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忠貞見疑(上)

榮盛二十四年,北漢兵敗沁州,嘉平公主退守晉陽,雍軍以屠城相脅,平民皆北上避戰禍,煙塵蔽道,道路艱難,老幼皆號哭,無敵乃自請爲後軍。雍軍煎迫甚急,然爲無敵所阻,終因力竭爲雍軍所困,無敵以雍將俘虜宣鬆爲質,脅雍帥解圍,方生還。

然無敵未至晉陽,道路喧囂,皆言其歸順敵軍,北漢主不察,下詔賜死,時流言蜚語無數,無敵無可辯駁,唯嘉平公主知其冤,令其遠走以避。

——《北漢史·段無敵傳》

平遙城東三十里,荒村寂寥,渺無人煙,一隊雍軍斥候如同旋風一般沿着大路北上,離村子還有數裡之遙,十幾個雍軍策馬出陣,進村子轉了一圈,回到隊中,向爲首的軍官稟報道:“村中已無人煙,屋舍完好,可作紮營之處。”

那軍官點頭道:“不可小心大意,北漢賊子連日來多次偷襲騷擾,我軍已經頗爲疲倦,你們隨我將村子好生搜查一遍,絕不能留下任何隱患,雖然中軍自會關防,但是若是被他們發現有什麼差池,只怕我們吃罪不起。”

那些雍軍轟然應諾,除了十餘人仍然在村外按刀戒備,其餘人都是入村搜查,絲毫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爲首的軍官更是先撿出幾間較爲整齊的屋舍,裡裡外外檢視了一遍,然後親自坐鎮,等待中軍到來。

過了半個時辰,夕陽下金龍旗迎風招展,雍軍中軍到達荒村,隨後大軍開始在村外紮營,而雍軍主帥齊王李顯則是進了村中休息,早有侍衛將屋舍打掃乾淨,雖然不過是臨時的住處,但是牀榻換上李顯行軍所用的錦繡被褥,所有的用具器皿都是軍中所攜,就連窗子也覆上錦幔,原本簡陋樸素的農居,不過片刻就變成了舒適華麗的行館。

李顯召衆將一起用膳之後,便圍着銀燈商議軍機,隱在屋角百無寂寥的正是邪影李順,他神情陰鬱,似是十分不快,只因不得不留在齊王營中,所以便被李顯充做護衛,若非如此,他只怕早就尋個僻靜的所在練功打坐去了。

李顯有些惱怒地道:“這個段無敵,真真是油煙不進,本王猛攻,他便擇險而守,本王稍有鬆懈,他便來偷營襲寨,要不然就來奪本王的輜重,這些日子,本王可是被他騷擾的苦了,明日我軍就可以攻打平遙,此地乃是北漢有數的堅城,段無敵據城而守,只怕是又要耽誤本王數日,你們可有計策,讓他早些棄城,哼,只要等到本王到了晉陽城下,我看他還能翻出什麼花樣。現在長孫將軍四處剿滅北漢各地的零星反抗軍隊,進展迅速,若是本王得他相助才能攻到晉陽,可當真是丟人得很。”

齊王愛將夏寧摩拳擦掌地道:“殿下,段無敵雖然難纏,但是隻要他肯和我們正面對敵,還怕他作甚,殿下,請讓末將攻城,不需三日,一定可以破城。”

樊文誠嗤道:“若是戮力攻城,還用得着你麼,我們誰不可以指揮,殿下是想減少些損失,畢竟這次我們澤州軍損失非輕。”

衆將紛紛出謀劃策,但是李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段無敵有平遙堅城爲後盾,手中又有近萬兵力,想要強攻必然損失慘重,他雖知段無敵的弱點乃是愛民,若是脅裹百姓攻城,或者用其他手段迫使段無敵不得不放棄平遙都是可能的,畢竟段無敵的目的不過是拖延雍軍的行程。但是不說現在所經之處北漢民衆幾乎早已逃得影蹤不見,就是能夠捉到足夠的平民,他也不願在即將滅亡北漢之際加深和北漢平民之間的仇恨,雖然藉着荊遲的嗜殺名聲迫使沿途民衆大肆逃亡,可是李顯並不想真得屠城滅寨,他李顯並非兇殘成性,若是沒有必要,可不想牽連無辜的平民。

