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來到這個時代後,陳喪良在大興度過的日子其實並不算多,前前後後加起來都才只有三個多月,城裡的各種情況在陳喪良的印象中十分陌生疏遠,生疏得陳喪良就從來沒把大興當成過自己的家,幾年以來一直就是把大興當做自己臨時的落腳點看待。
第三次回到大興時,陳喪良才發現不是這樣,這才發現大興城確實一直與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才發現大興城裡有着自己太多的回憶,想起自己來到這時代一睜眼就是在大興城內,在大興遇到了房玄齡和杜如晦,遇到了自己的愛人楊雨兒和妻子長孫無垢,還有恩怨情仇糾纏不清的柴紹和柴倩兄妹,也遇到了自己本不仇視卻註定成爲不共戴天仇人的李淵一家,以及因此發生的各種往事。
策馬眺望着大興城池,想起了這些或甜蜜或苦澀的往事,陳喪良當然是思緒多端,感慨萬千,全然忘記了自己策馬率軍前來此地是爲了親自勘探地形,實地觀察叛軍到底在大興城防上做了什麼安排調整,直到旁邊的隋軍衆文武提醒城上有動靜,陳喪良這纔回過神來,定睛細看不遠處的春明門城樓,也很快就看到了李淵的帥旗。
有親兵從前方飛奔回來,稟報說李淵邀請陳喪良到城下答話,往常最喜歡與敵人在陣上答話的陳喪良 這次卻很不給面子,淡淡的吩咐道:“去告訴李淵老賊,就說我不會和一個快死的人浪費口水,叫他把脖子洗乾淨一些,等我軍攻破了大興,我要親手砍下他的首級,祭奠代王殿下的在天之靈。”
親兵領命,飛奔到了春明門下,大聲喊出了陳喪良的答覆,城上李淵身邊的叛軍諸將人人大怒,紛紛請令率軍出城與陳喪良交戰,李淵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卻沒有同意出城交戰,已經重新把自己打扮得英姿勃勃的李二也呵斥道:“都閉嘴!大將軍有令,沒有他的親自允許,誰也不許私自率軍出戰,違令者,軍法從事!”
正面攻城只是最後選擇,粗略觀察了一通春明門城防情況後,見與之前變化不大,陳喪良也沒花太多的心思去研究如何破城,但也沒有回營休息,而是乘着距離天黑還有一些時間,陳喪良又策馬南行,去觀察南面延興門的情況,領着幾百騎兵在大興城下招搖過市,視城內數量超過十五萬的叛軍如同無物,沿途城上的叛軍將士也紛紛伸長了脖子,爭先目睹陳喪良模樣,議論不斷。
察覺到了叛軍士卒的好奇,陳喪良也很給面子,微笑着策馬靠近了護城河,勒馬衝城上叫道:“城上的大隋子民,想看你們大隋東都留守陳應良的模樣嗎?看清楚了,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不是三頭六臂,也不是青面獠牙三隻眼,和你們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對大隋江山的耿耿忠心出類拔萃,你們如果想變成我一樣,也有機會,只要你們和我一樣對大隋朝廷忠心就行了!”
叛軍士兵大都不吭聲,只是儘量伸長脖子來看陳喪良的搔首弄姿,低聲議論不斷,直到尾隨到了這裡的叛軍將領大怒下令放箭,陳喪良這才笑着打馬離去,留下無數叛軍將士在城上竊竊私語,“聽說他就是這大興城裡的人,小時候窮得常在利人市揀菜葉子熬粥,大將軍的女婿狗眼看人低,逼着他和大將軍女婿的妹妹退婚,後來……。”
對大興籍的軍民百姓來說,在大興出生又在大興長大的陳喪良,和他們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陳喪良的傳奇經歷也讓他們無比的豔羨嚮往,結果這兩點加在了一起,這些大興籍的軍民百姓自然就成了陳喪良免費的得力宣傳員,關於陳喪良的種種傳聞傳奇在叛軍軍中流傳間,叛軍士氣怎麼都得受到影響,無論叛軍將領再是如何制止的流言傳播,卻還是無法阻止軍中將士知道陳喪良與老李家的種種恩恩怨怨,始終佔據道義上風的陳喪良成爲叛軍將士尊敬的英雄,被女婿連累的李淵則被完全比了下去。
頗爲湊巧,當陳喪良策馬來到延興門下時,曾經在雁門大戰時與陳喪良見過不少面的叛軍大將許世緒恰好就在城上,陳喪良懶得理會李淵,對許世緒卻頗親熱,衝許世緒大喊道:“許世緒匹夫,當年在雁門大戰時,你不是幾次在背後揚言要我的命嗎?怎麼現在機會來了,不想出來試一試?別忘了,你們可是十五萬人,我才只有五萬軍隊!”
