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應該來的,他一直是這麼想的,可是他卻站在了她的面前,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一個多星期沒見,魏亞還是一貫的大方表情,只是細看會露出感傷,他猜自己就是被她帶點文藝女青年的範兒給唬住了,跟她相處的時候都不像自己了,也死命往文藝男青年那邊靠攏,現在想想還真是傻。韓仰自以爲已經可以帶着過盡千帆的心情審視這段感情了,但看到魏亞的黑眼圈之後,他又心疼了。
他們上次見面之後,韓仰真是有點內傷了,晚上睡不好,腦袋裡魏亞楚心芯轉來轉去,還夢到一個天平,兩邊一邊一個晃來晃去的。其實不是不知道心裡誰重,只是愛情也是有安全係數的,這個也要考慮在內。魏亞,反而讓他沒了把握,說出去都沒人信吧!
韓仰想不到自己會混到這個地步,分個手竟分得如此拖泥帶水,雖說是自己有錯在先,但畢竟是對方先說分的,他光顧着糾結了,隔了這麼久纔想起面子來,細想自己還真是挺跌份兒的。
可一聽趙曉金暗示魏亞也會來,他又管不住自己顛顛兒地來了。來幹什麼?解相思之苦?真他媽的酸!
趙曉金和齊紫萱看來又迎來了他們愛情上的第二春,兩人笑得眼睛都要沒了,韓仰猜他倆的孩子準是個死心眼,爹媽都這樣孩子還能基因突變?不過這個死心眼的愛情還真讓他羨慕,如果自己心眼不那麼活泛,是不是也能摟着魏亞一起共建和諧社會了?想完他都被自己給噁心着了,明明已經決定放棄魏亞了,卻還藕斷絲連想些有的沒的。
他又想起前天才見到的楚心芯,楚心芯對他還是一往情深,看她的堅決樣,他還真是挺感動的,所以當時他就想幹脆徹底和魏亞斷了吧,和楚心芯重新開始。怎麼說呢,和楚心芯應該會更簡單:首先有初戀的美好印象,其次肯定會得到周圍人的豔羨,老媽那面估計也不會有什麼意見。他心裡想得這麼理所當然,但嘴上卻只是說給他一些時間想想,也不知道再等什麼。
愛情電影裡的非你不可在現實中並不常見,誰都有個把選擇,說毫不動搖太假了,雖然韓仰一直嚮往着那種不管不顧的愛,可事情走到今天,他知道自己沒這種天賦也沒這種勇氣,也許根本是藉口,韓仰把眼光再次投向魏亞,心裡禁不住埋怨:“如果你再原諒我一次,給我一點勇氣,我是不是也有潛力成爲另一個趙曉金。”
趙曉金和齊紫萱第一項任務是敲定照婚紗照的影樓,倆人網上選了兩個,今天準備親自看看定下來。他倆和影樓的工作人員一頓神侃,韓仰根本插不上嘴,他有些無聊,向旁邊一看,剛好對上魏亞的目光,兩人都一陣尷尬。
韓仰餘光注意到魏亞握緊了拳頭,隨後聽到她說:“最近你都沒接送小堯啊……應該是很忙吧!”
“哦,是有點忙。”韓仰簡短地應着。
“哦。”魏亞表情有些黯然。韓仰發現自己還真是看不得她這樣子,他咳嗽了一聲,沒話找話地問:“你的小說寫得怎麼樣了?”
“啊?”魏亞仰頭看他,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再搭話,接着又低下頭說:“沒怎麼寫,心裡亂寫不下去。對了,上回小堯拍的片子估計暑假的時候會在教育頻道播。”
“是嗎,那小堯肯定很高興。”韓仰發覺才幾天沒見,他們之間居然就生分到這種程度了,想來情侶本是最親密的關係,可一旦分開又變成最疏遠的關係,韓仰不太舒服。
四人又去訂了酒店,然後順便在大酒店邊上的小飯店裡吃飯,飯桌上一邊熱一邊冷,鮮明的對比。韓仰吃的沒滋沒味的,對面的趙曉金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他只好給魏亞夾了點菜。
齊紫萱看着他們眼珠子轉了轉,把筷子一放,伸手叫服務員:“來瓶酒!你們喝什麼?白的還是啤的?”
