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不知不覺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也不知家中一切可好,所以杜文浩三人一路急趕,未有一絲怠慢。
五天後,路過一個叫肖家莊的地方,天色漸晚,故而杜文浩決定在此歇息一晚再走不遲。
進了村子,見一牽牛的婦人經過,林清黛連忙下車打聽附近可有客棧住宿一晚。
婦人見林清黛裝束,並非尋常人家,道:“我看姑娘不像是本地人吧?這個地方可沒有什麼客棧,再往前走二十里有個集鎮,那個地方有,不過馬上就要天黑了,應該也趕不到了。”
林清黛道:“那大姐可知這個村莊可有人家可以藉助一宿,我們可以給錢。”
婦人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村頭問問,里正家大應該可以吧。我們這種人家你一定住不習慣的。”
林清黛謝過婦人,正要上車,那婦人又道:“姑娘幾個人?”
“三人。”
婦人哦了一聲:“那你們去吧,如果沒有男人就還是不要去了。”說完,婦人牽着牛走了。
林清黛上車有些納悶兒。道:“這個大姐說話有些意思,莫非那裡正是個鰥夫?”
杜文浩笑了:“罷了,先去看看再說。”
三人駕車走到村頭,見到一個和別處不太一樣的院落,修的和村子裡別的方子相比要大一些也要好一些,杜文浩想,大概就是這裡了,於是讓憨頭下車去問問。
憨頭走下車去,敲了敲門,半天沒有人應聲,再敲,門開了,一個十幾歲的男子走出門來,見是一個陌生人,門口還停了一輛馬車,便道:“你們怎麼纔來?”
憨頭不解,正要說明來意,那男人將門打開,然後對內院大聲喊道:“告訴老爺就說二小姐請的郎中來了。”
立刻從院子裡走出來一個老者和三個女子,年紀不一,神情卻都十分嚴肅。
“人在哪裡呢?還不趕緊請進來?”老者說道。
杜文浩和林清黛在車上聽的是清清楚楚,看來這一家有人病了,而且病的還很厲害,既然來了,不妨進去看看,這個時候借宿對方一定不肯。
杜文浩和林清黛走下車去,那老者見是一男一女倆個年輕人。先是一愣,然後問道:“你們可是從旺縣而來?”
杜文浩想到確實經過了旺縣,於是點頭。
老人身後一個女子說道:“爺爺,不要問了,趕緊讓郎中給娘我爹看病吧。”
老者將杜文浩三人迎進門去,然後讓下人將兩輛馬車停到後院,見車上盡是藥材,更加相信他們便是自己的小女請來給兒子看病的了。
走過一條長廊,來到一個房間門口,杜文浩聞到一股血腥味,走進門去,房間裡一張大牀,牀上躺着一人,蓋着被子,房間裡燈光很昏暗,還有兩個丫鬟模樣的人在牀頭一邊站着一個。
老者見杜文浩三人的模樣,猜想杜文浩纔是郎中,於是說道:“先生,趕緊給我家小兒看看。”
杜文浩坐下,林清黛將手中的藥箱打開,拿出脈枕放在牀邊的桌子上。
杜文浩看了看牀上的病人。只見雙眼緊閉,像是睡着了一般。
林清黛對老者說道:“多拿幾盞燈來吧。”
老者趕緊吩咐下人去拿燈,很快房間裡亮堂了起來,躺着的人眼睛眨了眨,無力地說道:“滅了,滅了。”
老者上前輕聲說道:“康兒,郎中要給你看病,你忍着點。”說着,讓幾個人將那人扶着起來坐躺着牀上。
杜文浩將那人的手放在脈診上,那人動也不動像是死過去一般。杜文浩提腕診脈,發現他脈象沉實,嘴脣乾裂,臉色蒼白,該是體內火燥。問道:“病了多長時間了?怎麼病的?”
老者道:“一個多月了,病前並無任何症狀,到了晚上就覺身體發熱,不願蓋被,晨時就開始心煩,躺在牀上誰也不認得,誰的話也不聽,三天前竟然……竟然吐血了。”
大概是杜文浩一直握着那人的手,那人突然一下將杜文浩的手甩開:“走開,不要碰我!”力氣之大,一點也不像一個病重之人。
杜文浩也不理,再將他另外一隻手拿來,這一次杜文浩一手號脈,一手暗自緊緊抓住,然後說道:“都吃過什麼藥?”
