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娘從館驛討了兩套遼國平民的衣服,換上後,才肩並着肩離開了他們居住的地方,朝一條很是熱鬧的小街走了過去。
“其實我剛纔對你撒了個謊!”離開館驛,走在街道上,楊榮小聲對身旁的柳素娘說道:“館驛里根本沒人跟我說這附近有什麼地方好耍!”
“我知道!”讓楊榮意外無比的,是柳素娘竟然朝他微微一笑,對他說道:“我在南京城生活了許多年,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是很熟悉。哪裡有熱鬧的地方,我自然是知道的!”
“呃!”柳素娘這麼一說,楊榮纔回過神來,她以前在殺手組織裡呆過許多年,雖說經常到其他地方去,可這南京城必定是她要交付任務和領取賞金的地方,對這裡,她自然是要比任何地方都熟悉。
楊榮只是鬧不明白,既然知道他撒了謊,柳素娘爲何還會答應跟他一同出來閒逛。
好像是看出了楊榮心內的疑問,柳素娘對他微微一笑,小聲說道:“我說過,你是我的男人,我如何能拒絕我的男人提出的要求?”
聽了這個解釋,楊榮並沒有說話,只是心中的無奈又多了幾分。
當初鍾倩之所以能夠撇開他,那是因爲她身患重疾,而且鍾倩用情也並不是太深,只不過是想找個她能看的過眼的男人,勉強把這輩子給糊弄過去。
所以在楊榮拖了婚期,鍾倩的身體狀況又急劇直下的情況下,她很果斷的與楊榮結束了婚約,選擇離開代州,前往江南去看那大好河川去了。
柳素娘給楊榮的感覺不同,在她留在西塞軍大營之前,她從來沒有在楊榮面前表現出已經投入了感情的樣子,可自從她留在了西塞軍大營,她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那個冷漠的女殺手漸漸離楊榮遠去,出現在他身邊的,竟是一個如同小貓一般溫馴的女人。
如果不是看過柳素娘在夜刺營訓練官兵,楊榮一準會認爲她是另外一個人戴了人皮面具裝扮的,即使不是別人裝扮的,也一定是在某次打鬥中把腦子給打壞了。
可她在別人面前,偏偏又還是那麼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讓人多看上一眼,就會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
楊榮沒再說話,柳素娘也沒有再接着說什麼,倆人只是默默的在街上並肩走着。
走沒多遠,柳素娘微微皺了皺眉頭,對楊榮說道:“後面好像有人跟着我們。”
“隨他們去吧!”楊榮沒有回頭,只是撇了撇嘴,對柳素娘說道:“在南京城,若是沒人跟着我們,那纔是真的奇怪了!我從皇宮出來的時候,是一副大醉的模樣,這會竟能出來逛街,不招人懷疑那才真是讓我有點納悶了!”
柳素娘一臉迷茫的看着楊榮,竟是沒弄明白他想要做什麼,既然裝醉出來,又何必跑到街上招搖?
楊榮並沒有給她解釋,倆人沒走多遠,楊榮看到路邊上有個捏糖人的小攤,於是拉起柳素孃的手,對她說道:“你看那裡,有個糖人攤,我們去讓他捏個,就照着你的樣捏,捏出來一定很好看。”
循着楊榮的目光朝街邊看了過去,柳素娘果然看到在街道的邊上有個糖人攤,她朝楊榮笑了笑,低聲說道:“不要,要照着你的模樣捏!你穿着遼國人衣服的模樣,要多醜有多醜!捏出來一定很好玩!”
“我這麼醜,你還要做我的女人?”楊榮把嘴脣貼在柳素孃的耳垂上,輕聲問了她一句。
這句話把柳素娘問的面頰通紅,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就是,再醜都喜歡!”
二人到了糖人攤邊上,楊榮指着插在一小捆秸稈上的糖人,向擺攤的小販問道:“捏一個糖人多少錢?”
一上午,擺攤小販都沒做成兩份生意,聽到楊榮問他糖人的價格,連忙扭過頭對他說道:“兩個銅錢,要什麼樣,就給捏什麼樣。狗、豬、老虎都能捏!”