“你瘋了,哪能喝酒啊!”趙曉金連忙攔她。
“你才瘋了呢,我不喝你們喝啊!反正今天韓仰也沒開車,難得高興,對吧?”她邊說邊向趙曉金使眼色。
“嗯……好主意,你們喝什麼?”趙曉金現在更加聽話了。
“魏亞不能喝酒,她臉過敏。”韓仰說完就引起齊紫萱趙曉金的一陣起鬨。
魏亞在一旁說:“沒事,韓仰,今天我也想喝酒。”
韓仰一杯又一杯地喝,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朦朧。韓仰看着魏亞,她正紅着臉仰起脖子灌了一小杯白酒,酒把她五官辣得都縮在了一起。五官鬆開之後她像是累壞了,眼睛半閉半睜,可那被眼皮遮住了一半的眼球卻朝着他看,好像對不準焦距,韓仰竟覺得這樣子很性感,看來他真的有些醉了。
酒真的讓他醉了,但他心裡卻明明白白地意識到無論是可愛的、發呆的、還是眼前帶着性感味道的魏亞,以後再與他無關,她會找到別的男人,也許是那個戴眼鏡的鹹蛋,也許是別的誰,總之沒他什麼事兒了,想到這兒他還真是惆悵。一週的清醒時間,他以爲決定下的很堅決了,可才幾杯酒就被完全擊潰了。
後來他也是暈忽忽的,以至於到他倆坐進出租車裡的時候都忘了跟趙曉金和齊紫萱揮手再見。他像在雲上一般飄忽,但車內的狹小空間更放大了他的感覺,他逐漸意識到魏亞就在旁邊,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他禁不住想只要他抓住她抱住她說不分手,魏亞會答應吧!
可車程比預想的要短,魏亞到家了,下了車,韓仰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設想徹底變成了設想。司機把他拉走了,他回頭透過車玻璃看,夜晚煽動的燈火下那個身影越來越小。
韓仰下了車,那影子卻沒有從眼前消失。他一定要做點什麼,不然他會整夜睡不着覺,他要去跟魏亞說清楚,問清楚,她到底怎麼想的。
他剛跑了兩步,就愣住了,因爲面前正是彎着腰喘氣的魏亞。
韓仰腦袋裡有些空白,只是呆站着看着魏亞。
“我要是說我不想分手了,你……有什麼看法?”魏亞站在兩米之外低着頭說道。
韓仰反應了一會兒,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可能是酒氣又衝上腦門了,他發現自己的眼睛蒙着一層水汽,竟是要流眼淚了。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想跟你重新開始,不過有條件……”魏亞還是低着頭大聲說。
韓仰跌跌撞撞地過去,想抱她,不料魏亞卻推開他環過來的胳膊,仍說着她的條件:“條件是以後再不許揹着我見什麼初戀,幾戀都不準見……”
韓仰鼻子發酸,又想放聲大笑,他再次想把小小的她抱進懷裡,但又被擋開了,他只能抓住她兩隻手,說:“我答應,什麼條件都可以。”
“不行,你別敷衍我!”魏亞終於擡起頭,半醉的臉帶着難得一見的執拗的神情,“我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既然臉都丟盡了,你、你得讓我把話都說完!”
韓仰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突然發現她也是個小孩,他喜歡她這個樣子,也心疼她平時裝大人的樣子。他覺得是自己對她不夠好,纔會讓她總是忍着、繃着,她明明這麼喜歡他,甚至願意大半夜追車跑來挽回他,他的虛榮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上次她居然說謊說她不愛他,什麼叫愛,不想離開就是愛,韓仰現在的想法就像這夜晚的馬路,筆直又通暢。
魏亞的手有點涼,韓仰握着,聽她繼續絮絮叨叨地說:“你到底是要我還是要楚心芯,要誰你說清楚,不能腳踏兩條船。”
“行,要你,就踏你這一條船。”韓仰嬉皮笑臉地說。
“你……你還是敷衍我,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說真的!我從來沒對任何人這麼主動過……”魏亞把眉毛眼睛都擠在一起,說話聲音都帶着哭腔了。
韓仰嘴上不笑了,聲音也正經起來,拉着她湊近了一點,說:“魏亞,我保證以後丟臉的事都由我做,你只要主動這一次就夠了,我向你保證!”
看着魏亞的臉從迷茫到動情,韓仰也沉醉了,他頭一次覺得這酒還真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