李順站在房間的暗影當中,忍不住輕輕撇撇嘴,若非公子曾經下過命令,對於宣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現在早就去了沁源服侍公子,何必賴在這裡不走,還被齊王當成苦工,誰讓宣鬆仍在段無敵手中,自己卻尋不到機會救人,只有留在李顯身邊相機救人呢。見衆人討論的越發熱烈,什麼歪門邪道都開始盤算出來,李順悄無聲息地飄出房間,想呼吸一下冰冷的空氣。外面的空氣十分清新,李順覺得心情舒暢許多,忍不住在暗淡的星光和明滅的燈火中漫步起來,將心神沉浸在天地之間,李順靜靜地品味着無盡的黑夜。突然,李順覺得一陣心悸,他若有所覺的向遠處望去,隔着千軍萬馬,銅牆鐵壁,黑暗深處透着隱隱的殺氣,那是一種熟稔的氣息。

自從和鳳儀門主一戰之後,李順獲益良多,東海苦修,讓他的先天境界更進一步,當世除了數人之外,再無對手,如今他已經掌握了“鎖魂”之術,武功達到一定水準的人物,只要接近他一定距離之內,他的心靈上都能夠有所警覺,這個距離並不固定,和雙方的武功深淺密切相關,若是對方是平常之人,除非是刻意留心,否則很難在他心靈上形成警兆,若是對方是未進入先天境界的高手,就是十餘里內,只要那人情緒波動稍爲劇烈,他都能有所感應。若是對方也是先天極數的高手,那麼變數就多了,若是對方修爲勝過他,或者精於收斂之術,就很難發覺對方的存在,例如當日段凌霄行刺江哲,雖然是事先有所安排,可是在段凌霄出手之前,李順確實沒有明確的感覺到段凌霄的存在,如果對方就像黑暗中那人一般,晉入先天境界不久,修爲尚淺,還沒有達到鎖魂境界,對李順來說,這種先天高手比尋常存有敵意的高手更容易在他心湖上留下痕跡。

當然若是到了鳳儀門主和慈真大師那種級數,彼此之間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存在,所以昔日在雍都,兩人雖然不曾相見,但是對彼此的心緒變化和舉動都是如同目睹一般,若是在那兩人面前,李順自知絕沒有可能掩飾自己的心緒情感,幸好,那種宗師身份的人物,輕易不會出手。

李順略一思索,已經從那熟悉中略有陌生的氣息中有所猜測,且那人有殺氣而沒有殺意,身份更是昭然,他冷冷一笑,向暗處掠去,轉眼間穿越連營,到了大營之外一處荒僻的山岡。只見殘月疏星之下,一個黑袍青年立在岡上,神色淡漠中帶着寂寥。在他身邊站着一個黑衣少年,身後揹着琴囊,神情也有些慘淡。李順見到這兩人,脣邊露出淡淡的笑意,朗聲道:“原來是秋公子回來了,東海風光如何?”

秋玉飛漠然道:“你當我是來行刺的麼?”

李順搖頭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不可能,不過公子怎麼這麼快就放你出來了?若非公子手諭,你是別想從靜海山莊脫身的。”

秋玉飛深深地看了李順一眼,道:“你家公子行事,佈局深遠,放我出來,自然是有用我之處,只是我也未必讓他如願。這次本想去見見他,問他幾句話,可是聽說你在李顯大營之中,想來就是我去了,他也不會見我。你倒也不用擔心我會行刺於他,我若是敢出手,只怕桑先生不會放過我,桑先生的境界我不敢揣測,但就是師尊,也未必能夠取勝。我已經傳書晉陽,魔宗是不會有人去行刺楚鄉侯的,有桑先生做後盾,就是師尊也不願擅動殺機,更何況,北漢局勢糜爛至此,就是師尊出手,也不能挽回什麼,我魔宗不會做這等狗急跳牆之事。”