許世緒黑着臉不吭聲,陳喪良又向旁邊的尉遲敬德低聲吩咐了一句,尉遲敬德應諾,拉弓搭箭拍馬上前,一箭向許世緒射來,箭鏃破空來勢奇快,嚇得許世緒趕緊矮聲躲避,結果羽箭射中他的頂上頭盔,帶着他的頭盔飛走,隋軍將士歡聲四起,叛軍將士卻是一片大譁,士氣大降,尉遲敬德則大聲揚言定在陣上拿下許世緒首級,然後拍馬離去。陳喪良見打擊敵人士氣的效果已經達到,便也沒有繼續浪費時間,大笑着直接率軍回營。
也是到了尉遲敬德拍馬走遠,城上守軍才如夢初醒的想起放箭還擊,射出的箭還大都軟弱無力,士氣明顯有些低迷,許世緒派人把情況報告到李淵的面前後,同樣察覺到自軍士氣萎靡的李淵既發愁又無奈,不得不向左右諸將問道:“賊勢猖獗,我軍卻士氣不振,將士畏敵如虎,如何是好?”
李建成、劉文靜、王長諧、裴寂、殷開山和竇琮等叛軍重要文武都在現場,卻無一人能夠回答李淵的問題,全都拿軍隊的低迷士氣束手無策,僅有李二朗聲答道:“父親,孩兒認爲,我軍將士所畏懼之事,僅僅只是陳應良小賊的不敗威名,倘若我軍能夠打一個勝仗,稍挫官軍鋒銳,那麼我軍士氣必然大振,畏敵心態自消。”
“你又想弄險出戰了?”李淵斜瞟着寶貝兒子問道。
“不,不。”李二趕緊搖頭,答道:“官軍士氣正盛,我軍卻士氣萎靡,此時出城交戰,我軍只會凶多吉少。孩兒認爲,現今之計,應該是乘着陳應良小賊尚未準備充足攻城武器,儘快引誘陳應良小賊發起攻城,我軍憑藉堅固城池,居高臨下迎頭痛擊陳應良小賊,取勝把握肯定很大!”
李淵有些動心,旁邊的裴寂也附和道:“大將軍,右都督所言極是,記得當年楊玄感時,楊玄感軍屢戰屢勝,東都官軍連戰連敗,陳應良小賊也是用計引誘楊玄感倉促攻城,憑藉城池優勢擊敗楊玄感,這才逐漸鼓舞起了東都守軍的士氣鬥志,也逐漸打壓住了楊玄感連戰連勝的勢頭,此計頗妙,我軍不妨效仿之。”
“那要怎麼把官軍引來攻城?”另一邊的李建成提出質疑,道:“不要忘了,這條計策本來就是陳應良想出來的,我們對他用這樣的計策,豈不是班門弄斧?”
裴寂和李二有些啞口無言,李淵卻是不動聲色,稍一盤算後就吩咐道:“沒關係,只要有方向就行,如何引誘陳應良小賊儘快攻打大興城池,我來安排。回武德殿吧,順便派個人去找雲定興,叫他立即來武德殿見我。”
李淵帶着一幫心腹助手回到武德殿時,兵權早就被收得精光的雲定興也被傳到了武德殿上,儘管心裡早就存了一有機會就投奔陳喪良的打算,但老滑頭雲定興還是乖乖的向李淵恭敬行禮,李淵先是命人給他賜坐,然後突然問道:“雲老將軍,聽說你當初離開洛陽率軍北上太原時,出發前曾經與陳應良見過一面,他對你的最後一個口頭交代是什麼?”
