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病牀上睡熟的楊沐,我的心少許寬慰了些。
手敷在楊沐的額頭上感覺高燒已經退下了,看着病牀前懸掛的滴液瓶中大半的藥液靜靜的輸送,我起身輕輕的走到外面走廊上。
春日的陽光從窗映射地面,條條溫暖的形廓。楊沐說他出生在新生的春日裡,“沐”這個字也是他媽媽給取得,意味溫潤和煦,可是他的媽媽卻只是給了他一個單薄的脆殼,卻無法在他的成長路徑裡實現明媚的關懷。
手機響起,是祜絹。“你現在哪裡呀?”
我側過頭透過門窗上的透視玻璃含笑的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楊沐,“我在醫院。”
“醫院?你生病了?”
“沒有,是楊沐高燒在醫院裡輸液。”
“哦,不還好嗎?”
“嗯,高燒已經退了。再輸幾瓶藥水就沒事了。”
祜絹那頭傳來呼呼的聲響,“你現在在哪裡呀?”
“我呀,哈哈。我在纜車上眺望美景呢。”
“這麼有興致。”
“必須的。今天可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哦。”
“特殊的日子?什麼?”
“哎,你真是傷我的心呀,我的生日只不過是比你的男友日期往後推遲了一個月而已。”
“對不起,寶貝。這些天忙活的有些忘記了。生日快樂,可是我現在是真的走不開。”
“哎呦,誰又沒有叫你幹些什麼。你呀就好好的照顧楊沐吧。咱倆還客氣什麼。不過。禮物一定要準備好哦.。”
“那還用說,一定要的。”
深夜了,我坐在牀沿邊看守着楊沐輸最後三瓶藥液。
楊沐依然靜睡着,宛如嬰兒。
我揉搓着他纖長的手,這隻給我描繪斑斕世界,給我溫存撫摸的手,此時卻像是一個冷孤的屍體被白布掩埋。
我的心中涌泛起一股酸脹,喉嚨處像是被硬物堵塞一般,淚水沒有重量的滑落。
黎明時分,楊沐臉色漸漸變得有些血色,他微笑的看着我,掙扎起身。
“你還需要多休息,這麼着急幹什麼。”
我按住
他的肩膀嗔怪他。
“我怕我多待在這裡一秒,你就要多擔心一些。”
“傻瓜。”
我沒好氣的笑起來,“如果不好好將養身體,重新染病,我豈不是更要辛苦了。”
楊沐聽話的坐在病牀上,“我想回家了,槿兒。我不喜歡這裡怪冷清的。”
“好,收拾好東西我們就回去。”
我攙扶着楊沐走出了醫院。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毛病,就是感冒了而已。”
楊沐故作輕鬆地甩開我的手臂,“你看,我現在很好是不是,沒有那麼虛弱。”
楊沐調皮的拱起手臂,身體打了一個趔趄。
楊沐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回到家裡,我把楊沐塞進了被窩裡,像個孩子般悉心照料着。
楊沐半躺在牀上,我端來熱粥坐在牀沿。
“來,我剛熬好的。”
我舀起一勺送到他的嘴邊,楊沐微微的張開嘴嚥了下去。
“這些天,你辛苦了!”楊沐微笑的看着我。
“你說這些話我非但不開心,甚至還有些難過。”我低垂着頭。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對你該說些什麼好,就是很心疼你。”
“你如果真的心疼我,那就更應該好好的愛惜自己,不要把自己深陷進以往的痛苦回憶裡,一切往前看,好不好?”
楊沐輕嘆了一口氣,仰躺在枕頭上,“槿兒,我也不希望以往的痛苦糾纏着自己,可是它們就像是生長在心底的毒瘤一樣拔除不去,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深沉的感情是好事,可是我不希望那些感情裡包裹的是痛苦陰影,時間不能倒回,我們要學會原諒別人,原諒自己。”
楊沐慢慢的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我把頭緊貼在楊沐的胸膛上,“你還得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我參與不了你的過去,但是可以相伴到你的未來。就算是爲了我,爲了我們以後的快樂,求求你。”
楊沐溫暖的手指撫摸着我的臉龐,“槿兒,我錯了,我不會再讓你難過,讓你辛苦了,我要學會忘記以
前。”
“嗯····”
楊沐溫柔的摩挲着我的頭髮,“槿兒,我想念我們的大海了,明天我們去看海吧。”
“你說去哪我都陪着你。”我幸福的閉上眼睛。
春日海洋的浪潮翻卷起溫柔的波紋,像是在微風中輕撫的手。楊沐的眼眸裡發射出五彩的光線交織成憂鬱的深網。
我記得剛認識楊沐的時候憂鬱在他身上就像是含苞的花朵,如今這番的憂鬱卻塗滿了孤寂和清然。
自從他母親開始出現在他世界裡之後,楊沐原本燦爛的笑容漸漸的凋謝,我知道媽媽又讓他重回了往日的悲傷日子裡。
以往的悲傷如果說是痛苦回憶,那麼現今的悲楚就像是巨石落海,清晰透明的越陷越深。我和楊沐牽手漫步在沙灘,深藍色的水藻在腳趾間遊蕩,透明的沙粒咯吱着腳底。
不過楊沐說過,他會讓一切都只是過去而已,不再糾結於以往的痛苦回憶裡。
我希望他真的可以就此放開,真心的快樂,那麼我也就快樂了。
楊沐的眼底依然有着些許的暗沉,像是雨滴浸溼枯葉,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從身心深處流淌出的哀傷,像是含蓄的花朵,黯然枝頭。
“幹嘛這樣看着我?”楊沐扭轉頭盯着我的眼睛。
“這樣會不會很壓抑,還是痛苦是不是?”
我心疼的捧住楊沐的臉龐,楊沐微笑着把我的手輕輕的掰開,轉身往前走。
海風灌滿了他的襯衫,像是一張獨立海面的旗幟。
他回過頭,含笑的眼神像是海面沉浮的沙粒,單薄透明。
“槿兒····”
他輕聲的喚我,空氣裡充斥着濃濃的海鹹味,像是擁堵在喉嚨深處的粘土,纏扯着我的淚水。
風吹過,海面上掀起一卷清新潮溼的氣味,淹沒了楊沐的身形,他漸行漸遠像是一個遊蕩的鬼魂在海邊尋覓,我快步向前勾住他的手指,就像以前一樣。
楊沐一直沒有回頭看我,他的手指僵硬冰涼像是僵死在海灘邊的水藻,
我們就這樣在海灘上慢慢的迂迴行走,誰都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