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雲際會

餘額不足

纖纖方甫出門,便有兩個紅衣大漢左右跟上。纖纖瞧也不瞧一眼,逕自隨著拓拔野默默無語地朝樓下走去。蚩尤心中卻是一凜,難道拓拔二人已經爲人所制?又見拓拔野、纖纖緘默無言,偶爾眼光互撞立時雙雙迴避開去,知道二人心結未解,心中苦澀。

拓拔野與纖纖並肩而行,穿過甬道,走過長長的迴廊,來到膳廳。此時正是午膳時分,廳內人山人海,杯盞交錯聲、喧譁聲不絕於耳。

將進大門之時,一個瘦骨嶙峋的黃面漢子東搖西蕩地迎面而來,人還未到,一股臭氣已然撲鼻。纖纖眉頭一皺,掩住鼻子朝拓拔野身上靠去。那漢子咕咕噥噥與纖纖錯肩而過,擦身的一剎那,手如閃電,瞬息間將乾坤袋偷入袖中,若無其事地晃盪離去;手勢之快,竟連拓拔野也絲毫沒有察覺。

蚩尤又驚又怒,心肺幾要氣爆,好不容易與拓拔、纖纖會合,卻被這獐頭鼠目的漢子硬生生攪散。

那漢子長袖又髒又臭,滿是油膩,合著那濁惡體味,更覺臭不可擋。經脈封堵的幾個時辰裡,與兩個香如幽蘭的美人同牀共枕,而此刻竟被這臭濁漢子袖手同行,蚩尤怒極之下不禁有些莞爾,只覺世事滑稽莫過於此。躁怒稍減,暗暗檢掃經脈,期盼能儘快衝開脈絡,回去尋找拓拔二人。

那漢子搖搖晃晃出了貴賓館大門,一路上衆人無不掩鼻辟易,只道是流浪的乞丐乘人不備溜入貴賓館中;守館軍士更是大聲怒斥,一腳踢將過來,將他踹出大門。那漢子從地上爬起來,毫不著惱,嘻嘻而笑,嘴中哼著小曲,歡歡喜喜地朝鬧市而去。

正午驕陽似火,路旁高樹蟬聲密集,梧桐樹葉已轉爲慘碧之色,隨風簌簌,陽光耀眼。樹下屋前盡是臨時搭建的市集鋪子,人流穿梭,極是熱鬧。

其時大荒,五族各城都以耕種漁獵爲本,自給自足,限禁商貿。若有缺乏,民衆之間私下互換有無。天下城邦僅有三十六城常設市集,故稱“三十六市,抵一崑崙山”。

蓋指崑崙山上有天下萬物,而這天下萬物在三十六市中也可尋到。

雷澤城市集天下聞名,極爲繁華。因其北靠太湖,南擁沃野,西有奇山,東臨大海,山珍海奇應有盡有,四方民衆常到此處交換必需之物。

眼下距離雷神壽宴不過一日,天下使者雲集,雷神爲了招待貴賓,更是大開商禁,市集之上琳琅滿目,從未有過的熱鬧。

身處鬧市,那漢子如魚得水,在人羣中磕磕碰碰,十指如飛,行不過百步,己將衆使者的諸多寶物盜入袖中。蚩尤在他袖內東搖西蕩,始終無法提前衝開經脈,索性冷眼旁觀,瞧他能偷盜多少寶貝。

他在袖中望去,只見人影閃動,各式各樣的鞋靴倏然晃過,一件又一件的寶物接連不停地納入袖中。

那漢子似是知道乾坤袋的神奇,眼見袖袋已經裝滿,再也盛放不下,索性解開乾坤袋的系口,將寶物一股腦兒全塞了進來;瑪瑙翡翠、金器珍珠、獸角異果……應接不暇,直瞧得蚩尤眼花撩亂。

那漢子心猶不足,又往人羣中擠去。偷了一個雞腿,啃了一半,忽然瞧見某物,登時眼放光芒,竟將那剩餘的半個雞腿也往乾坤袋裡一塞,險些插進蚩尤衣領。蚩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待我衝開經脈,非塞你一肚子雞腿不可。”

正思量間,那漢子又將一個思南獸骨製成的指南針塞入袋中。蚩尤瞥了一眼,覺得那指南針甚是眼熟,心中一動,忽聽那漢子“哎呀”一聲,手腕被人抓住,指南針便塞不進來。

一人笑道:“他奶奶的,撤尿撒到龍王廟來,竟敢偷老子的東西!”蚩尤聞言大喜,那聲音赫然便是湯谷成猴子!突地想起那思南獸骨的指南針正是成猴子的寶貝之一。

那漢子嬉皮笑臉地待要辯解,腳下一空,已被一左一右架住胳膊舉了起來。袖子鼓舞,蚩尤正好可以瞧見外面,一望之下,心頭大喜。只見成猴子身邊還站了幾人,分別是卜運算元、辛九姑、柳浪和那龍宮六侯爺。