李順拊掌道:“秋公子說得好,若是當初你有這樣的聰明才智,只怕公子也難以利用閣下行離間之計。”

秋玉飛面色數變,半晌才道:“果然當日我是中了奸計,前些日子接到楚鄉侯的書信,信中多有歉意,我就已經有了疑心,反覆猜想,再經桑先生指點,才知道昔日我是受了矇騙。”

李順微微一笑,他早知江哲心意,必然會在這個時候透露出石英受冤屈的真相,用來打擊段無敵,而秋玉飛突然返回北漢,他便料到江哲會將真相讓他知曉,試探之下,果不其然。

秋玉飛輕輕一嘆,轉身欲行,卻又頓住腳步道:“當日隨雲與我中道相逢,我雖是存了歹意,卻仍視他爲知己,不知他可是始終虛情假意?”

李順肅然道:“公子縱然心機深沉,若非閣下才華橫溢,人品脫俗,公子焉能以清遠琴譜相贈,那琴譜乃是公子亡父心血,公子若是虛情假意,焉能忍痛割愛,閣下若是仍然因爲敵對之事怨恨公子,倒也悉聽尊便,只是卻不可懷疑當日公子的一片誠意。”

秋玉飛默然良久,舉步離去,那少年正是凌端,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不多時兩人就已消失在夜色當中。

李順眼中閃過寒意,目光彷彿穿越重重黑暗,望向平遙城,如今蘇青應該已經安排妥當,現在想必從平遙到晉陽,都已經流傳着龍庭飛中了離間計迫死石英的傳言,如今龍庭飛已經死去,那麼昔日有關之人便要受到更大的壓力,段無敵在這件事情起了不少的作用,必然會受到北漢上層的苛責。就算是嘉平公主等人明白段無敵的無辜,只怕他也難以諒解自己的行爲。

想到當日受命之時公子神神秘秘塞給自己,讓自己在齊王進兵之時交給蘇青的錦囊,李順也是不由心折,在黯淡的月光下,他從已經拆開的錦囊中取出一張短柬,上面寫着寥寥幾行字。

“令蘇青散佈流言,提及昔日離間石英之事,以亂段無敵軍心,段心地仁厚,不肯負人,必然慚愧欲死,舉動若有差池,則乘機間之,其在朝中無人,值北漢生死存亡之秋,易爲所乘。”

李順淡淡一笑,右手輕搓,那張短柬灰飛煙滅。

第二日,李顯開始攻打平遙,完全是中規中矩的作戰方式,憑着雍軍雄厚的兵力和連綿不絕的攻勢,進展頗爲順利,到了未時,李顯親自指揮攻城的一面的城牆防守開始有些崩潰的徵兆,在投石機的猛攻下,城牆一角突然崩塌,雍軍立刻高聲歡呼起來,順着城牆的缺口,無數雍軍藉助雲梯等攻城器械開始向內攻入,缺口附近的北漢軍死命抵住,但是卻仍然阻不住雍軍的攻勢。

這時,段無敵冷靜的下了軍令,他身邊的親衛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是素日的威嚴讓他毫不遲疑地傳下命令,守在那缺口的北漢軍聽到號令,立刻讓出了一條通路,當前面壓力驟然減輕而攻上了城頭的雍軍歡呼之時,機簧響動,早已嚴陣以待的北漢軍發動強弩,這些強弩上面都纏着黑火yao硝石等引火之物,點燃之後射入雍軍當中,接二連三的爆炸讓雍軍立刻大亂,這時,原本避在一邊的北漢軍蜂擁而上,將他們擊潰殺死,趁着雍軍攻勢受挫的瞬間,北漢軍將火油傾倒下去,然後丟下火把,城下火焰熊熊,城上血光迸流。

當最後一個雍軍被斬殺的時候,段無敵走近城牆,雙手按在兩側被鮮血浸透的牆跺之上,向下望去,只見雍軍開始撤退,如同海水退潮一般的迅速,那其中隱隱的壓力和威勢讓段無敵面上神色越發冰冷。回望城頭煙燒火燎的殘破景象,遙望數裡之外連綿數十里的敵營,段無敵心中一陣冰冷。

