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進了主宅,等到閻真和柳素娘跟腳走進來之後,轉身朝她們噥了噥嘴說道:“把門關上,我有些話想對你們說。”
自從來到衙門,楊榮的舉動就有些古怪,不過閻真還是返身把房門關上,與柳素娘一同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一臉疑惑的看着楊榮。
“這次去增援李繼隆,你二人不要隨同前往!”楊榮走到屋內桌邊,伸手從桌上拿起茶壺,在一隻茶碗裡倒了冰冷的茶水,一飲而盡接着說道:“我已吩咐下去,讓兵士們燒了些熱水,回頭你二人先洗洗。這些日子總是跟着我行軍,着實是辛苦了。”
他這麼一說,柳素娘當即把眉頭給皺了起來,沒好氣的說道:“行軍打仗,隨時都可能遭受不測。我與閻真妹子都是你的妻子,如何能不隨在你左右?想把我二人支開,你到底有何意圖?”
被柳素娘這一逼問,楊榮愣了愣,隨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並非想把你二人支開,只是你二人一路上也頗爲勞頓。不管怎麼說,你們畢竟是女人,這次我打算讓紅秀騎也留在易州休整。涿州並非由我們西塞軍主攻,你二人儘管放心便是。”
“不!”楊榮的話音剛落,閻真就緊接着說道:“即便西塞軍不負責主攻,我還是不放心你。”
兩個女人拒絕離開他,讓楊榮感到很是無語。
自打從忻州離開,一路上柳素娘和閻真都是在前面打頭陣,她們甚至比軍中的男將領們付出的更多。
讓她們留在易州休整,楊榮只是出於對她們的關心,可沒想到,兩個女人竟然會否決的那麼快。
沉默了片刻,楊榮正不知該如何勸服閻真和柳素娘,門口傳來了敲門聲,一個親兵站在門外說道:“啓稟大人,熱水已經燒好,請大人與兩位將軍沐浴。”
“呃!”聽了親兵的稟報,楊榮愣了愣,眨巴了兩下眼睛,對柳素娘和閻真說道:“水燒好了,我們走吧。”
“你也要去?”閻真舔了舔嘴脣,臉羞的通紅,看着楊榮,一臉不敢相信的說道:“莫不是你要跟我和柳姐姐一同……”
“不可以嗎?”楊榮歪着頭,一臉詫異的望着閻真,嘴裡咕噥着說道:“你和素娘都是我媳婦,跟自家媳婦一同沐浴,應該算不得什麼違逆人倫的事吧?”
“你敢!”他的話音剛落,柳素娘就惡狠狠的朝他瞪了一眼說道:“若是你今日敢在我與閻真妹妹沐浴時闖進去,即便你身爲我二人的夫君,也一定會被暴打一頓,你是信也不信?”
“呃!”看着柳素娘那張冰冷的臉,楊榮下意識的砸吧了兩下嘴,長長的吁了口氣,朝兩個女人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我命中註定媳婦裡沒有溫柔的,你二人快些去洗吧,我也很是疲累了,等你們洗好,我也想好生泡泡呢。”
兩個女人出去後,楊榮在屋內的桌邊坐下,一隻手握成拳頭抵在嘴邊,尋思着增援李繼隆該採取的策略。
太早增援,只會把西塞軍給推到風口浪尖上,若是太遲支援,李繼隆攻破涿州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等到李繼隆攻破了涿州,那時候再去增援,就顯得沒什麼必要了。
時間必須把握的正好!
正尋思着去涿州增援的時間,門外傳來了兩聲輕輕的叩門。
“進來!”聽到叩門聲,楊榮擡起頭,看着房門應了一句。
房門被從外面推開,陳芮走進屋內,一進屋,就雙手抱着拳,對楊榮說道:“啓稟大人,探馬回報,耶律休哥于徐河一役戰敗之後退回南京。李繼隆也已兵臨涿州城下,南京城內派出大將蕭撻凜率軍增援涿州,如今兵馬已經上路。”
“看來我軍是無法在易州駐紮了!”得了蕭撻凜率軍增援涿州的報告,楊榮微微皺起眉頭,對陳芮說道:“你去傳我軍令,西塞軍重騎兵即刻整裝,明日一早隨我前去截殺蕭撻凜,其餘各部由魯毅、王晉率領,在易州城內休整待命!”