卜運算元、柳浪、辛九姑都稍作易容,想是重歸大荒,生怕被人認出。但既已認出成猴子,他們便可一眼看穿了。六侯爺身邊俏生生站了一個女子,輕紗蒙面,只露出秋水明眸。眼中滿是害羞與好奇的神色,卻不知是誰。

架住那漢子的兩人低聲笑道:“龜他孫子,若不是猴子眼尖,咱們連回去的乾糧都沒了。”蚩尤立時聽出乃是東海勇士哥瀾椎與班照,這兩人那夜在古浪嶼上曾與他喝得大醉,彼此已經頗爲熟稔,這“龜他孫子”更是班照喜說的話。

蚩尤心中又喜又奇,不知這行人何以離開古浪嶼,來到雷澤城?想來多半是尋找他們來了。

那漢子突然“咦”了一聲,奇道:“你……你不是卜運算元嗎?怎地從湯谷……”

話音未落已被幾隻大手蓋住嘴巴。

卜運算元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指著他恍然道:“是了!你是大荒第一賊子御風之狼!”

此言一出,衆人都吃了一驚。土族遊俠御風之狼號稱天下第一盜,無所不偷,猶喜美食,衆人耳聞已久,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邋遢漢子。成猴子眼珠滴溜溜一轉,突然笑得打跌,喘氣道:“有趣有趣,沒想到第一大盜竟然被我成猴子給逮住了。他奶奶的,從今往後,這天下第一盜的名頭得讓了給我啦!”御風之狼陰溝翻船,心中暗罵,臉上卻是堆笑不止。

六侯爺笑道:“這可真是賊喊捉賊了。”旁邊那女子忍不住低頭“噗哧”一笑。蚩尤突然想起,這少女分明便是鮫人國公主真珠!但她乃是人魚,怎地今日玉足纖纖,蓮步輕移,與常人無異?

成猴子哈哈笑道:“且看看這賊子今日都有什麼收穫。”得意洋洋地探手伸入那漢子袖中,將那乾坤袋取了出來,成猴子眼睛一亮,失聲道:“乾坤袋?”看了掙扎不已的御風之狼一眼,笑道:“他奶奶的,這就叫做別人樹下好乘涼,如今這世道,做強盜的還是強過做小偷的。老子今後改行做強盜。”

辛九姑看得不耐,伸手打了成猴子一個爆慄,喝道:“拿了東西便走吧!別耽誤了正經事。”

成猴子縮頭喃喃道:“惡婆娘知道什麼,這纔是本月的第一樁正經事哩!”

柳浪皺眉道:“且慢,這小子偷了這許多東西,必是已在城中盤桓了數日,見過許多賓客,且問問他有沒有瞧見他們。”

衆人對望一眼,班照、哥瀾椎齊齊低喝,將御風之狼架到路旁樹下。柳浪眯著眼笑道:“狼兄,你身上都是別人的寶貝,其中有不少是各城使者獻給雷神的壽禮,若是現下我叫上一聲,讓大夥兒過來招領失物,你猜猜會發生什麼事?”

御風之狼苦笑道:“反正不會是好事。”

柳浪笑道:“明白就好!所以千萬不要胡說八道,我們問什麼你便老老實實地答來,倘若說的都是實話,我們便將這袋子物歸原主。”

御風之狼點頭不已;成猴子聽說要將乾坤袋交還,登時大感心痛,剛要抗議,被辛九姑瞪了一眼便不敢吭聲。

辛九姑從袖中掏出一幅絲帛,在御風之狼眼前緩緩展開,上面赫然便是拓拔野、蚩尤、纖纖的畫像。辛九姑凝視著他,冷冷道:“這三人你瞧見過嗎?”

御風之狼假意端詳了片刻,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

六侯爺笑道:“目光閃爍不定,一定是胡說。”

柳浪點頭道:“侯爺聖明。”故意提高了聲音朝人羣叫道:“大夥兒……”

御風之狼見衆人轉頭望來,駭得魂飛魄散,一旦被衆人得知,必定亂刀齊下,成了一團肉糜。當下急忙叫道:“見過見過!就在貴賓館裡!”

衆人大喜,真珠“啊”地一聲低呼,眼中滿是歡悅的神色。

成猴子笑道:“他奶奶的,老妖怪,今日你可是破天荒算準了兩卦!”卜運算元在一旁張大嘴,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在大荒找了好幾日,只聽說拓拔野、蚩尤大鬧日華城、纖纖獻寶雷神府,詫異之餘更是擔心。今日卜運算元卜了幾卦,算出三人俱在雷澤城,當下趕將過來,不想剛進城中,便探聽得三人下落。歡喜之餘,對這屢算不準的神算子,都是大爲稱讚。

一行人喜滋滋、興沖沖地朝貴賓館趕去。蚩尤心中大喜,原以爲節外生枝,不想峰迴路轉,老天終究幫了自己大忙。只有御風之狼滿臉苦相,大呼倒楣。想他縱橫大荒偷盡萬物,今日一不留神,樂極生悲,竟然被這二流的小賊擒住,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到了門口,幾個迎客使瞧見六侯爺,都是面色微變,齊齊上前行禮道:“閣下可是東海龍六侯爺嗎?”