旁邊一個女子將幾張方子遞給杜文浩,杜文浩草草看了看。大多從止血上開的藥,不僅暗自搖頭,病人是瘀熱互結,瘀熱上擾,之前的郎中沒有解表,就直接止血,自然沒有效果。
那人睜開了雙眼,看了看杜文浩,道:“你真的是我妹妹請來的那個郎中?”說話時,眼睛裡帶着憤怒,因爲他的手讓杜文浩給控制起來抽不回去了。
杜文浩微微一笑,將手放開,並不理會他,然後讓林清黛研磨,在紙上寫了桃仁、大黃、桂枝和甘草四味藥交給老者,對老者說道:“叫人將這四味藥用七升水煮,煮到只剩二升半,去掉其中的藥渣,然後放置芒硝二兩,煮開之後,用小火一盞茶的功夫端來讓他服下。”
老者趕緊下去吩咐下人做燒水煮藥,然後回來說道:“先生,這樣就可以了嗎?”
杜文浩道:“不急。有件事情我需要弄清楚,纔好開之後的藥。”
那人沒有好氣地說道:“哪裡這麼多的麻煩,那你之前開的那個藥做什麼用的?”
杜文浩道:“逐瘀瀉熱,你可懂?”
那人道:“所有的郎中之說止住了血便好,你還逐什麼淤,瀉什麼熱啊?”
老者趕緊解釋道:“先生莫怪,我家小兒就是心裡煩躁,對誰都是這樣,先生請千萬不要見怪,他從前不是這樣的。”
杜文浩笑着說道:“我知道他從前不是這樣的,至少在病前一定不是這樣的。所以我纔要說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情,纔好開後面的方子。”
老者恭敬地說道:“先生請講。”
杜文浩:“他爲何得病,病前可是生過氣?”
老者甚爲驚訝:“先生果然神醫,你如何得知我兒病前嘔過氣?”
杜文浩:“你說的,他之前好好的,就是晚上突然覺得熱了,然後纔有之後的燥,狂,亂以及嘔血,再看脈象,當時體內淤積不發,自然火旺而血鬱於上之吐血、衄血。”
老者敬佩道:“先生明鑑,我兒一向溫良待人,從不與人發生爭執,就在上個月在鄰村玩耍,因和一個地痞爭吵了幾句,那人說了一些讓小兒十分氣惱的話,回家就……唉!”
那人怒目圓睜道:“那人該死,竟然污衊我的孃親,我要同他拼了!”
老者趕緊勸慰道:“好了,千萬不要生氣了,一會兒又該嘔血了。”才說完,就見那人啊地一聲,頭一歪,朝地上吐了一口鮮血。
杜文浩道:“你好生休養着,這樣的氣再也不能生,只要調節好心情,就沒有什麼大礙,吃幾服藥便好。”
那人擦了擦嘴,半信半疑道:“人家都說我沒有救了,你卻輕描淡寫地說我沒有什麼大礙?”
杜文浩道:“他們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你的嘔血癥狀源自心病,且內火未去自然狂躁,加之當夜沒有蓋棉被,這樣的天氣自然受了風寒,未曾將體內寒氣發散掉,怎麼可能說好就好?”
那人聽着有幾分道理。說話也好很多,道:“先生,照你這麼說,我還有的救?”
杜文浩微笑道:“自然是的,我再給你開個破血下瘀瀉熱的方子,使蓄血除,瘀熱清自然就好了。”
那人道:“那我如果還想發火該如何是好?”
杜文浩道:“不會的,我敢肯定今天晚上你吃了這兩劑藥後,就可以一覺到天明瞭。”
那人拱手說道:“果真如此,那先生便是我趙康的恩人了!”