“得令!”得了楊榮的命令,陳芮雙手抱拳,應了一聲退出去了。
在陳芮退出去之後,楊榮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子,擰着眉頭望向窗外。
窗外是衙門後院的一片小花園,花園裡生着許多蔥翠的草木。
從忻州離開之後,一路上楊榮都是在領軍征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望着一片寧靜花園享受片刻安寧的機會。
望着花園中的草木,楊榮甚至產生了一種情緒,一種戰爭快些結束,讓人們平靜生活的情緒。
戰場上沒有同情,聽慣了敵人的慘嚎,楊榮對戰場上的殺戮已經麻木了。
可他實在是不想看到每當雙方攻城略地,那些被捲進戰爭中的百姓遭難。
一些遼軍將領,在對宋軍發起進攻或者被宋軍逼的節節敗退時,總會驅使一些漢人百姓手持木棒走在最前面,以使宋軍弓箭手投鼠忌器不敢放箭。
百姓在戰爭中,纔是真正受苦難最深的人羣。
攻破南京,把遼國的勢力再往北方壓縮,讓遼國失去更多的土地,雙方實力的平衡纔會被打破,遼軍纔會再沒有能力南侵。
風兒輕輕撫摸着窗外的草木,草木搖曳着身姿,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輕響。
楊榮悠悠的嘆了口氣,轉過身走回桌邊。
他很清楚該如何打破宋遼兩國對峙的格局,可他心內雖然清楚該如何打破,卻並不意味着他能很容易將這種格局打破。
遼軍眼下雖然是節節敗退,可遼國的元氣並沒有大傷,隨時還有能力調動一支或數支十萬人以上的大軍與宋軍在邊境展開決戰。
攻下涿州,以涿州爲跳板,拿下南京,是楊榮和李繼隆都能看到的一步棋。
既然他們能看的到,遼國蕭太后和她身邊那羣將領也能夠看的到,等到遼軍退守南京之後,宋遼兩國將會在南京城外,展開一場殘酷的廝殺。楊榮很擔心西塞軍會得到主攻南京的任務,而眼下在宋遼邊境上連戰連捷的,除了李繼隆就只有他。
思緒徘徊在不久的將來,房門被人輕輕推了開來楊榮都沒有發現。
已經洗浴乾淨,換上了一身潔淨衣甲的閻真輕輕推開們走進屋內。
進了房間,閻真把門關上,走到楊榮身前,歪頭看着正把一隻拳頭按在嘴脣上陷入冥思的楊榮。
她並沒有出聲打擾楊榮,她知道,這個時候楊榮一定是在考慮着極爲重要的事情,或許這件事情將會決定整個西塞軍的命運。
倆人一站一坐,沉默了許久。
正想着在這複雜戰場上該如何轉圜的楊榮感覺到屋內好像多了個人,猛的擡起頭,看到閻真的身影時嚇了一跳。
當他定了定神,看清站在面前的是閻真時,才長長的吁了口氣,對閻真說道:“你何時進來的?爲何不招呼我一聲,倒是把我給嚇了一跳。”
“看你在想事情,便沒有打擾。”閻真微微笑了一下,走到桌子的另一側,在另一側的凳子上坐了,這纔對楊榮說道:“方纔沐浴時,柳姐姐告訴我,說大人擔心的應該不是攻下涿州,而是在拿下涿州之後的下一步動作。我有些不解,特地來問問大人。”
“素娘倒是分析的犀利!”楊榮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扭頭看着閻真,向她問道:“你可知拿下涿州之後,我大宋官軍下一步要做什麼?”
“攻打南京!”讓楊榮沒有想到的,是閻真幾乎想也沒想的就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愣愣的盯着閻真看了好一會,楊榮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嘆了一聲說道:“這一層連你都看透了,想來在南京城下,我大宋與遼國之間定然會有一場慘絕的戰役!”
“我明白了!”閻真緩緩的點了點頭,走到楊榮身後,雙手扶着他的肩頭,柔聲對她說道:“大人且去洗洗,親兵已經重新換了熱水。”
“嗯!”楊榮把一隻手放在閻真按着他肩膀的手上,對閻真輕輕的說了句:“今晚你留在這裡陪我。”
等到閻真輕輕的“嗯”了一聲,楊榮才站起身,朝着門口走去。
進到裝滿一大桶洗澡水的房間,楊榮發現,在蒸騰的霧氣中站着一個朦朧的身影。
看到這身影,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向身影說道:“你不是已經洗好了,爲何還留在這裡?莫不是存心想揍我一頓,沒揍上故意在這裡等着。”
“你身爲節度使,掌管一方兵馬,誰人敢揍?”霧氣中的不是別人,正是早先與閻真一同來洗浴的柳素娘,她站在裝滿熱水的桶邊,伸手攪動了一下水,對楊榮說道:“水溫正合適,我留在這裡,是想伺候大人洗浴。”
“一代殺手,如何變得如此溫柔?”聽了柳素孃的話後,楊榮笑着走到桶邊,兩眼盯着她那張在霧氣中顯得有些朦朧的臉說道:“你突然溫柔了起來,我倒是有點接受不了。”
“洗吧!”柳素娘白了他一眼,伸手一邊幫他解着衣帶,一邊柔聲對他說道:“方纔我與閻真已經商議妥當,這次便不同你一起去涿州,讓你一人獨自前往,只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