六侯爺哈哈大笑道:“正是!本侯奉龍神旨意,特來爲雷神賀壽。”

木族龍族之間,素有怨隙,彼此互相敵視已非一日;服見六侯爺前來賀壽,所帶侍從寥寥無幾,雖然不似惡意,但猜不出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爲首的迎客使狐疑地瞧瞧衆人,勉強拱手道:“貴客光臨,雷澤之幸!侯爺請進!”領著衆人朝裡走去。

另外兩個迎客使翻身上馬,急馳雷神府報信去了。

迎客使邊走邊道:“侯爺,真是對不住!你來遲一步,眼下這貴賓館已沒剩下一間客房,小的到附近館裡給侯爺勻出兩間?”

六侯爺笑道:“不必啦!我們太子殿下已經到此處了,找到他再說吧!”

那迎客使心中更是駭了一跳,正尋思這龍神太子究竟是館中哪位神秘賓客,六侯爺等人已經大步走入了膳廳之中。

六侯爺哈哈大笑道:“各位朋友,龍六遲到一步,大家多多恕罪!”

廳中轟然,衆人紛紛回頭望來。東海六侯爺這名字響徹大荒,不僅因爲家世顯赫、神功卓著,更因爲那放浪不羈的名頭。五族各城都有不少貴族女子與他有露水姻緣,也正因此,他也是大荒中衆多男子深惡痛絕的人物。此刻聽見這荒外第一風流浪子駕到,無不矚目。

忽見一個少女失聲道:“九姑!”

身旁一個俊逸少年起身笑道:“六侯爺,你們怎地來啦?”正是拓拔野與纖纖。同桌的烈炎、八郡主等人也紛紛瞥來。

六侯爺等人大喜,紛紛叫道:“太子!聖女!”大步上前。烈炎等人原本對拓拔野身份尚有些許懷疑,聞聽此言,心中疑慮登時消散。

衆人大奇,難道這與火族羣豪坐在一處的少年竟是近來風頭極健的龍神太子嗎?無不刮目相看,只是那少女又是何方聖女,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有人認出這少女正是空桑轉世,失聲驚呼。

辛九姑搶身飛奔,將格擋在前的兩個火正兵硬生生擊退,與起身奔來的纖纖抱在一處。纖纖心中悲苦委屈,投入九姑懷中,登時嗚咽起來。九姑不顧衆人訝異的眼光,忍不住喜極而泣,拍撫纖纖的後背。

拓拔野瞧見真珠,微微一楞,再看看她的修長雙腿,更是驚詫,笑道:“真是你嗎?

真珠?”

真珠羞紅了臉,低聲道:“拓拔城主。”偷偷地瞟了纖纖一眼,見她冷眼望來,臉上更紅,垂下頭去。

六侯爺勾住拓拔野的肩膀,低聲笑道:“人家可是不顧一切地找你來啦!你小子再這般粘粘糊糊,我可就下手啦!”拓拔野一楞,頗爲尷尬。瞧了纖纖一眼,見她目光恰好掃來,觸著他的目光立時又扭開頭去。

拓拔野咳嗽一聲道:“島上如何?鮫人國復國了嗎?”

六侯爺低聲道:“一言難盡,回頭細說。”

烈炎笑道:“既然都是相識,那便一起坐吧!”

六侯爺見是烈炎等人,微微詫異,對米離、吳回等人視若不見,笑道:“烈侯爺,原來是你!妙極妙極,上回剩下的六十壇酒今日可以繼續暢飲,分出個勝負啦!”

烈炎哈哈笑道:“只怕你又要藉口幽會,逃之夭夭。”

六侯爺哈哈一笑,逕直走到烈炎與八郡主中間坐下,不懷好意地盯著八郡主笑道:“烈侯爺,若是這次由八郡主敬酒,便是三百六十壇酒我也和你喝個精光。”

八郡主淡淡道:“侯爺的色膽倒比酒量要大得多了。”

六侯爺笑道:“酒爲色之媒……”正眉飛色舞,突然想起真珠在側,咳了一聲,回頭朝她望去。她目光溫柔,只凝注在拓拔野身上,雖然隨著衆人在另一桌坐下,視線卻始終未曾離開他分毫。

六侯爺眼中閃過黯淡之色,迅速又恢復笑容,哈哈笑道:“龍六原是來此與太子會合,不想侯爺竟與太子成了朋友,一箭雙鵰,省得我再去赤炎城叨擾啦!”

烈炎笑道:“龍神太子風流倜儻,與我一見如故,已經是好朋友了。如果兩位不棄,雷神壽宴後,還請到寒舍盤桓數日。”語言真摯,卻非隨意客套。

拓拔野一路行來,與這豪爽坦蕩的火族貴侯頗爲投緣,早已有惺惺相惜之意,笑道:“妙極!不將侯爺府上的藏酒喝得底朝天,我們是不回去啦!”三人大笑。

吳回木無表情,喝了兩口酒,起身告退;米離也以一路疲頓,告退歇息。一時間走了十餘人,只有烈雪八刀與八郡主依舊在座。成猴子等人毫不在意,索性移將過來。

御風之狼捉著柳浪衣袖,低聲道:“我可以走了吧?那袋子也請還我吧!”