雖然逼退了敵軍,可是他心中沒有絲毫輕鬆。雖然雍軍是今日纔開始攻城,可是從前日起,城中流言四起,雖然這城頭上沒有人敢於當面議論,可是段無敵知道那謠言是說自己走私貪贓被石英告發,自己則在龍庭飛面前進了讒言,構陷石英入罪,並迫害石英致死。他身邊親衛忿忿不平,幾次請命要將散播謠言的人查出來殺了,卻都被段無敵強行壓下。他不是不知道軍心穩定對於守城的重要性,可是他卻不能嚴厲追查此事,只因他手中的軍隊除了他自己的舊部之外,還有三成是石英的舊部,而傳播謠言的大多是石英舊部。他們倒也不是存心如此,哪一個軍人不希望自己的將軍愛兵如子,作戰英勇,若是在一個身負污名的將軍麾下,那種恥辱只怕一生都無法洗清。昔日石英死後,聲名盡毀,這些舊部不知因此受盡多少屈辱,如今得知自己的將軍乃是被人迫害致死,怎能不互相傳告。對於他們來說,“受矇蔽”的主帥龍將軍既然已經死了,那麼需要爲此負責的自然是“進讒言”的段無敵。這樣一來,石英舊部人人心懷怨恨,就連自己的部屬中,有些也生出疑心。可是對於這種情況,段無敵卻又無能爲力,若是自己想要肅清謠言,必然要波及許多無辜將士,只怕還沒有等到敵軍攻城,己方就已經自相殘殺了,無奈之下,段無敵只有藉着當前嚴峻的軍情暫時壓制衆軍,若是能夠回到晉陽,還有機會挽救軍心吧,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這時,在兩個北漢軍士的“保護”下,宣鬆走上了城頭,他的傷勢已經漸漸痊癒,雖然面上疤痕宛然,但是已經可以行動自如,自從北漢軍從沁源撤軍之後,他便在段無敵軍中,段無敵對他頗爲客氣,只要不是在行軍或者作戰的關鍵時候,監管雖然嚴密,但是並不苛刻,所以他才能在這個時候上城來。望着城頭殘破的情景,宣鬆心中有些黯然,他已經從北漢軍口中得知了方纔的血戰,當然,這是因爲那些北漢軍將士很想打擊一下他這個大雍將軍,他自然知道城頭的斑斑血跡代表了什麼,但是他沒有露出悲傷的神情。身爲大雍將士,本應有戰死沙場的覺悟,悲傷和同情能夠有什麼用處,難道他可以爲了減小傷亡,不讓雍軍攻城,難道他可以說服北漢軍放棄抵抗。只有天下一統,纔可以讓這種無所謂對與不對的血戰不再發生。

看到段無敵的背影,宣鬆心中生出敬意,就是這個人,多日來連續苦戰,阻礙了雍軍的進攻,讓數以百萬的北漢軍民得到了撤退和逃亡的機會,宣鬆清楚,雖然大雍也是軍紀嚴明,可是這並不能保證不會傷害無辜的北漢平民。此人忠義愛民,若是能夠說服他投降,大雍可得良將賢臣,想到這裡宣鬆朗聲笑道:“若論守城,天下無人能夠勝過段將軍,齊王殿下一日之內數次猛攻,都被閣下擊退,只不過雍軍兵力雄厚,將軍外無援軍,城中軍心不穩,糧草睏乏,不知道能守住幾日?”

段無敵也不回頭,平靜地道:“再守兩日即可,嘉平公主傳來軍令,晉陽一帶百姓都可進城了,到時候晉陽內有百萬軍民,糧草軍械都不缺乏,就是守上一年半載也是易事。”