杜文浩擺了擺手:“言重了,醫者父母心,你安心養病吧,不宜多言。”
趙康道:“之前得罪的地方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杜文浩笑道:“也不是你所想的,理解,閉目養神吧。”說完,示意大家出去,吹了燈,只留一盞。
走出門,老者道:“還沒有問先生尊姓大名呢,在下趙崇,是這個村子裡的里正。”
杜文浩拱手道:“杜雲帆,里正大人客氣了。”
趙崇道:“先生忙着趕路應該也餓了,先去吃點東西再說。”
杜文浩想了想,道:“里正大人,有件事情在下還是要告訴你。我不是你們請的郎中,只是準備前來借宿的路人而已。”
趙崇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道:“真是上天有眼,得遇先生。其實不瞞先生,我們趙家三代學醫,只是到了我這一輩,因本人才疏學淺這才荒廢了,剛纔見先生開的方子,曉得了先生絕非一般庸醫,只是在下很想知道您方纔說我兒沒有大礙,是真的嗎?”
杜文浩想了想,低聲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當沒有大礙就好。”
趙崇看了看杜文浩,突然明白過來,慘然一笑,道:“我明白了,您就是想寬我兒的心?”
杜文浩搖頭道:“倒也不是,只不過……,他這病着實兇險。”
趙崇道:“那先生不妨告訴老夫一句真話,我兒他……”
杜文浩肚子咕嚕了一聲,趙崇趕緊說道:“瞧我真是老糊塗了,走,我們邊吃邊說。”
酒宴很快擺下,酒過三巡之後,杜文浩道:“大人也不要太過擔心,只是需要你們一起配合着,他的心情好一些,加上我開的藥,過了年就好了一大半了。”
趙崇道:“我信你!只是你一直未給小兒開方又是爲何緣故?”
杜文浩道:“這個方子不急,吃完之前的方子,我們去看看趙康的情況再定。”
趙崇這纔沒有接着問下去。
吃過飯後,有下人來報,說是趙康喝下藥後,出了很多汗,覺得胸口沒有那麼悶了。
趙崇更加信服杜文浩了,帶着他們再次來到趙康的房間,這一次趙康主動起身抱拳道謝。
杜文浩讓他躺下,見他果真出了很多的汗,便道:“晚上該有一個人一直守着你,這樣,我這個徒孫名叫憨頭,就讓他一直守着你好了。”
憨頭忙拱手答應。
趙崇道:“這不妥,你們一路舟車勞頓,明日還要趕路,使不得。”
杜文浩解釋道:“因爲今天晚上每隔一個時辰就要服藥,不能有一絲懈怠,別人也不知道用藥的多少,且趙康會覺得體熱,而且口燥,需要喝水,而且可能還會踢掉棉被,有個人是必須的。”
趙崇哪裡好意思這樣麻煩杜文浩,但見杜文浩執意這麼做,只好滿懷感激地同意了,又叫了兩個丫鬟一旁幫着。
杜文浩沉吟片刻,又酌加了生地、丹皮、梔子等幾味藥,一併讓憨頭煎熬,卻不讓趙崇看見是什麼藥,趙崇見杜文浩後面幾位藥沒有寫在方子上,但卻十分相信他,將杜文浩和林清黛安排在後院主臥,好酒好茶地伺候着,整個一夜,趙家幾乎無一人入睡,倒是趙康在雞鳴時分,喝下最後一次湯藥後,安然睡去。
第二天,杜文浩再給趙崇開了一個方子,卻不讓他馬上就看,而是等他們離開再看,用信封封好交給了趙崇。
趙崇拿出十兩銀子,杜文浩不收,兩個人推來推去,趙崇家人說道:“請先生務必收下,我們這裡有個習俗,如果家人病了,先生不肯收藥錢,那說明得病的人是好不了了。”
杜文好聽罷,只得讓憨頭接下,趙崇又讓家人準備好些自家釀製的美酒和美食裝在杜文浩的車上,杜文浩他們一再推讓,趙家還是要給,直到裝不下爲止這才住了手。
趙崇將杜文浩他們送出村口,看見他們的車子消失在視線裡這才準備回去。
這是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到了趙崇面前停了下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探出頭來,道:“請問肖家莊的里正大人住在何處?”