柳浪正眯起眼悄悄打量八郡主,隨口道:“走吧!走吧!”

成猴子悻悻地將乾坤袋還給他道:“便宜你啦!”

纖纖瞥見那袋子,低頭一瞧自己腰上,面色一變,叫道:“別走!那是我的袋子!”

御風之狼大呼倒楣,閃電般奪過乾坤袋,朝外飛也似地掠去。

突然銀光爆閃,御風之狼被無數情絲纏住,硬生生從半空扯了下來。辛九姑手腕一抖,猛地將他拖到面前,一腳踏在他的胸上喝道:“叫你別走,沒聽見嗎?”

成猴子大喜,起身踢了他一腳,罵道:“他奶奶的,聖女之物你也敢偷?”劈手去奪他手中袋子。

御風之狼叫道:“你們太也無信,不是說好了還我的?”

柳浪笑道:“我說的乃是物歸原主,這袋子是我們聖女的,自然得歸還她了。”

御風之狼苦著臉大呼上當。手中還緊緊抓住那乾坤袋不放。

成猴子用盡力氣朝上一奪,兩人死命拉扯,登時將乾坤袋的袋口拉扯開來,“叮叮噹噹”一陣脆響,光芒眩目,諸多寶貝流水般瀉了一地。

衆人驚呼聲中,一個九尺高的魁偉少年突然從袋中滑出,坐在地上。

“蚩尤!”“聖法師!”“蚩尤大哥!”拓拔野等人失聲驚呼,霍然起身。

成猴子楞楞地望著蚩尤,又飛起一腳,將目瞪口呆的御風之狼踢翻,叫道:“他奶奶的,吃了猛獁膽了,連聖法師都敢綁架!”御風之狼也是雲裡霧中,除了自認倒楣之外,已經無話可說了。

拓拔野搶身上前,將蚩尤扶起,見他除了眨眼微笑之外,全身動彈不得,心中大駭,只道他遭了誰的毒手,被拍散經脈;立時雙掌齊發,調集潮汐流,將澎湃真氣衝入蚩尤體內。真氣疏導之後,見蚩尤完好無損,只是經脈暫被封閉,心中大定。吁了一口氣,笑罵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嚇我一大跳。”

衆人聞言紛紛舒了一口氣。纖纖杏眼凝視蚩尤,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古怪之極。她初見蚩尤從袋中掉出,又驚又喜;見他無恙,大感放心;但突然想起不知他是何時到了袋中,自己在房中滿腹心事、又哭又笑的模樣,他難不成全看見了?頓時又羞又驚又懼,大感惶急。

當是時,遠遠地聽見迎客使歡天喜地地高聲長呼道:“木神駕到!水族聖女駕到!

水族黃河水仙冰夷駕到!”衆人動容,距離壽慶最後一日,當真是貴客紛杳。

拓拔野一楞,笑道:“這倒巧了!”木神、冰夷二人對他與蚩尤窮追不放,倘若再見到纖纖這個空桑轉世,只怕更加不能放手。眼下纖纖與火族的糾葛還未了斷,蚩尤又經脈被封,自然還是退避爲上。當下抱起蚩尤,對烈炎等人笑道:“在下先告退了,給我這位朋友疏通疏通經脈。”起身朝後門走去。

六侯爺、柳浪等人見狀猜出端倪,也紛紛起身,綁著御風之狼朝後門出去。成猴子與卜運算元匆忙將地上寶物一一揀入乾坤袋,大呼小叫,尾隨而去。

烈炎與木神等人殊無來往,與水族更是世仇,當下也推桌起身,在句芒一行進入之前,走得精光。

進了房間,拓拔野將蚩尤橫放於牀,手掌推拿任督二穴,爲他打通周身經脈。那寒石散藥效極強,以兩人真氣之強,亦不能立時衝開,只能燭火微光,緩步而行。

成猴子剛進房間,立時迫不及待地蹲坐在角落裡,眉開眼笑地清數那乾坤袋中的寶物,一旁的御風之狼被捆得結結實實,嘴中也被塞了破布,搖頭晃腦,徒自生氣。

衆人各自坐下,六侯爺舒舒服服地往牀上一躺,笑道:“太子殿下,此次我們可是偷偷逃出來的。回去之後,你可千萬要在龍神面前美言幾句。”

拓拔野奇道:“此話怎講?”