宣鬆嘆息道:“縱然如此,北漢又能支撐多少時日,雖然無人和我說起,我卻知道,如今的局勢對你們來說是何等不利,不說龍將軍殉國之事,只見嘉平公主下令收縮防線到晉陽,就知道你們已經沒有取勝的希望了,只能憑藉晉陽的地利死守,保留最後的生機,除非我大雍最後不得不撤軍,否則北漢亡國已成定局。段將軍,你縱然不愛惜自己的性命,難道也不愛惜自己麾下將士的性命麼,如今,雍軍已經包圍了平遙,齊王殿下不過是擔心你在後面襲擊糧道,加上時間充裕,所以才戮力攻城,否則只要留下幾萬人圍着平遙,大軍就可繼續北上了。你想要多守兩日,只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返回晉陽了。”

段無敵沒有反駁,這些日子他和宣鬆數次詳談,雖然雙方都存了戒心,不過是想多套取一些情報罷了,可是彼此對於對方的才能都頗爲敬重,兩人都是善於防守的將才,所以宣鬆只是這麼看了幾眼,便知道城中虛實。宣鬆所說一字不假,而且有些事情段無敵已經知道,卻沒有透漏給宣鬆,比如說,雍帝李贄親征的消息,以及李贄的大軍已經截斷了代州和忻州道路的消息。對於這件事情,段無敵心中分外不安,雖然因爲代州軍歸家無路,已經被迫留在了晉陽,甚至嘉平公主也已經正式接受國主的詔令,成了北漢軍晉陽主將,可是段無敵隱隱覺得,這恐怕是雍軍很重要的一步棋,可能將令北漢土崩瓦解。只可惜他是一個軍人,有些事情他還是不甚瞭解,對雍帝的這個舉動,他只是近乎本能的覺得危險,卻不知其真意。

宣鬆見段無敵默認了自己的說話,又道:“再說段將軍的處境似乎也不大好……”剛說到這裡,段無敵舉手阻止了他的下文,沉聲道:“亦予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宣鬆身軀一震,望向段無敵堅毅端凝的面容,終於嘆息道:“段將軍既然此心不悔,宣某也不願玷辱將軍清名,只是信而見疑,忠而被謗,此乃千古之悲,貴國王上雖非昏庸之主,然而值此危亡之時,也難免過分謹慎,希望若是到了不可挽回之時,將軍也不要愚忠到底纔是。”

段無敵終於回過頭來,淡淡道:“若是我放宣將軍回去,閣下何以相報?”

宣鬆早有準備,若非是有利用自己之處,不是早早一刀殺了,就是將自己交給嘉平公主帶去晉陽,何必要費力留在軍中,望向段無敵憔悴而又平靜的面容,他笑道:“陷敵之將,本無自主之權,閣下若有此意,不妨派使者去見見齊王殿下。”

段無敵從容道:“總要再守一日,方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宣鬆不由苦笑,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貨物,和段無敵目光相對,宣鬆的苦笑漸漸褪去,他能夠看得出來,對面那男子眼中深沉的悲哀,自己所說的一切,他都很清楚,若論才幹,段無敵絕對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有幸做了雍臣,而此人不幸卻是漢將,“雖九死其猶未悔”,能夠吟出這名句,可見其人心中早已經有了明悟。他深深一揖,道:“若是宣某回到雍營,而殿下又不怪罪的話,必然會率軍和將軍作戰,若是將軍不幸受困,還望將軍不要一心求死,倒是宣某必然向殿下求情,保全將軍性命顏面。”

段無敵先是有些氣惱,但是見到宣鬆無比認真的神情,他神色變得和緩,道:“昔日段某曾經聽聞,宣將軍深慕忠義,在蜀中與狂生楊燦一面之緣,便傾囊贈金,使其妻兒得以安居,段某知道閣下一片好意,雖不能受,也當感激不盡。”

雖然被段無敵婉拒,但是宣鬆心中並無氣惱,只是更添了幾分惋惜,轉身離去,宣鬆心中一片痛惜,自從和北漢軍交戰以來,便深爲這些豪勇忠義之士而嘆息,就是滅亡了北漢,真的能夠得到這裡的民心麼,宣鬆第一次覺得攻打北漢,或許會陷入泥潭。

