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章 審理

第九百四十八章審理

王營經過這麼一件事,被蘇油磋磨得一點泡不敢亂冒了,現在只想早點交差,蘇油此舉,真是瞌睡送來枕頭。

他本來準備好了被蘇油狠狠欺負的,心裡想着反正我躺下裝死就完了,卻沒想到蘇油坑了他一把之後,卻又輕輕放下,實在是出乎預料之外。

這梯子再不接着,只怕更多的坑等着自己。朝中大佬們的彎彎繞太多,剛開始他還想欺負蘇油年輕氣盛,結果算是領教了當朝二品大學士的城府,那真是深不可測。

王營乃是老吏,一轉眼間便判定了新進御史和老牌幹臣的分量差別,呵呵呵,這官司,怕是大學士進京之後還又得打,趕緊拱手道:“多謝大學士體諒小的,小的保證不再給大學士添麻煩。”

蘇油也對王營非常讚賞,任你官清如水,難奈吏滑如油,說的便是這等人了。

幾人上了馬奔回碼頭,卻是四通商號已經將一艘快銀船準備妥當。

蘇油下得馬來,這才問道:“小七哥,薇兒呢?”

張麒看着碼頭水門入口:“少奶奶已然先行出發了,說是趕回家看看扁罐和漏勺。”

蘇油不禁苦笑,這老婆哪哪都好,就是相當獨立,明明是勳貴之家,卻一副江湖做派。

不行,得趕在她之前先入京,好怕她鬧出亂子來。

扭頭對張散說道:“三哥,你們慢慢交割,不用焦躁,大先生定可無事。”

張散剛剛從市舶司趕過來,連交割都沒有進行:“少爺,我與你一同去。”

蘇油搖頭:“可別,海運乃國朝大事,一次入埠,價值何啻千萬,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仔細,不能落人口實。”

張散急道:“這裡交給小七,他也是熟手,我替少爺操舟!”

市舶司衙門已經被驚動了,碼頭周邊百姓的目光也已經朝這邊看過來,蘇油趕緊撩起衣裳下襬:“那行,我們快走,不然就難辦了。”轉身飛快地上了船。

幾人也趕緊跟着上船,張麒配合張散解開纜繩,蘇油打開縱帆,快銀船轉舵便向錢塘江外駛去。

碼頭上人羣聚攏了過來,議論紛紛:“剛剛那是不是小蘇少保?”

“好像是,卻爲何又走了?”

“多半是朝中有大事,官家急召。”

“少保這次回來,終於該做宰執了吧?”

“那必須是!就朝中那些相公,幾個有小蘇少保這份能耐?我朝終是要有福了……”

“難講啊……蘇夫子前些天都被拿了,還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少保呢。你說少保入朝之路咋就這麼艱難呢?”

“哼哼!少保入不了中樞,那就是朝中有奸臣!”

“對!遼國大白臉耶律伊遜那種!《迴音院》有演過的!”

“哎喲老李還是啥都敢說啊,最近風聲緊得很,你走遠點莫挨老子……”

不說杭州百姓紛紛猜測,快銀船如劈波斬浪一般,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快銀船之所以快,是因爲它是一艘雙體船,水下部分如兩把鋒利的冰刀,穩定性,適航性都非常好,而且空間也比較寬敞。

兩個底艙除了壓艙,上層直接填充的地丁膠蜂窩狀組織,每個小隔間只有蜂窩煤大小,理論上就算船體受到再大的傷害都不怕,達到了“永不沉沒”的效果。

這是四通如今速度最快的帆船,在一次測量中,曾經跑出了三十四節的峰值航速。

而且這船操控非常簡單,極限情況下就像現在這樣,只需要兩個人就能行船。

不過載重什麼的就比較弱了,這艘船,是四通商號用來運送重要票據和緊急消息的。

同樣的船,還有七艘,分別聯絡蜀中,汴京,獐子島,龍牙港。

海上順風,就算從杭州到高麗,也僅需要十五日!

幾個御史臺的小官幾曾玩過這樣的高檔貨,驚得臉色慘白,心中不住抱怨王營,這趟差出得,真特孃的晦氣!