六侯爺見纖纖與辛九姑全神貫注地低頭交談,這才轉身背對她們,笑著傳音入密道:“你的小美人魚想你想得茶飯不思,花容憔悴,我見她可憐,這才偷偷帶她出來的。”

拓拔野聞言大震,一面輸導真氣,一面轉頭朝真珠望去。

真珠見六侯爺傳音,已是大爲緊張,紅著臉凝視二人,大氣也不敢出上一口。瞧見拓拔野吃驚望來,雖不知六侯爺說了什麼,心下也猜到了大半,登時羞得脖頸盡紅,低下頭去,心兒狂跳。

原來拓拔野、蚩尤走後,龍神軍與湯谷軍在龍神、赤銅石、柳浪等人的指揮下,勢如破竹,大敗鎮守東海的水妖水師,一舉擊潰黑齒國軍團,解救出鮫人國國主等顯貴,復國建城。水妖一時間也不敢直擂其鋒,只是派遣幾大水師佔據其他附屬國,互相援引,遏止龍神勢力進一步西擴。

鮫人國復國之後,真珠即將回國,與六侯爺等人告別之時,心神不寧,形容憔悴。

六侯爺乃是情場中摸爬打滾了半輩子的人物,這小女兒的心思哪逃得過法眼?

雖然對真珠思念拓拔野大有酸意,但一則不忍見她受相思煎熬、默默忍受,二則與拓拔野頗爲投契,當下決計忍痛斷情,成人之美。自作主張從龍神處偷了四十九顆“天足丹”,打算將真珠化成人形後,悄悄帶回大荒尋找拓拔野。

真珠羞怯靦腆,若要直言帶她尋找拓拔野,只怕立時便將她嚇得花容失色、逃之夭夭。是以便故意叫上辛九姑、卜運算元一干人,說是奉龍神密旨,去大荒尋找拓拔野三人。辛九姑心中記掛纖纖,自然恨不得插翅飛去。成猴子、卜運算元早已在島上憋得發狂,聽說能去大荒,歡喜得險些撞牆。柳浪奸猾,登時瞧出名堂,但想到能重回大荒,邂逅久違的如雲美女,也是心癢難搔,樂得裝傻。

真珠信以爲真,絲毫沒有想到爲什麼會讓自己去找拓拔等人,驚喜羞怯之下,立時答應。這一干人等乘著龍神北巡之機,騎乘青龍直飛大荒,一路打探消息而來。

那“天足丹”雖能將魚尾化爲人足,但每行一步都痛若刀割,實難忍受。又每顆藥效只能維持十日,十日之後若無此丹,且不能回到海中,則雙足寸寸迸裂。真珠爲了能在大荒行走,竟亳不猶豫,這一路行來,每走一步都痛如刀絞,但她甘之若飴,絲毫沒有蹙眉呼痛。以她之嬌羞怯弱,竟能忍受這般苦痛而絲毫不形於色,實是大大出乎六侯爺意料之外。

六侯爺凝視著拓拔野,微笑傳音道:“小子,我可是將人給你帶來了。你若是不要的話,我可就老實不客氣啦!”

拓拔野低頭望向真珠那雪白纖巧的雙足,她登時羞得轉過頭,將雙足往裙下藏去。

拓拔野心中怦然而動。這嬌怯的美人魚對他頗有好感,他早已明瞭,但此刻方知情深若此,不禁大爲感動。

他性子灑落倜儻,少年時更是風流而近輕佻。對於那些對自己存有好感的女子,常常隨意調笑,無意之間,讓人對己情根深種,而自己卻殊無察覺。待到察覺之時,因心腸極軟,生性多情,又每每分辨不清情感之屬,對於佳人芳心更是不忍推卻,結果傷人益深。

但自纖纖爲他情死之後,打擊極大,那輕佻之態大大收斂。直至那日在東海高空,聽得龍神說道“若無呷蜜意,請勿攀花枝”之時,心中便已打定主意,此生此世絕不再做這無意多情,傷人芳心之事。

重歸大荒之後,又見雨師妾,剎那間方知情之所重乃在其身。雖然仍不忍傷纖纖之心,但對於情感所屬卻是從未有過的明瞭。眼下面對真珠,雖有愛憐之意,但心下明白,這愛憐之意仍然遠非刻骨銘心、生死難忘的情感。而真珠對自己的綿綿情意,來得突然,多半是少女春情而已。假以時日,遇見他人,便自然能將這朦朧初戀逐漸淡忘。

當下微微一笑,傳音道:“侯爺這般不顧龍神責罰,千里迢迢地趕來,該不會也是爲了我吧?”

六侯爺笑道:“小子,你當我是兔子爺嗎?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我自然是爲了真珠纔來的!你小子若是對人不好,我就要乘虛而入了。”他與拓拔野相交之後,也學得了蚩尤這句罵語,說起來極是過癮。

忽聽蚩尤低喝一聲,全身一震,猛地跳將起來。

衆人大喜,紛紛上前,只有纖纖猶豫了剎那,站在人羣之外。

蚩尤呼了一口長氣,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好生痛快!”猛地轉頭望向纖纖,強自按捺五味心緒,急道:“纖纖,那妖女對你下了什麼蠱蟲?”

衆人大奇,纖纖也是一片迷糊,搖頭道:“什麼妖女?什麼蠱蟲?”

蚩尤一楞,登時恍然,拍案恨恨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又被這妖女騙了!”但心中卻是大惑不解,倘若晏紫蘇並未給纖纖下蠱,又何以知道纖纖的行蹤?

