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之中。
九里真人偷偷的離開了熱水,穿上了道袍,整理的一絲不苟站在一邊面色嚴肅的看着李文強。
李文強此時盤腿坐在木桶之中,沒有了那種頑皮。而是雙手置於膝蓋的位置,面色嚴肅無比的陷入了一種入定的狀態之中。
“要突破了麼?”
喃喃一聲,九里真人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卻見九玄走了進來:“怎麼不修煉了?”
九里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要突破了。”
九玄壓低了聲音,有些驚恐的說:“又要突破了……真的要突破了?”
九里認真的點了點頭,打量着李文強,眼裡有一絲忌憚之色。
沒錯,是忌憚。真正的忌憚。
李文強的不斷瘋狂突破,讓九里真人這麼多年來引以爲傲的三觀受到了衝擊,甚至是三觀崩潰。
在不少人的眼中,修行的天賦就是,靈根越多,天賦越好。
而九里真人一直以自己有三個靈根而引以爲傲。
曾經,九玄真人五行靈根,將九里真人死死的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那個時候,九里認爲九玄就是一座高山,一座永遠無法逾越的巨峰。他每次面對九玄的時候,只有自卑,只有深深的恐懼。
但是後來,九玄忽然自爆靈根,成爲了一個廢物。
而後,九里成爲了天賦異稟之人。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時代到來。
所以,那種自卑的心態,逐漸的轉換成爲了一種病態的驕傲。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所不能了,他覺得自己已經用一種另類的方式戰勝了九玄。
所以他不斷的喜歡去踩九玄,只有通過不斷的攀比九玄,他才能夠獲得曾經自卑心態中的那一種優越感。
這種優越感建立在靈根之上。
而現在,他的這種優越感,以及三觀,即將被面前的少年沖毀。
九里的眼裡有忌憚的神色。
他希望李文強趕緊到達凝氣期,這樣自己可以避免一死。
另一方面,他竟然又希望李文強永遠到不了凝氣期。證明自己沒錯,證明自己的思想是對的。
他糾結着。所以忌憚了。
他忌憚的是思想被粉碎。
而此時,九玄卻是忽然全身篩糠般的顫抖了起來,戰慄着。因爲情緒波動起伏太大,導致九玄的兩個眼眶通紅着,眼淚在往下流淌:“又要突破了……”
九里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九玄吸了吸鼻子,帶着哭腔又壓抑着聲音指着李文強:“他,要突破了。即將練氣五層……”
“你爲何如此激動?”
九玄聞言,沉默了許久許久,用一種呢喃自語的語氣說:
“他……其實承載了我的夢想。”
“夢想?”
九里咀嚼着這個詞語,陷入了深思。
兩人,截然不同的心態。全部隨着李文強的即將突破,而全部被激發了出來。這是矛盾。
九里在糾結着,忌憚着李文強的突破。
而九玄,盼望着,渴望着李文強突破。
他太希望李文強打破這天地間的桎梏了;因爲他曾經自爆靈根,便是想要找到一條出路。可是蒼蒼茫茫數十年過去了,他迷路了。
現在,李文強橫空出世,即將帶來這一線曙光。讓九玄感覺,自己曾經當年的抉擇是無比的正確!
他想證明自己當時選擇的路,是正確的。就是如此。他也不在乎生死。
朝聞道,夕死可矣。
思想。
這便是思想。
他們修真者的思想,也許比一些凡人更加的頑固。而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解釋,這種思想也可以被稱之爲——道心。
識海之中。
那被金色光芒囚禁着的小人,開始眨起了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文強,不斷的眨眼。
進步了。
這麼多天以來的不斷消磨,李文強進步了太多太多,現在,小人竟然都可以眨眼睛了。
捫心自問:“是不是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可以放出他了?”
李文強激動着,渴望着:“放出我的吞賊,我便會進入凝氣期麼?”
‘轟——’
靈氣如海。
瘋狂的轟擊着那金光。
金光在靈氣的轟擊之下,不斷的發出更加奪目刺眼的光芒,似乎是主動攻擊,反而激發出了它的力量。
但是在攻擊之後,它會恢復下去。然後顏色會變得更加暗淡一些。
這便是進步。
只要是在往前走,即使再慢,那也有希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秒鐘,也許是一個世紀。
李文強已經忘記了自己轟擊了那金光多少次了,他渾然忘記了,他的識海只是始終在於吞賊對視着。只是不斷的關注着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沒有任何的思想,甚至連意識都已經放空。
他只想救出自己的魄。只想把它放出來,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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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宿舍區。
一道流光降臨在了小路上。
一席紅色的大長裙遮體,長髮披肩,蔥白般的手中擒着一個菸斗。她的臉上始終掛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起來嫵媚如尤物,但只要是個正常智商的人卻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個厲害角色。
隨着紫玉真人的降臨,新人宿舍區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無數的懷春少年們站在路邊兒,或是藏在窗後,面紅耳赤的偷偷打量着這個尤物從面前走過。
“好漂亮呀。”
“她是誰?”