就在這時,蘇油進到艙內:“幾位,繫好安全帶,我們要加速了。”

“啥?!”王營驚得都跳了起來:“還加速?學士,我們不急……”

“烏臺文牒上說的可是儘快。”王營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油按回了座位上,將安全帶扣在他的腰上:“座椅前方靠背裡有吃的喝的,想吃自己拿。對了,還有嘔吐袋,不行了就取出袋子來吐裡邊。”

這一刻,王營真的想死,因爲這船處處透着古怪,而且大學士的話,自己完全不明白什麼意思。

未知是最恐懼的。

倒是程嶽還是一臉的冷漠,而平正盛則是滿臉的興奮和激動。

早就纏着姐夫想要體驗一下,今日終於得償所願。

整個快銀船是豪華內裝的,因爲能夠上這船的人,在四通內的地位都相當高,而且四通也不差這點錢。

平正盛好奇地打開前方靠背椅後的小格子:“嘿,荔枝罐頭!喲,這個是燕窩罐頭!還有魚鬆小麪包!”

說完打開一個,嘬了一口糖水,對身邊的王營說道:“你前邊也有,不嚐嚐?”

王營也不知道他是誰,兩手撐着前邊的靠背,雙眼緊閉:“少……少爺你不用管我……我……我心裡有點慌……”

就在這時,後方傳來“嘭”的一聲,這是張散放下了主帆,緊跟着衆人就感覺到快銀船開始猛然加速,然後船體開始漸漸傾斜。

王營嚇得身子猛地一縮,全身都在發抖,慘呼道:“要翻了不行了——嗝!”

卻是被平正盛用一個小麪包堵住了嘴巴。

從稍微傾斜的休息艙的封閉大玻璃窗,平正盛能夠看到湛藍的海面,以及被船頭劈開海水激起的白色浪花。

一手往嘴裡倒香甜的冰糖燕窩,一邊摸着塗了椰蠟的花梨木舷板:“太有錢了……太快了……”

風向有利,僅僅用了兩天的時間,快銀船便繞過上海務,經過了揚州,高郵,進入了洪澤湖!

這當然與張散出神入化的操帆技術相關。

船隻當天晚上停靠在汴渠的洪澤湖水口,泗州。蘇油嚴禁所有人下船,就在船上飲食睡眠,次日剛剛能勉強看清航道,便起錨沿着汴渠朝汴京駛去。

當日便抵達宿州,第四日抵達應天,第五日抵達汴京城!

相比當年王安石二次復相,從江寧趕到汴京,只用了七天,打呂惠卿一個措手不及那次,速度還快了一半!

……

御史臺,蘇軾七月二十八日被逮捕,八月十八日送進御史臺的監獄。二十日,正式提訊。

老規矩,先報上年齡,世系,籍貫,科舉考中的年月,再敘歷任的官職和有他推薦爲官的人。

然後就是曾經遭受過的朝廷處分。

蘇軾自爲官始,曾有兩次記過記錄。一次是任鳳翔通判時,因與陳希亮不和而未出席秋季官方儀典,被罰紅銅八斤。

另一次是在杭州任內,因小吏挪用公款,他未報呈,也被罰紅銅八斤。

“此外,別無不良記錄”。

在李定的主持之下,蘇軾開始只承認,他遊杭州附近村莊所作的《山村五絕》裡“贏得兒童語音好,一年強半在城中”,的確是諷刺青苗法的,而“豈是聞韶解忘味,邇來三月食無鹽”,也是諷刺鹽法的。除此之外,其餘文字均與時事無關。

到二十二日,御史臺再次提審,問他《八月十五日看潮》裡“東海若知明主意,應教斥鹵變桑田”兩句的用意,他拖到二十四日,才說是“諷刺朝廷水利之難成”。

至於《戲子由》詩違抗“朝廷新興律”的主旨,直到二十八日才作了交代。

李定將這次審訊作爲重要記錄,向趙頊報告案情進展,說蘇軾面對彈劾,全都供認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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