京述職。主公已經下令,着突地稽大人掌管新城軍務,韓世鄂在軍前效力。”
突地稽看了一眼韓世鄂,又看向李靖,道:“這···”
他知道新城的戰略地位極爲重要,是候城的東大門。甚至從險要上來說,比候城還要重要。
“李通守,新城乃是候城咽喉,將這麼重的擔子交給我,我怕辜負主公的信任啊。”
雖然賀若懷心不在意他靺鞨人的身份,但是隻有他知道,無論是右屯衛軍中,還是遼東地方軍中,對他們靺鞨人小心提防不信任的人不少。所以他平時處事極爲低調,他不想因爲這些雜事而生出嫌隙。
李靖將一封信交給突地稽,道:“這是主公的密信,另一封給我的已經燒掉了,這一封是給你的,上面蓋有遼東郡太守大印,有這份書信在手,突地稽大人就不用擔心新城衆官吏不聽將令。”
有太守大印的委任狀在手,便等於擁有了尚方寶劍,突地稽自然明白這封信的重要意義。
他舉起手,慢慢的接過信,然後盯着李靖道:“末將還是想等主公回到候城後見主公一面,還請李通守能將末將這份小小的心願帶回去,請主公定奪。”
李靖笑道:“當然。突地稽大人放心吧,你的話我會原封不動的帶給主公的。只是我有一言要勸告將軍。”
“李通守請明說。”
李靖望着書房中掛着的輿圖,道:“新城之險要,過於突出。雖然主公爲我們爭取了這幾個月的時間我們修復了城牆,重新強化了城池的防禦。可是恐怕年後,淵蓋家不會就這麼乖乖的待着,他們說不定還會派兵馬試探攻城,到時候突地稽大人千萬不能大意啊。要知道,新城若失,則候城門戶大開,雖有撫順高爾關做第二道防禦,勢在敵,免不了惡戰,對我們休養生息的遼東來說,絕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