趙崇猜想這位纔是自己小女請來的那位郎中,便表明了身份,老者聽罷,趕緊下車:“實在不好意思,路上馬車車軲轆壞了,等找人修好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所以就……不知令郎好些了沒有,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趙崇什麼也不說,將老者領到家中,老者號脈過後,道:“不對啊,不是說病得很嚴重嗎?我看脈象平穩,令郎呼吸均勻,氣色紅潤,不像得病之人啊,至少不像你的令嬡所說的那麼嚴重吧。”
趙崇微笑着將信封中的方子遞給老者,道:“你看看這個方子醫治我家孩兒可好?”
老者打開一看,眼睛都大了,半天也不說一句話,趙崇不解,道:“先生這是怎麼啦?”
老者連忙將趙崇拉到門外,小聲問道:“開此方者何人?”
趙崇道:“走了,才走!”
老者嘖嘖兩聲,道:“哎呀,都怪我那該死的破車,若是能見上一面,老朽死也甘心啊。”
趙崇聽罷,道:“先生何出此言?”
老者指着方子,顫抖地說道:“看此方便相信你家公子確實病得不輕,可是此人膽大心細,不僅醫術超凡入聖,更是魄力驚人!真乃神醫也!——不行,我必須去追趕此人!”說完,老者將方子遞給趙崇拔腿便走。
趙崇一把將老者拉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爲什麼你見了此方眼睛都直了?”
老者道:“此方乃是讓令郎起死回生的妙方,但是一般的人不敢用,也不會用,我們這一行對這個方子有個叫法。”
趙崇一聽,連忙問道:“什麼叫法?”
老者捋了捋鬍鬚,搖頭晃腦地說道:“本方名叫釜底抽薪,引血下行,此人酌加生地、丹皮、梔子等藥以清熱涼血,你家公子頭一夜是不是一直有人在一旁候着?”
趙崇連聲說是。
老者道:“那就對了,頭一夜最爲關鍵,若是熬過這一夜,這個方子起了作用,那今後繼續吃,就無礙了,好了,老朽沒有幫到什麼忙,不過長了見識,我真要走了,要不該趕不上他了。”說完,顧不得趙崇一臉的驚愕,疾步走了。只是他不知道杜文浩走的方向,路上走岔了,還是沒追上。
趙崇半天才回過神來,拿着方子的手都出汗了嘴裡喃喃地說道:“這個杜雲帆不是凡人,定然是上天派人醫治我家康兒的,對,一定是,要不哪裡有這麼年輕醫術就這麼高明的人,而且正好就停在我家門口,他怎麼知道我家康兒病了,——天啦,孩子,我遇到神仙了!”
數日後,趙崇的兒子趙康果然痊癒,趙崇感激之下,請人在村口修建一座藥王廟,這藥王菩薩讓工匠按杜雲帆的模樣塑造的。廟修好之後,香火竟然出奇的好,這是旁話,按下不表。
十天後,杜文浩三人終於回到了秀山郡,此時只有不到三天便是新年了。
憨頭前去報信,所以等杜文浩他們到的時候,全家都在門口迎接了。
杜文浩下了馬車,龐玉琴先抱着兒子走了過來,還未啓口,已經哽咽了。
“可愛,看看,爹爹回來了。”琴兒紅着眼睛說道。
杜文浩見兒子兩個月不見已經長得是白白胖胖,而且還不認生衝着自己咯咯地笑着,十分惹人喜歡,杜文浩將可愛抱在懷裡親了親,然後說道:“不能叫可愛了,一個男孩子家,叫着都女氣了。”
王潤雪微笑着上前,道:“我覺得也是,只是老爺不在家,沒有人做主給取個名字。”杜文浩笑着說道:“柯堯不是最有主意了嗎?怎麼一下客氣起來?”說着,這才發現人羣裡獨獨沒有看見柯堯。
雪菲兒道:“好了,我們先進屋吧,青黛姐姐一定也十分勞累了。”
杜文浩將可愛交到龐玉琴的手上,大家一起進了屋,下人將兩輛馬車牽到後院卸貨。
到了大廳坐下,王潤雪這才說道:“相公,柯堯大概是病了。”
杜文浩道:“那找妙手和前不收看過沒有?”
