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議事堂後面的簾子揭開,楊雪兒噙着笑,緩步走了出來。她換了一身大紅色長裙,長裙委地,拖着長長的裙襬,將她整個人都襯托的妖豔起來。
楊義臣重新坐下來,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孫女,笑道:“你都聽見了?”
楊雪兒掩着脣,咯咯笑道:“爺爺費這麼大的勁,甚至不惜以身涉險,不就是爲了引他出洞嗎,看來爺爺賭對了?”
楊義臣沒想到自己孫女居然一句話直指腹心,搖了搖頭,說道:“大師說你是我尉遲家百年未遇的天才,真是誠不我欺,被你看穿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楊雪兒性子雖然桀驁不馴,對楊家人頗多冷眼,但是在他爺爺面前,還是比較規矩的。能聽到自己的爺爺的稱讚,就是她心裡,也是高興地緊。
畢竟不過一個未及笄的少女,智謀無雙不假,可終究也是個孩子。
楊雪兒切了一聲,沒有說話,而是來到楊義臣身邊,坐了下來,手裡拿着一封書信。
她將書信交給楊義臣,淡淡的說道:“長安城來信說,陛下詔爺爺入朝覲見的特使已經離開了長安城。”
楊義臣則接過那份密信,然後將密信扔在了身旁火燒的正旺的火盆裡。淡笑道:“看來第二次征討高句麗板上釘釘了。”
此時詔楊義臣進京,無非就是皇帝下定了再徵高句麗的決心,要向楊義臣問計,以及瞭解高句麗的虛實。
這也正是楊義臣這次乘着年關來到這裡的目的所在。
“尚德,你覺得此子如何?”楊義臣看向杜續。杜續是他的左膀右臂,素來能謀善斷,頗爲倚重。對於他的眼光,楊義臣一向較爲信任。
杜續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微微想了一下,這才道:“這麼說吧,若能得主公助力,此子或許是遼東的變數也說不定。”
杜續一向對別人不假辭色,也從不輕易議論別人的短長。此時這句話一出,就連楊義臣都覺得好奇,說道:“尚德啊,這世上能當的起你這句評語的人可是寥寥無幾啊!”
只有楊義臣才知道,杜續的真實能力。
他遠比顯露出來的要厲害的多。
不然也不會教出楊雪兒這麼一個絕世傾城的妖孽。
有天賦的不少,可空有天賦,最終淪落爲普通人的事例更多。
“主公,不是我胡言,說實話,我現在還看不透他。或許,我剛纔之語,尚有些保守了。 ”杜續能夠感覺到賀若懷心這個年輕人確實和自己之前見過的世家公子或者寒門子弟都不一樣,他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特質,這種特質,雖然自己無法清楚地用語言表達出來,但是足以證明他的與衆不同。
“老師,你曾經說過,看人需看內裡,不可流於表面。老師第一次見他,便給他這麼高的評價,難道要親自推翻自己的話?”楊雪兒眼睛中閃過一絲精光,笑着對杜續說。
這是責怪杜續說話過於輕率了。
杜續搖搖頭,對於這個學生的話,杜續心裡豈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擡起頭,看着楊雪兒,笑道:“爲師也曾教過你,看一個人,通過眼睛去看,不過是最低等的看人之法罷了。真正要了解一個人,你得用心去看。你應該清楚,也應該能看到,此子的不凡之處吧!”
楊雪兒被自己的老師戳穿謊言,也不生氣,咯咯笑道:“老師真是隻老狐狸哩!”
楊義臣聽見孫女居然這麼大膽的稱呼杜續,立刻頭髮都立起來了。直覺的自己這孫丫頭太過無禮,不過也捨不得去訓斥他,只能給杜續一個抱歉的眼神。
那知杜續卻全沒有生氣的意思,也笑道:“雪兒丫頭過獎了,若我這隻老狐狸太過老實,豈能成爲你這隻小狐狸的老師!早被你賣八百回了!”
兩人年齡相差極大,但是毫無顧忌避諱的老狐狸小狐狸的辯駁,哪怕是楊義臣都覺得頭疼。
有兩隻狐狸在這裡相鬥,怎麼看都覺得有些滑稽。
館驛之中!
柳城的天氣變化太快,這兩日天氣突變,寒風來襲不說,大雪又開始瀰漫。
賀若懷心穿着厚厚的羊皮棉襖,站在院子裡的一棵枯樹下,地上落了厚厚的雪。
漆黑的天空中伸手不見五指,他的眼睛盯着西方的天空。
肩膀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片。
“二哥,二哥,大哥回來了!”史懷義急匆匆從門外跑進來,看見賀若懷心還站在院子裡,不由得頭大。
自己這兩個兄長到底怎麼回事。
高表仁去拜訪鄧太守,中午去的,都已經深夜了才姍姍歸來。自己的二哥從郡守府裡回來,除了挑選了二十名騎士之外,便一個人站在這棵枯樹底下“淋雪”。
他本也是個聰明的人,可在高表仁和賀若懷心這兩個大智近妖的人物面前,顯得多少有些智不能及了。
話音剛落,高表仁踩着厚厚的積雪,然後朝這邊走來。
賀若懷心也轉過去,看着高表仁,說道:“大哥回來了。”
高表仁也彷彿早就知道賀若懷心要這麼問一樣,同樣問了一句。
“二弟也回來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然後輕笑了起來。
一旁的史懷義看着兩位兄長打啞謎似的對話,頓時覺得心裡煩躁。這兩個傢伙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不能說一句人話嗎?
“大哥請!”賀若懷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高表仁點點頭,說道:“二弟、三弟請!”
說罷,高表仁率先進了屋子,賀若懷心和史懷義緊跟着進了屋子。
屋子裡生了旺旺的炭火,將整個屋子裡燻烤的暖洋洋的。
三人圍着火盆坐定。
賀若懷心先開口道:“大哥那邊情況如何?”
高表仁搖搖頭,道:“鄧太守什麼也沒說,不過從郡守府回來,他的臉色就難看的緊,或許是受了上大將軍的責怪?”
畢竟在柳城郡靠近郡丞的地方遭遇奚族騎兵,怎麼說都有失職之罪。
賀若懷心冷笑一聲,道:“也該他頭疼一陣子了,上次大哥說他有意徵我入郡守府,我便覺得奇怪。今日見到那些奚族人,許多事情倒明朗起來,我看他秘密交結之人,不僅有高句麗人和契丹人,恐怕和奚族首領的關係也非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