“最後一個口頭交代?”雲定興楞了一楞,不明白李淵爲什麼要向他問起這個問題——李淵之前打着雲定興的旗號給陳喪良送信,派去的人當然是李淵自己的部下,陳喪良對雲定興信使的要求,之前那名信使當然不會告訴雲定興。
“對,最後一個口頭交代,還是隻有你和他知道的口頭交代,是什麼?”李淵追問。
“這……。”雲定興面露難色,答道:“大將軍,請讓末將想一想,時間太久了,末將得回憶一下。”
李淵當然同意,雲定興也開動了腦袋琢磨,心中暗道:“李淵老賊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大侄子當時要我戰事不利往南跑,是怕樊老頭脾氣不好一刀砍了我,他想救我都沒機會,這事和李淵老賊沒有半點關係,李淵老賊爲什麼要問?老子是否要如實回答?”
“還沒想起來嗎?”李淵不耐煩的催促道:“聽說那件事對你很重要,你應該印象很深刻纔對,爲什麼還沒想起來?”
“孃的,不能說實話。”雲定興迅速在心裡做出決斷,暗道:“上次李淵老賊逼着老夫寫假信騙應良大侄子,我就可能已經得罪大侄子了,現在大侄子又已經打到大興城下了,這時候再往死裡得罪他,老子以後還想不想活命了?”
拿定了主意,雲定興趕緊答道:“大將軍,已經想起來了,只是末將有些不好意思說,那時候陳應良是要末將盡可能留在太原境內,說當時的樊子蓋樊留守年紀太大了,又久病纏身,就要末將盡可能留在太原預防萬一,這樣的話,末將說不定還有希望接任太原留守。”
“真的?”李淵問道。
“千真萬確。”雲定興趕緊點頭,很是認真的說道:“大將軍面前,末將那敢有半句虛言?”
“很好,我相信你。”李淵滿意點頭,微笑說道:“雲老將軍,勞煩你再提筆做書,給陳應良寫一道書信,就說你已經組織了一些舊部準備獻城投降,明天晚上三更時分在城裡點火爲號,打開大興西北的光化門接應他的軍隊入城,請他務必出兵。”
雲定興的臉色有些微變了,躡諾着不敢答應,李淵卻不由分說,馬上命人取來紙筆放在了雲定興的面前,逼着雲定興當場做書,而咱們雲老將軍貪生怕死的德行朋友們都知道,儘管明知道這麼做是往死裡得罪陳喪良,可是爲了眼下活命,雲定興還是賠着笑按李淵要求寫了書信,還雙手捧了交李淵過目。李淵接過書信仔細了幾遍,直到確認沒什麼暗句密語藏頭,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說道:“老將軍誘敵有功,辛苦了,來人,賞雲老將軍綢緞十匹。”
雲定興趕緊謙虛謝賞,李淵卻又笑着說道:“老將軍不必謙虛,這是你應得的,對了,眼下戰事緊急,外城危險太多,老將軍你別回去了,就住在這宮城裡吧,來人,給雲老將軍在皇城裡安排一個住處,請老將軍下去休息,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雲定興臉色終於發白了,知道李淵這是想軟禁了自己了,可是也不敢反抗,也只好是微微顫抖着應諾,乖乖跟着李淵的親兵下去接受軟禁。而云定興在叛軍隊伍裡也確實不受歡迎,被軟禁了還不夠,他前腳剛走,旁邊的裴寂和竇威還又馬上就提醒道:“大將軍,慎重,雲定興爲人卑劣無恥,要防着他見勢不妙倒戈相向。”
“我當然知道這個老匹夫靠不住,還可以斷定他早就已經生出了異心!”李淵冷笑說道:“知道剛纔我爲什麼要問他和陳應良小賊的口頭約定麼?其實這是陳應良小賊的要求,用來甄別他的使者真假的。”
說罷,李淵把上一次派人冒充雲定興信使的事對衆人大概說了一遍,然後才微笑說道:“雲定興老匹夫如果對老夫說了真話,真心幫老夫引誘陳應良小賊前來送死,那麼陳應良小賊就很有可能中計,踏入我軍陷阱。雲定興老匹夫如果沒說實話,老夫派去的信使有什麼意外,老夫就可以以此爲藉口把他處死,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隱患,明白了吧?”