王潤雪看了龐玉琴一眼,沒有說話。
林清黛道:“要不我去看看吧,我知道這個丫頭脾氣古怪。”
龐玉琴叫住林清黛,道:“你也不要去了,她誰也不見,整天吃住都在自己院子裡,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出來了。”
杜文浩急了,道:“有病就要及時看,這哪裡能依着她的性子,走,我去看看。”說完起身走出門去。
王潤雪想了想,追上前去,道:“老爺,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問?”
杜文浩見王潤雪一臉凝重,停下腳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王潤雪咬了咬牙,道:“我見甘草總是給柯堯拿些酸棗之類的東西過去,前日我讓若雨送些玉蘭新釀的花酒過去,聽若雨說,柯堯正在窗前縫製襁褓,是不是……”
杜文浩失聲大笑,道:“你看你們想什麼呢,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杜文浩說道一半,突然想到自己臨走前的那一晚,莫非……,想到這裡,不由心一沉,腳步也沉重了起來。
杜文浩的舉動,王潤雪看在眼裡,心裡也明白了幾分,便道:“相公好長時間沒有看見柯堯了,你們倆好好說說話,我去給你們準備晚飯。”說完便走了。
杜文浩走到柯堯的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進來吧,門沒有關。”
房間裡的聲音是這樣的熟悉又是這樣的陌生,還是那樣的清脆,只是少了一些俏皮,多了一份溫柔。
杜文浩推門進去,只見一個穿着紅色夾襖的女子正在窗前低頭做着女紅,房間裡很暖和,女子的臉白裡透紅,看着十分水潤。
柯堯聽見腳步聲走到自己面前,卻沒有說話,擡頭一看,手上的繡盤都掉在了地上。
“哥……你怎麼……怎麼回來了?”柯堯的臉一下就紅了,趕緊站起身來。
杜文浩發現柯堯下意識地雙手放在小腹上,心裡一抽,想笑卻沒有笑得出來。
柯堯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先給杜文浩倒茶還是先給他讓座,在房間轉來轉去,就是不敢看他。
杜文浩見桌子上盡是一些有了身孕的女子吃的零嘴,她杯子裡泡的也不是綠茶,而是紅棗茶了。
杜文浩坐下,看着柯堯,道:“坐下吧,不要忙了,聽雪兒說你病了,於是過來看看。”
柯堯一聽臉更加的紅了,手上的娟帕都要搓爛了,低垂着頭不說話。
杜文浩低嘆一聲,道:“柯堯,你怎麼啦?”
柯堯支吾道:“沒……沒有什麼。”
杜文浩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兩個人就這麼呆着,半晌,杜文浩說道:“你哪裡不舒服,讓哥哥給你看看。”說完就去拉柯堯的手。
柯堯哇地一聲哭了一聲,杜文浩一下不知是繼續拉着她的手還是放開,猶豫了一下還是握着,然後柔聲說道:“別哭了,你把我的心都給哭亂了。”
柯堯看着杜文浩,鬆開自己的手,然後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個小盒子交給杜文浩。
杜文浩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放着一個白絹,娟帕上有零星的紅色的血漬,杜文浩痛苦地閉上雙眼。
柯堯道:“文浩,原諒我,我就是想要一個和你的孩子。”
杜文浩睜開眼睛,站起身來,一把將柯堯緊緊地摟在懷裡,閉着眼道:“傻丫頭,你怎麼這麼笨?你到底在想什麼,你還是一個姑娘,一個沒有出嫁的姑娘,你這樣做,那我還算人嗎?”
柯堯伸手將杜文浩的嘴捂住,道:“不許你這麼說,是我在你的酒裡下了藥,是我勾引你上了我的牀,也是我心甘情願成爲你的女人,這與你無關!”
杜文浩難過地看着一臉固執的柯堯,道:“什麼叫勾引,明明是我自己到你房間的,我本身就是那樣的喜歡你,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只是你三番五次的拒絕我,不能說無關,知道嗎?”
