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到雪霏兒的聲音:“大小姐,你別這麼說,我哥剖腹療傷治療了好幾個病人,全部都治好了的,包括吏部考功司詹題詹大人的老母親,你可以去問啊,是你自己不願意剖腹療傷,怎麼能怪我哥沒本事呢?”
“我就不剖腹!我就要說他就沒本事!——他要有本事,不用剖腹就能把病治好!現在治不好,就是沒本事!哎喲……”
雪霏兒很想說一句那你去找有本事的大夫治療啊,可杜文浩以前就再三強調絕對不准她們這樣跟病人說的,一旦被杜文浩知道,只怕自己要挨訓。治好悶聲不應。
“你怎麼不說話了?哎喲……,娘,要不咱找別的大夫瞧吧,我看他就沒本事治我這病,都是那錢乙胡吹大氣吹出來的……哎喲!”
杜文浩陰着臉進了屋。一見杜文浩,韋小姐立即閉嘴了,只是捂着肚子慘叫。
貴婦忙起身陪着笑臉道:“杜.大夫,你給好生看看嘛,孩子肚子痛得厲害啊。”
杜文浩坐下,一撩衣袍,淡淡道:“夫.人,小姐,有句話我必須說在頭裡,——但凡治病,病患必須信任並理解大夫的工作,如果不信任大夫,這病是治不好的,大夫也不敢給治。剛纔小姐的話我已經聽到了,我很遺憾小姐似乎不相信我,所以必須明確一點:如果信我,我就治,不信,還是另請高明!”
雪霏兒沒想到杜文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很詫異又驚喜地望着杜文浩。
杜文浩不讓別人這麼說,可自己卻這麼說,那是因.爲他是大夫,爲了治療的順利進行,他必須先取得病人的信任,這是治病救人的前提,他說這話與其他人這麼說的效果完全不一樣。
貴婦表情很是尷尬,低聲道:“真對不起,孩子不懂事,.還請您多多擔待。若是不相信杜大夫您的醫術,我們也就不會來了。”
“那好,令嬡不願意剖腹,我只能使用保守療法,不.過,說實話,從目前來看,令嬡的確還不需要剖腹療傷,我爭取用湯藥幫她治好這病。”
韋小姐道:“不剖腹療傷你行嗎?”
杜文浩冷聲道:“你認爲呢?”
“不管你行不行,.你趕緊的給我治病啊。要看着我痛死嗎?”
“醫者父母心,我當然不會看你痛死,不過,要治好你的病,得先明確你到底是什麼病!你還有哪不舒服?”
“肚子脹!脹死了!”
“肚子脹?明白了,你的腸胃已經關格閉塞,胃氣都積滯腸胃裡,只能插胃管宣泄胃氣,當然,如果你不在乎肚子膨脹破掉的話,也可以不插。你自己決定!”
“插胃管?什麼插胃管?”
“等等你就知道了,——霏兒,給她插胃管!”
“好!”
杜文浩出來之後,站在院子裡片刻,便聽到屋裡傳來韋小姐哽咽的哼哼聲,這下子,別說罵人了,連說話都困難,想象着韋小姐的苦相,杜文浩肚子裡一個勁好笑。
第二天,杜文浩還沒起牀,英子便跑了進來:“少爺!快去看看吧,那韋小姐好像痛得更厲害了。”
杜文浩一骨碌爬起牀,在英子和龐雨琴幫助下,匆匆忙忙把衣袍穿好,跑出門,一溜煙來到病房。這一此倒沒有聽到韋小姐的慘叫聲,不是,抑制不住的呻吟聲倒是一直不絕於耳。
杜文浩進去,只見韋小姐熬了一夜,眼圈都凹了,眼睛顯得更大了,只是兩眼無神望着杜文浩。
“怎麼樣?願意剖腹療傷了嗎?”
韋小姐孱弱地笑了笑,鼻孔裡哼了一聲,引得嗓子裡發癢想咳嗽,好一會才平緩下來,掙扎道:“不!就算死,也不許你碰我的肚子,哎喲……”
杜文浩道:“先不說那些,告訴我,這一夜你的病情有什麼變化?”
“肚子痛……,杜大夫,你真是神醫,就幫我止痛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杜文浩沒理她的話,問:“你哪個地方痛?”
“腹部!右上腹部!”
“今天大便了嗎?”
“沒有。”
“小便呢?”
韋小姐遲疑片刻,喘着氣艱難地說道:“小便……,小便短促,而且微微發紅……哎喲……”
杜文浩拿過她的手腕,開始凝神診脈,發現她身體發熱,苔黃脈洪數,腹脹明顯,不由心裡一沉,低聲對貴婦道:“不是開玩笑,令嬡這病很是兇險。她現在腹脹明顯,高熱噁心嘔吐,苔黃、脈數,似乎傷陰損傷,已經出現口乾舌燥,舌質紅降,苔黃焦黑,精神萎靡等熱厥徵象,屬危症徵象。”
貴婦急聲道:“那可怎麼辦?”