叛軍衆將這才恍然大悟,齊贊李淵神機妙算,用計用謀鬼神難測,然後李淵自然是馬上安排了一個絕對可靠的信使出城,攜書前往隋軍大營拜見陳喪良。
…………
叛軍信使來到隋軍營地時,陳喪良還沒有休息,也正在爲如何引誘李淵出城決戰而煩惱,聞得雲定興使者到來,儘管還無法判斷使者真假,陳喪良還是爲之大喜,拍案說道:“好!機會來了!真是雲定興的使者當然好,是李淵老賊逼着雲定興派來的假使者更好!老子不怕他李淵老賊出招,就怕他不出招,正好可以將計就計,把李淵老狐狸騙出來決戰!”
迫不及待的下令接見雲定興信使後,被領到陳喪良面前的是一個自稱叫做郭奴的青年男子,說自己是雲定興的心腹親兵,雙手向陳喪良呈上了雲定興的親筆書信,陳喪良接過了書信也不觀看,只是向那郭奴問起甄別真假的問題,郭奴按照李淵的指點答道:“稟陳留守,上次你給我家雲老將軍的最後一個口頭交代,是讓他儘量留在太原郡境內,樊留守年事已高,又年老多病,要我們雲老將軍儘可能留在太原境內預防萬一。”
聽到這答案,陳喪良自然馬上就明白信使有假,但陳喪良當然不會揭穿,還馬上面露狂喜,承認就是這個答案,再打開了雲定興的書信仔細觀看後,陳喪良馬上就心裡一片通明瞭,暗笑道:“學誰不好?學老子收拾楊玄感的手段,想騙我軍貿然出擊中伏,踏進你的陷阱吃敗仗,打掉我連戰連勝的勢頭,鼓舞起你們的士氣,想得美!”
馬上就猜到了李淵的惡毒用意,陳喪良自然是條件反射一般的馬上想出了應對之策,假裝中計去偷襲光化門,然後詐敗誘敵,把叛軍引進隋軍伏擊圈,然後把出城叛軍揍得滿地找牙,讓他們這輩子看到陳字軍旗就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但正要如此將計就計的安排時,話到嘴邊,陳喪良卻猛的想起了一件大事,暗道:“那雲定興怎麼辦?那個老不要臉豈不是馬上就死定了?”
陳喪良最開始對雲定興的印象並不好,當初大戰楊玄感時,雲定興隨宇文述回到東都戰場時,對陳喪良做的那些下作事,裴弘策也早就在私下悄悄告訴了陳喪良,那時候陳喪良也確實存着有機會就報仇雪恨的念頭。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後來的雲定興對陳喪良確實相當不錯,幾次與陳喪良共患難,也沒少給陳喪良幫忙,陳喪良之所以一直和軍方老大宇文述保持友好關係,也是託了雲定興的不少福,陳喪良再是如何的喪盡天良,對雲定興的印象也有一些改觀,所以後來雲定興率軍北上增援樊子蓋時,陳喪良纔會特別交代雲定興戰事不利就往南逃,怕是就是雲定興慘死在脾氣暴躁的樊子蓋刀下,讓自己連伸手拉他一把的機會都沒有。
把書信放回了書案上,陳喪良心中繼續盤算,“以李淵軍隊現在的情況,雲定興生出反正心思很正常,他沒有對李淵說實話,應該也是想留一條後路,我如果將計就計,最多也只是再打敗一次李淵賊軍,取得一些斬獲,傷不了李淵賊軍的筋骨,還肯定會要了雲定興的老命。但我如果保住了他,以他的脾氣,只要有機會就一定會過來,說不定還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更大作用,而我所損失的,不過只是放棄一個小勝機會而已,對我軍和叛軍來說都是無關輕重。”
盤算着,陳喪良運思如飛,又沉吟問道:“雲老叔,他爲什麼要選擇在光化門動手?那裡位於大興西北,距離遠,與我軍營地之間隔着一條廣通渠,我軍用兵不是很方便。”
“因爲李淵賊軍把大興東三門守得太嚴了,根本沒機會動手。”郭奴按照李淵的指點答道:“本來大興的其他城門也把守得很嚴,但是我們老將軍的麾下舊將董睿董將軍,正好就在光化門駐防,關鍵時刻他有可能倒戈,所以我們老將軍才決定在那裡動手。”
陳喪良繼續保持沉默,心裡既想保住雲定興的卑劣老命,卻又不想錯過這個詐敵機會,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辦法利用好這個機會,只能沉默着繼續盤算。但喪盡天良畢竟是喪盡天良,關鍵時刻,親兵隊長三狗子突然進來,附到了陳喪良的耳邊低聲說道:“留守,又有幾個自稱是關隴世家的子弟求見,請求你能召見。”
“什麼?!”