柯堯緊緊地靠在杜文浩的懷裡,可憐兮兮地說道:“文浩,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杜文浩憐惜地說道:“傻瓜,你已經是我杜文浩的女人了,如今也懷了我的孩子,我們擇日拜堂成親就是了。”
柯堯哭着說道:“文浩,他們會笑話我的,笑話我曾經是個青樓的女子,我不乾淨了,所以纔會勾引你,還未成親就懷上了你的孩子。”
杜文浩看着懷裡苦的是梨花帶雨的這個女子,心疼地將她將腮前的淚水輕輕地吻去,柔聲說道:“好柯堯,這就是你一直留着那娟帕的意思嗎?我現在終於知道你爲什麼一再拒絕我了,不是不願意做小,而是心有不安,對嗎?乖,不哭了,想這麼多做什麼,以後也不許你在我面前說什麼不乾淨,過去的事情忘記了,你現在只是我杜文浩的六夫人,別的什麼都不用想。”
杜文浩一再安慰,柯堯這才安心下來,兩個人坐在一處說話,不覺天色已經晚了。
“走吧,出去吃飯,不要總呆在房間裡,讓大家爲你擔心。”杜文浩說道。
柯堯吃吃地傻笑:“我不好意思。”
杜文浩戲謔道:“現在不好意思了?哈哈,走吧。”說完,起身牽着柯堯的手走了出去。
天上竟下起雪來。
柯堯道:“啊,不是說大理從來就不會下雪的嗎?怎麼會這樣呢?”
杜文浩笑着說道:“說明你要給我生個女兒,上天把明天都給孩子取好了。”
可要好奇地問道:“什麼名字?”
杜文浩道:“飛雪。”
柯堯偷笑:“杜飛雪?挺好的,不過怎麼是女兒家的名字,如果是個男孩子呢。”
杜文浩想了想,道:“那就叫杜天賜,上天所賜的意思。”
柯堯羞澀地說道:“就這麼定了,我覺得挺好的,看古書上說,如果男女第一次就可以懷孕的話,說明這兩個人很有緣分的。”
杜文浩緊緊將柯堯摟在懷裡:“說的極是,我也是這樣認爲的。”
兩個人牽着手走到飯廳門口,柯堯突然將杜文浩的手甩開,低着頭慢了半步跟在杜文浩的身後,杜文浩知道柯堯是害羞,於是笑着先進去了。
只見大家都已經坐在位置上等着他們兩個了,見他們進來,憐兒起身拉着柯堯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龐玉琴道:“好長時間沒有看見丫頭了,好像胖了一些。”
柯堯笑了笑,看了杜文浩一眼,沒有說話。
杜文浩坐下,見大家都看着自己,便拿起筷子說道:“吃飯吧,吃完之後,我有事情給大家說。”
王潤雪道:“老爺,還是先給大家說吧,要不大家都吃不安心,你們說是不是?”
杜文浩笑了,放下筷子,道:“也好,再過三天就是年了,我們走了這麼長的時間,雪兒和大家都辛苦了。”
雪菲兒壞笑道:“老爺說的就是這個事情啊?應該不會吧!”
慕容玉蘭道:“剛纔大夫人說大理百年不遇一場大雪,雖說這雪還不大,不過聽當地人說這樣的雪應該是有喜事纔對。”
大家都偷笑起來。
杜文浩道:“你們這些人,也容不得我先感謝大家一番,既然這樣那我就說了,我準備在年前還是將我和柯堯的事情給辦了,還得辛苦雪兒了。”
王潤雪高興滴說道:“我就說有好事呢,說什麼辛苦,應該的,我們大家也都爲柯堯高興呢。”
柯堯羞得將頭埋得低低的,彷彿要找一個地縫鑽進去一般。
龐玉琴倒是有些驚訝,先是一怔,繼而也笑了:“瞧我還是眼拙,剛纔菲兒說柯堯和相公好事近了,我還想着一定又是這個小妮子亂說,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柯堯,你也說句話啊,我還真沒有見過我們柯堯害羞成這樣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
憐兒對自己的貼身丫頭喜兒說道:“趕緊去將黃曆拿來,我們翻翻,還有三天就是新年了,若是明天不犯衝,就明天最好,大夫人、二夫人以爲如何呢?”
龐玉琴:“雖說緊了一些,但好在家中什麼都有,新近招的下人們手腳倒也麻利,雪兒看怎樣是好。”
王潤雪道:“如今柯堯身子不便,兩個貼身丫鬟不夠,我看把我身邊的玉珍放過去,丫頭做事細心話也不多,再找四個老媽子裡外打理着,使粗的丫頭再添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