拓拔野心中一動,適才爲蚩尤輸導真氣時,察覺到心腔內有異物蠕動,沈聲道:“蚩尤,你遇見什麼妖女了?你心中那怪物又是什麼東西?”

衆人隱隱覺得不安,紛紛凝神注視蚩尢。

蚩尤面上微微一紅,將兩日來所遇之事一一道來。但某些細節,比如爲晏紫蘇吸吮療傷、同牀共枕等事便略過不提。衆人聽得眉頭大皺,都頗覺怪異,成猴子更是嘖嘖有聲,連連稱奇。聽到那妖女竟是九尾狐時,六侯爺與柳浪都不約而同地嚥了咽口水。

辛九姑與纖纖相見之後,便聽她說了被人誣指的委屈,一直心中憤憤,此刻聽蚩尤說道火神爲本族聖物追拿九尾狐,直覺使然,登時叫道:“一定是這個妖狐化成纖纖,盜走聖盃,栽贓陷害!”

衆人聽得納悶,訝然道:“栽贓纖纖?”

拓拔野苦笑著將纖纖如何遭遇桃木姥姥,如何受託前往雷神府,又如何在前往崑崙山的途中被火族阻截,指告盜走聖盃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蚩尤心中大震,又是憤怒又是後悔。早知那妖狐盜走聖盃,栽贓纖纖,自己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將她截下,取回聖盃。想到火神被自己數次阻礙,最後又中了妖狐狡計,心中更是慚愧,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將聖盃奪回。

這時房門輕釦,響起烈侯爺的聲音:“烈炎有事求見。”

衆人面面相覦,拓拔野點頭道:“來得正好。請他進來吧!”班照二人疾步上前打開房門。

烈炎面色凝重,掩上門環顧衆人道:“適才得到雷神府內本族臥底的密報,纖纖姑娘那日敬獻的確實是本族聖器琉璃聖火盃!”

衆人大驚,倘若如蚩尤所說,九尾狐身上攜帶了聖盃,爲火神追緝,那麼纖纖此前受託敬獻的又怎麼可能是聖盃?

辛九姑厲聲道:“休要合血噴人!”

烈侯爺搖頭道:“烈某也很願意相信纖纖姑娘,但是這消息卻是由雷神愛妾寧姬那裡探得。據稱此次各城敬獻的禮物全在雷神府密庫之內,密庫鑰匙除了雷神之外,只有寧姬纔有。”

拓拔野不動聲色,道:“米長老有什麼打算?”

烈炎道:“米長老已經派遣信使傳令屯壓邊境的戰神軍團連夜進兵,明日慶典上當庭對質之後,便要血洗雷澤城,搶回聖盃。纖纖姑娘也要押解赤炎城聽候發落。”衆人面色大變。

六侯爺笑道:“這是火族的軍機要密,侯爺怎地隨便與我們透露?”

烈炎沈聲道:“我來找各位,便是因爲我也相信琉璃聖火盃決計不是纖纖姑娘盜走的。雷神衆人光明磊落,也決計不會做出這等事來。這中間必定有某種誤會。倘若在明日雷府壽慶之前,不能將此事弄得水落石出,不但纖纖姑娘性命難保,木族、火族之間,只怕還會有一場戰禍浩劫。”

衆人不料他會說出這番話,面面相覷。臉色都大爲緩和,但心中的疑慮卻更加濃重。

拓拔野微笑道:“多謝侯爺!我們也正好有些趣事想說給侯爺聽。”

當下又將蚩尤所說複述一遍。他口齒伶俐,說起來更加清晰明瞭,烈炎聳然動容,沉聲道:“我師父剛正穩重,倘若他說這聖盃是九尾狐盜走,決計錯不了。”

成猴子吐舌道:“他奶奶的,這妖狐好大的膽子,連琉璃聖火盃也敢偷!”

柳浪突然轉身走向御風之狼,拔出他口中的破布,道:“狼兄,若換了是你,敢從火神鎮守的金剛塔上偷走琉璃聖火盃嗎?”

御風之狼喘了口氣,苦著臉道:“我就算有那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哪!”

柳浪回身道:“是了,天下第一盜不敢偷、也無法偷出的東西,這九尾狐爲什麼膽敢、而且竟能偷盜出來呢?大家不覺得有趣嗎?”

成猴子笑道:“他奶奶的,這小子連老子的指南針都偷不走,自然不敢偷聖盃了。”

話音未落,已被辛九姑一個巴掌打得趺了個踉蹌。

御風之狼成名己久,素以膽大包天,神出鬼沒著稱,雖然此次陰溝翻船,大意之下樂極生悲,被成猴子抓住,但終究是做不得數。以他的通天本領,尚且不敢、不能從金剛塔盜走聖盃,旁人自然更不可能。衆人心有慼慼,皺眉不語。

柳浪道:“此事瞧來錯綜複雜,好像一團亂麻無從下手。其實無論多難解的麻團,都有頭尾兩端,以及幾個至爲關鍵的結。只要抓著這最重要的頭緒,耐心抽離難解之結,就能一清二楚。這事自然也不例外。”

柳浪雖然好色無行,聲名狼藉,但智計多端,又是飽經風雨的老江湖,縱然以拓拔野之絕頂聰明,論到陰謀詭計也是遠遠不如。衆人聽他發言剖析,都紛紛凝神傾聽。

拓拔野沈吟道:“柳軍師,以你之見,此事的頭尾兩端是什麼?”