“最穩妥的,就是立即手術探查治療!”
“剖腹手術,能治好這病嗎?”
“這我可不敢打保票,手術是有風險的,甚至有生命危險。”
“不不,那不行,還是用湯藥吧!”
杜文浩點點頭,懶得多說,提筆寫了一付方子。
貴婦不放心,要過來看了看,卻看不懂寫的什麼,杜文浩淡淡笑道:“這是大柴胡湯加減,煎熬好之後,要鼻飼少量多次喂下。下午的時候,我再來複診。”
說罷,杜文浩也不管韋小姐悲慘的呻吟,揚長而去。
杜文浩來到前廳大堂,藥鋪門已經大開了,病人早已經把藥鋪裡坐得滿滿的,連門口都站滿了人。
第一個病人,是個中年男人,一隻手託着腮幫子,含糊不清道:“大夫,我半邊腮幫子動不了,你幫忙給看看吧,我這腮幫子究竟怎麼了?”
杜文浩一看,只見他半邊臉肌肉鬆弛,口眼?斜,眼瞼閉合不全,顯然是面癱了。杜文浩問:“這段時間有什麼不好的感覺?”
“前些天傷風了,全身發燒,流鼻涕,關節和肌肉痠痛。”
杜文浩給他診脈望舌之後,發現他舌淡苔薄白,脈浮緊。說道:“你這病乃是肌體正氣不足,肌表不固,風邪趁虛而入,客於面部陽明經絡,使氣血運行不暢,經脈失養,而發生面癱,且有風寒表徵。我給你下方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以疏風散寒,通絡合營。”
那中年人謝過之後,付了診金揀藥之後走了。
這時,門外熙熙攘攘來的很是熱鬧,杜文浩隨意擡眼望去,只見門口行人和路邊擺攤的,都擡頭望着街道的一邊,似乎在看什麼熱鬧。不由有些好奇,不過,病人太多了,根本讓他顧不得去探聽究竟怎麼了。
正在他要準備給下一個病人看病時,就聽蹬蹬腳步聲響,進來幾個捕快,當先一個,正是開封府董鵬董捕快,杜文浩曾救活了他兒子。
光是來了幾個捕快,不會吸引那麼多人的注意力的,果然,這兩個捕快進來之後,又來了一頂轎子,轎子後面,跟着一個胖胖的老者,正嗚嗚地哭着往前走。
到了五味堂門口,那轎子停下,卻沒人從轎子裡下來。那胖胖的老者拄着柺杖上石階走了進來。
難怪外面這麼多人看熱鬧,原來是這老者有轎子不坐,寧願自己走路。有點像現代的人,推着寶馬奔馳往前走一樣。
董捕快躬身道:“恩公,我們老爺請你出堂。”
“你們老爺是誰”
“開封府推官莊景輝。呵呵,就是先生您的岳丈。”
衙門的人已經知道杜文浩就是莊景輝的女婿,又知道杜文浩比較隨和,所以說話也不太拘謹,尤其是董捕快,杜文浩還救過他兒子性命。
杜文浩一聽是岳父大人派人來找自己,又是衙門的事,明白肯定比較棘手的案子,派來的人又是捕快,應該與大堂斷案有關。
莊景輝是開封府推官。開封府最高長官是府尹,然後是少尹,再下來纔是推官。不過,府尹和少尹都主管的經濟,而一般的刑獄訴訟斷案,則由推官負責,當然,重大影響的案件,府尹是要親自升堂問案的。
杜文浩道:“讓我出堂?做什麼?”
“有件案子,推官大人想請杜先生您……”
剛說到這,那胖胖的哭哭啼啼的老者,對杜文浩深深一禮:“杜大夫,請爲我兒子主持公道啊!老朽謝謝了!”說罷,顫巍巍就要下跪。
杜文浩急忙將他攙扶起來,皺眉道:“究竟怎麼回事?”
老者垂淚道:“老朽姓黃,犬子名祖偉。自幼飽讀詩書,去年通過了鄉試,閒暇沒事,也喜歡翻翻醫書,左鄰右舍的也常來請他給看看病啥的,犬子就一個熱心腸,樂於助人,遇到個頭痛腦熱的,他開的藥害真就治好了不少人。結果,好心惹了大麻煩……!”竟然跟着孩子似的嗚嗚哭了起來。
杜文浩道:“老人家別難過,好人總歸有好報,你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黃老漢垂淚道:“多謝先生這句話,好人有好報!得遇先生主持正義,我兒也就有救了。也不枉老朽這一路走着來求先生救命了。嗚嗚嗚……”
杜文浩有些明白了,這老漢爲何有轎子不坐,非要走着來,原來是爲了表示請求自己主持公道的誠意,可這究竟怎麼回事還不明白,便拿眼瞧向董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