接下來的兩日,李顯竟然不再攻城,段無敵十分迷惑,但是他忙着安撫軍中的暗流已經是焦頭爛額,也顧不上深思了,第四日,雍軍已經雲集平遙,段無敵雖然拖延了雍軍進攻晉陽的時間,可是自己卻陷入了無法後退的僵局。站在城頭,段無敵想着,不知道派去雍軍的使者能夠達成任務,雖然用人質脅迫不免有些難堪,但是若能救出麾下將士,倒也值得。他很清楚,宣鬆雖然在雍軍中地位重要,可是畢竟不是主將,所以他的要求並不苛刻,只要求雍軍不追擊撤退的北漢軍,平遙城將完好的交到雍軍手中,他也承諾不燒燬城中糧草輜重。他相信這個要求有可能成功,因爲對於雍軍來說,自己這一支兵力無足輕重,而宣鬆素得軍心,若是齊王不顧及宣鬆性命,只怕是雍軍軍心必然生怨,在付出不多的情況下了,他相信齊王不會作出這種親者通,仇者快的蠢事。

接到段無敵的書信,李顯哈哈大笑,這兩日他停軍不攻,爲的就是這封書信,那日軍議之後,他私下招了蘇青過來,問明白散佈流言的情況之後,他便明白了江哲的用心,之後又收到了江哲的書信,更是讓他心如明鏡。爲了讓流言更加逼真,他乾脆不再進攻,這樣一來,就可以放出段無敵見局勢險峻,有心投降的謠言,衆口鑠金,李顯相信段無敵支撐不了多久。而且就算沒有其他好處,能夠救回宣鬆也已經值得,想起當日中夜訣別,李顯仍覺心中痛楚,所以他不僅立刻答應了段無敵的條件,還派出使者前去平遙。這個使者,正是蘇青。

第10章 心有所屬第34章 欠東風第26章 四面絕網第19章 依稀舊人影第29章 捨命相搏第34章 曉霜鏖戰第18章 蒼鷹折翼(上)第36章 長城空自許第6章 驚鴻照影第25章 進退兩難第41章 遙望林泉第12章 有子足矣第9章 花燭慘變第35章 襄陽恨第44章 風流雲散第1章 落魄書生第40章 恩深怨消第44章 風流雲散第18章 南楚稱帝第21章 兵出壺關第25章 初至雍都第22章 內憂外患第11章 鉤心鬥角第4章 故人重逢第26章 雪影殺機第9章 花燭慘變第7章 飄香畫舫第24章 萬事具備第13章 出賣愛子第23章 孰不可忍第36章 長城空自許第11章 鉤心鬥角第33章 滄海兩茫茫第3章 龍飛在天第7章 舉重若輕第26章 茶香留客飲第23章 萬金家書第9章 高山流水第24章 佈局獵殺第32章 腐鼠成滋味第23章 魂歸故里序章第26章 獵宮突圍第2章 青梅如豆第23章 魂歸故里第11章 烽火揚州路第26章 雪影殺機第38章 此恨綿綿第37章 以血贖愆第16章 大亂將起第46章 相報甚時休第27章 還如一夢中第23章 鄉音無改第42章 清風明月第14章 玉碎珠沉第24章 金蟬脫殼第18章 冠蓋滿京華第6章 金牌間諜第12章 有子足矣第6章 東海來客第23章 沙場重逢第22章 內憂外患第5章 同舟共渡第5章 安排金餌第20章 驚聞密辛第19章 亭中秘議第31章 三路突圍第19章 依稀舊人影第48章 傾城一舞世所稀第10章 東海波平第19章 伐楚之策第15章 黃雀在後第40章 雁門喋血第25章 卻泛扁舟第8章 綠楊芳草第8章 綠楊芳草第47章 離鸞別鳳第8章 綠楊芳草第29章 殘月暗影第11章 魔宗之秘第27章 指點江山第7章 舉重若輕第21章 局勢突變第19章 將計就計第24章 萬事具備第16章 我心依依第30章 搬兵勤王第30章 搬兵勤王第2章 獻君三策第27章 血濺行宮第3章 知是故人來第40章 恩深怨消第3章 知是故人來第19章 伐楚之策第40章 恩深怨消第19章 亭中秘議第21章 間其腹心第21章 江邊血戰第11章 烽火揚州路第15章 樓船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