“雖然很漂亮,但是我感覺她能一口氣就吹死我。”
“這是什麼人?”
“……”
紫玉聽着新人弟子們的議論,眼裡笑意越發的濃郁了起來。閉上眼睛在路上感受片刻,然後徑直走向了李文強的小院。
擡步,忽然皺眉。
紫玉低頭,看了眼踩着一雙拖鞋的完美雪足,又看了一眼地上乾涸的狗血,以及牆面上的一些髒污的屎尿等物。眼裡閃過一抹狐疑之色,她不知道一個新人的宿舍,爲什麼會這麼髒,不打理的麼?
猶豫了一下,紫玉回過頭去,擡起素手,用菸斗指了指一個胖乎乎的癡癡看着自己的少年:“用一下你可否?”
那少年愣了愣:“啊?”
還沒反應過來,猛然驚呼了一聲,只覺得自己身體不受控制的飛了過去。
緊接着,只覺得背上一重,然後就這麼變成了一張阿拉伯魔毯,用腦袋撞開了門,往院子裡飛去……
‘唔——’
路上,一片譁然。
衆弟子驚奇的看着這一幕,誰都沒想到這個女人愛乾淨愛到了這種程度。真的是一塵不染。
竟然隔空御物,把那個弟子當成飛劍一樣踩在腳下飛進去。
‘吱——’腦袋頂開了門。那胖少年現在也不敢叫喚了,只能閉着眼睛被控制着往前飛,任由紫玉踩在自己背上當人家的坐騎。
他不敢反抗,知道背上踩着自己的這個女人是個狼滅(狠人)。
紫玉就這麼踩在少年的背上,悠悠的飛到了院中。
落地。
少年趴在地上,滿眼生無可戀的表情。
而紫玉依然不想去用自己的腳丫子踩在這裡的土地上,所以沒有下來,依然踩在少年的背上……
院子里正在打熱水的‘兩文強’都看傻了,只是看着門開了,然後就看着這個女人踩着隔壁宿舍的小胖子飛了進來。
張文強吶吶一聲:“仙女。您……找誰。”
“仙女?”
紫玉咯咯一笑:“小嘴兒真甜。”
言罷,張文強尖叫一聲,只覺得猶如泰山壓頂的感覺襲來。
‘轟’的一聲,院中的土地爆炸開來。張文強整個人被直挺挺的壓進了大地之中,只露了頭頂上的一撮流海在外邊晃悠……
劉文強都嚇懵了,兩條腿篩糠般的顫抖着,主動跪了下來:“前,前輩……”
“哈哈哈哈。”
紫玉笑了笑:“這纔是正確的稱呼。”
言罷,美眸流轉的看向了裡屋:“九玄。來。”
站在堂屋門口的九玄滿臉錯愕的看着紫玉真人,眼裡閃過一抹忌憚而又擔憂的神色,快步走到紫玉面前鞠躬:
“參見二長老。”
二長老?
劉文強,以及埋在土裡邊的張文強猛然瞪大了眼睛。
這,就是那傳說中的二長老?
紫雲派拳頭最大的不是大長老,大長老主要是主持工作的能力強。
但最能打的,還是傳說中的二長老。但是沒幾個人見過二長老,聽說她喜歡雲遊四海,只有紫雲派需要用拳頭解決問題的時候纔回來。
紫玉踩在那個小胖子的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九玄真人,聲音無比的清冷:
“每次回紫雲派,我都會問你一遍那個問題。我今天早上剛回來,第二件事便是找你。你知道我要問你什麼問題麼?”
九玄低着頭,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的表情,沒說話。
紫玉也不等他說話,對着遠處的劉文強隔空扇了一巴掌。
‘噗’的一聲。
一大股氣團頓時包裹住了劉文強,以及埋在土裡的張文強。兩人頓時耳朵失聰,什麼都聽不見了,包括腳下的小胖子也是耳朵失聰。但是三人,卻動都不敢動彈一下。
而後,紫玉才繼續說:
“第四十六次問你同樣的問題。當初,你爲什麼要自爆靈根?你究竟知道了什麼,或者說你感覺到了什麼?”
“嗯……你可以依然不回答,也許這其中涉及到了只有你們天賦卓絕之人才知道的秘密。我不逼你,但我下次還要問你。”
九玄低着頭,沉默。
氣氛沉凝着。
紫玉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他。
其實不僅僅紫玉,整個紫雲派的所有強者,都無比的好奇這個問題。但一般很少有人這樣逼着問,但紫玉就喜歡這樣反覆的逼着問,因爲女人的好奇心尤其強烈。
正在這時。
裡屋忽然傳來一聲酣暢淋漓的嚎叫:
“嗷——”
“九里師傅,我好爽啊!”
“……”
紫玉猛然回頭看向了裡屋:
“???”
九玄也滿臉狂喜的回頭,突,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