本是一件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小事,陳喪良的反應卻把帳中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陳喪良竟然猛的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了三狗子的衣領,滿臉震驚的問道:“你說什麼?李密逆賊攻破了虎牢關?這怎麼可能?!”
到底是跟了陳喪良將近四年,儘管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可是看到了陳喪良的略擠眼角後,三狗子還是馬上回過神來,點頭說道:“是洛口倉賀蘭宜將軍剛剛用五百里加急送來的消息,李密逆賊還包圍了洛口倉,王將軍正在河內抵禦裴仁基逆賊,根本就來不及回軍去救。”
陳喪良慢慢鬆開了手,身體微微搖晃,然後砰的一聲,竟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當場昏迷了過去,帳中隋軍衆文武一片大亂,李淵派來的信使郭奴則頭顱緊垂,嘴角浮現笑意,暗道:“天大的好消息。”悄告訴了陳喪良,那時候陳喪良也確實存着有機會就報仇雪恨的念頭。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後來的雲定興對陳喪良確實相當不錯,幾次與陳喪良共患難,也沒少給陳喪良幫忙,陳喪良之所以一直和軍方老大宇文述保持友好關係,也是託了雲定興的不少福,陳喪良再是如何的喪盡天良,對雲定興的印象也有一些改觀,所以後來雲定興率軍北上增援樊子蓋時,陳喪良纔會特別交代雲定興戰事不利就往南逃,怕是就是雲定興慘死在脾氣暴躁的樊子蓋刀下,讓自己連伸手拉他一把的機會都沒有。
把書信放回了書案上,陳喪良心中繼續盤算,“以李淵軍隊現在的情況,雲定興生出反正心思很正常,他沒有對李淵說實話,應該也是想留一條後路,我如果將計就計,最多也只是再打敗一次李淵賊軍,取得一些斬獲,傷不了李淵賊軍的筋骨,還肯定會要了雲定興的老命。但我如果保住了他,以他的脾氣,只要有機會就一定會過來,說不定還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更大作用,而我所損失的,不過只是放棄一個小勝機會而已,對我軍和叛軍來說都是無關輕重。”
盤算着,陳喪良運思如飛,又沉吟問道:“雲老叔,他爲什麼要選擇在光化門動手?那裡位於大興西北,距離遠,與我軍營地之間隔着一條廣通渠,我軍用兵不是很方便。”
“因爲李淵賊軍把大興東三門守得太嚴了,根本沒機會動手。”郭奴按照李淵的指點答道:“本來大興的其他城門也把守得很嚴,但是我們老將軍的麾下舊將董睿董將軍,正好就在光化門駐防,關鍵時刻他有可能倒戈,所以我們老將軍才決定在那裡動手。”
陳喪良繼續保持沉默,心裡既想保住雲定興的卑劣老命,卻又不想錯過這個詐敵機會,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辦法利用好這個機會,只能沉默着繼續盤算。但喪盡天良畢竟是喪盡天良,關鍵時刻,親兵隊長三狗子突然進來,附到了陳喪良的耳邊低聲說道:“留守,又有幾個自稱是關隴世家的子弟求見,請求你能召見。”
“什麼?!”
本是一件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小事,陳喪良的反應卻把帳中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陳喪良竟然猛的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了三狗子的衣領,滿臉震驚的問道:“你說什麼?李密逆賊攻破了虎牢關?這怎麼可能?!”
到底是跟了陳喪良將近四年,儘管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可是看到了陳喪良的略擠眼角後,三狗子還是馬上回過神來,點頭說道:“是洛口倉賀蘭宜將軍剛剛用五百里加急送來的消息,李密逆賊還包圍了洛口倉,王將軍正在河內抵禦裴仁基逆賊,根本就來不及回軍去救。”
陳喪良慢慢鬆開了手,身體微微搖晃,然後砰的一聲,竟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當場昏迷了過去,帳中隋軍衆文武一片大亂,李淵派來的信使郭奴則頭顱緊垂,嘴角浮現笑意,暗道:“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