柳浪道:“頭端是爲什麼有人要偷竊這琉璃聖火盃?尾端是琉璃聖火盃失竊之後,究竟有怎樣的後果?誰能得到好處?”

在一旁的御風之狼聽了,連連搖頭道:“這樣一個燙山芋到手,好處沒有,麻煩倒是不斷。”

衆人盡皆點頭,只有成猴子笑道:“他奶奶的,這等寶物就算是隻拿過片刻,那也是過癮得緊。”被辛九姑一瞪,悻悻住口。

烈炎嘆道:“但是後果卻非常嚴重!聖火盃一失,琉璃金光塔永不能開啓,赤帝縱然御鬼通神,也無法從塔中出來。”頓了頓道:“而且隨時有戰禍掀起。”

拓拔野心中一動,自己藏於內心深處的憂慮懷疑越發明晰強烈起來,道:“柳軍師,那麼此事幾個難解的結又是什麼?”

柳浪道:“此事疑點甚多,最讓我大惑不解的則是這三個死結。其一,赤炎城固若金湯,金剛塔守備森嚴,塔下又有大荒十神之一的火神坐鎮,那盜賊是如何將聖盃順利盜走的?”

拓拔野點頭道:“柳軍師說得是,以金剛塔的守備和火神祝融的本領,普天之下只怕誰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盜出來。”

烈炎緩緩道:“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蚩尤沈默不語,晏紫蘇雖然機狡百變,但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擺脫火神盜走聖盃,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柳浪道:“其二,聖女在八郡主原心法作用下說道,確實曾受桃木姥姥所託,將那極似琉璃聖火盃的“長生杯”送抵雷神府,而且雷神等人見了都聲稱乃是長生杯。這麼說來,至少六、七日前,聖盃已經被聖女送到雷神府。但是,聖法師這幾日又分明見到祝融元神分體捉拿九尾狐,而且一口咬定那聖盃便在九尾狐腰間乾坤袋中。火神的眼力想來也不致謬誤若此。”他望著大家,悠然道:“如此一來,兩個琉璃聖火盃必定有一個是假的,也必定有某些人說了假話。”

辛九姑怒道:“柳色鬼,難道你懷疑聖女說的是假話嗎?”

柳浪咳了一聲道:“聖女在原心法作用下,定然不可能說假話……”

辛九姑不依不饒,厲聲道:“那你就是說聖女若沒有受原心法操縱,就要說假話了?”

衆人見她愛護纖纖,胡攪蠻纏,都不禁莞爾。柳浪肚內暗罵,苦笑道:“聖女怎麼會說假話?但是,有時一個人說的雖然並非是假話,可話裡卻也並非都是真實之事。”

辛九姑怒道:“那你就是說聖女被人騙了還不知道?”

柳浪尷尬道:“聖女心地純良,稍不留神,被奸險之徙矇蔽也是有的。”

御風之狼連連點頭道:“被小人算計,陰溝翻船之事剛剛便有一件。”

拓拔野見離題越遠,笑道:“九姑息怒!柳軍師,以你看來,究竟哪個琉璃聖火盃是真?”

柳浪道:“這個……屬下不敢胡亂斷言,但倘若聖女所獻的聖盃是真,就有第三個怪結:桃木姥姥爲什麼要將琉璃聖火盃獻給雷神?雷神見了琉璃聖火盃爲什麼聲稱是長生杯,而且大大刺剌地收了下來?”

衆人沉吟不語,卜運算元皺眉道:“木族青帝之爭已到極劇之時,難道雷神當真是想打擊火族,拾高自己在族內的威望嗎?”

烈炎搖頭道:“雷神素來光明磊落,雖然是本族勁敵,但想來也不致做這竊人聖物之事。”

拓拔野腦中飛轉,原來混沌一片的層層迷霧已經逐漸消散開來。剎那之間,隱隱猜到大概,越想心中越是驚懼,片刻間冷汗涔涔,內裳透溼。原想開口,但此事牽涉甚大,眼下毫無證據,純屬直覺推測,冒昧公佈只怕不利反弊。

轉頭掃望衆人,烈炎目中憂慮、沉默不語,似乎想到某事,但終究不敢作出斷言。

柳浪則目光閃爍,瞧他神態,只怕也已有了六、七成把握。但他老奸巨滑,自然不肯冒失揣測。

忽聽御風之狼道:“倘若我說出點看法,你們能放我走嗎?”

衆人心中一動,這小子乃是大荒第一盜,對於這偷盜的伎倆與心理實是最有心得,說不定由他眼中看來,當真能發現關鍵之處也未可知。

六侯爺笑道:“若你說得有理,我便將這袋裡的寶貝全送給你。”

御風之狼大喜道:“多謝六侯爺了!柳軍師,你說的什麼頭尾兩端、什麼死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要從金剛塔盜走聖盃決計沒有可能,除非有內奸。”

衆人譁然,烈炎悻然道:“決計不可能!金剛塔守衛森嚴,聖匣鑰匙又由烈長老封存體內,即使有內奸也決計盜不走!”

御風之狼點頭道:“有火神在,確實不可能。但火神倘若不在呢?”

烈炎皺眉道:“火神不在?”搖頭道:“一直到聖盃失竊爲止,火神始終在金剛塔下,未曾離開一步。”

御風之狼道:“那麼,火神被囚禁之後呢?”

衆人大惑不解,成猴子“咦”了一聲,道:“是了!如果聖盃是在火神被囚禁之後盜走的呢?”

御風之狼拍手道:“正是此意!”

衆人大震,哥瀾椎道:“難道那聖盃當時並未真正丟失,只是內奸使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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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炎緩緩搖頭道:“不可能!那夜烈長老與祝火神以及幾個長老、將軍一道例行檢查,聖匣之內確實空無一物。想要逃過這許多高手的法眼,萬萬沒有可能。”

御風之狼沈吟半晌,又道:“倘若那聖盃根本就不在聖匣中呢?”

衆人失聲道:“什麼?”

烈炎臉上神色大變,怔怔了半晌,霍然一拍桌子厲聲道:“更無可能!那聖盃乃是由烈長老親自封入聖匣後,移交到金剛塔的。難道你的意思竟是烈長老是內奸?”

烈碧光晟在火族內極富威望,法術神功都有驚人造詣,雖然極少賣弄,但人稱絕不在火神祝融與戰神刑天之下。年僅四十,便以穩重智謀受衆人推崇而當上大長老。他在烈家之中更有極高威儀,烈炎自小便至爲崇拜這位六叔。在他心中,烈碧光晟便如同赤帝與恩師祝融一般,都是神般的人物,絕容不得任何人褻瀆。當日祝融因聖盃失竊案,被許多人疑爲內奸,囚禁待審,他心中堅信火神清白,這才悄然與妹妹八郡主一道出城尋找傳言中盜走聖盃的空桑轉世。眼下聽拓拔野言下之意,暗指烈碧光晟大有可疑之處:心中驚訝憤怒,比之聽說祝融爲內奸時更盛。

一時間氣氛僵住,御風之狼也不敢說話。六侯爺打了個哈哈笑道:“眼下大夥兒都是猜測,說的話做不得數,烈侯爺也別往心裡去啦!”

柳浪咳了一聲道:“不錯!其實這兩端三結,都繫於那琉璃聖火盃。既然烈侯爺得到線報,說聖盃確實在雷府寧姬手中,咱們找到那寧姬,問個水落石出自然便真相大白。”

衆人面面相覷,要想混進雷府,逼問寧姬,何其困難?且不說雷府中戒備森嚴,高手如雲,即便能闖入寧姬香閨,以寧姬之聰慧,要想問出此事來龍去脈,只怕也非易事。

六侯爺突然咳了一聲道:“此事便讓我來試上一試吧!”

衆人見他自動請纓,都頗爲詫異。六侯爺瞟了真珠一眼,支吾半晌,苦笑道:“那寧姬,乃是我的老相識。”衆人恍然,盡皆莞爾,都覺此事大有轉機。

烈炎大喜,突又皺眉道:“雷神對寧姬極爲寵愛,今晚必定在她香閨過夜,侯爺想要與她相會也不容易。”沉吟道:“是了!我今夜悄悄去拜會雷神,一來將他盡力拖住,讓六侯爺有充足的時間,二來我索性當面質問雷神,弄清原委。”

衆人相覷,均覺烈炎這般太過冒險。柳浪道:“倘若他當真是幕後指使呢?”

烈炎緩緩道:“以他素來的光明磊落,想必不致做這等事情。如果當真是雷神做了此事,我也需設法在明日兩軍對戰之前,將聖盃從雷府安全地取出來。”

衆人突然紛紛朝御風之狼望去,御風之狼冷汗直冒,乾笑道:“你們這般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幹麼?”

成猴子笑道:“這還用說嗎?你將功折罪的機會來啦!”

烈炎朝拓拔野拱手道:“拓拔兄弟,此事烈某不想驚動米長老與火正仙,他們眼下已經認定雷神主使,倘若他們闖進雷府又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端來。還請拓拔兄弟與諸位幫忙。”

拓拔野微笑道:“隨時聽候侯爺差遣。”衆人紛紛笑著應和,都覺頗爲有趣。

成猴子笑道:“六侯爺好大的面子,幽會舊情人,竟有這麼多人幫忙。”衆人大笑。

烈炎喜道:“如此便一言爲定!”轉身望著六侯爺一揖到底,笑道:“今夜之事,還請六侯爺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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