“能捏個她出來嗎?”楊榮擡手朝身旁的柳素娘一指,朝小販擠了兩下眼睛,壞壞的笑了笑。
小販看了看站在楊榮身旁的柳素娘,尷尬的笑了一下,對楊榮說道:“公子,你這是拿小的開玩笑了!這位姑娘生的如同天仙一般,別說小的這手藝,就算是捏糖人的祖師活過來,恐怕也是捏不出這麼美的人兒!”
要說拍馬屁的話誰都愛聽,女人尤其喜歡聽別人說她們長的漂亮,小販這麼一說,柳素娘當即就從懷裡摸出了十多個遼國通用的千秋萬歲幣,塞給了小販,指着楊榮,對小販說道:“捏個他出來,能捏嗎?”
看了看楊榮,小販又笑了笑,對柳素娘說道:“捏倒是能捏的,只是這位公子也是風流倜儻,好一位翩翩佳公子,想必捏出來姑娘不會滿意!”
“沒事!”柳素娘微微撅起嘴,對小販說道:“別捏他的臉,就捏個他的身子,豬的腦袋!”
“呃!”她這句話剛一說出口,楊榮愣了愣,扭過頭看着她,心裡嘀咕着:“敢情西遊記裡的豬八戒是你想出來的造型啊?”
擺糖人攤的小販倒也實誠,柳素娘讓他這麼捏,他還真是應了一聲,從一旁的小木桶裡舀出一小棒糖稀,用手在糖稀上飛快的捏了起來。
沒過多會,一個人身豬頭的人物就栩栩如生的出現在楊榮和柳素孃的眼前。
柳素娘從小販手中接過那捲糖稀,把它湊在楊榮的臉頰邊上,歪着頭比對了一會,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對那小販說道:“手藝還不錯,捏的很像!”
滿頭黑線的楊榮白了柳素娘一眼,撇了撇嘴,扭頭朝另一側的街道走了過去。
手裡拿着一棒糖稀的柳素娘趕忙追上楊榮,湊近他小聲說道:“怎麼?堂堂上將軍就這點肚量?誰要你讓他捏我來着!”
“我就這形象啊?”楊榮很是鬱悶的朝柳素娘手中那個人身豬頭的糖稀小人偶看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最起碼也讓他把我捏的好看些!”
“你不覺得很可愛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嘔楊榮,柳素娘把那棒糖稀舉了起來,一臉笑意的說道:“其實有兩次晚上你摟着我睡覺的時候,我半夜醒來,看到你就是這個樣子的。”
見楊榮鬱悶的直翻白眼,柳素娘才伸手掩住嘴,輕輕笑出了聲。
倆人剛走到街對面,正想繼續向前,看看前面還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身後傳來了一聲甕聲甕氣的低吼:“快點把錢給老子,剛纔那女的纔給了你一把錢,少跟老子裝沒這回事!”
聽到有人這樣說話,楊榮和柳素娘不由的同時扭過頭朝身後看去。
只見剛纔給他們捏糖人的小販正被一個黑粗的契丹漢子揪着領口提了起來,兩隻腳幾乎都快要懸空,正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那漢子。
“你給不給?”那漢子一手提着小販,另一隻手的食指指着小販的鼻子,惡狠狠的對他說道:“你若是不給,老子今天就給你一頓老拳,讓你知道,你摳下來的那幾個銅錢還不夠你買藥的!”
“七爺,小的今日一上午沒開張,這才做了一份生意,遇見個出手闊綽的貴人,得了這幾個銅板,剛夠小人一家吃飯的。你若是拿去,小人一家今日可就得喝風了!”領口被那漢子揪着,小販苦着臉對那漢子說道:“小人拿一半孝敬七爺還不成嗎?”
“你當老子是討飯的呢?”那個被稱作七爺的漢子瞪着被他揪着領口提起來的小販,惡狠狠的說道:“少跟老子聒噪,爺數三聲,你若是不拿出來,你今個就給我躺在這!”
說着話,這位七爺果真就數了起來。
“這種人在你的忻州可是沒見過!”看着那當街欺負人的契丹漢子,柳素娘對楊榮小聲說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罷了!”楊榮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對柳素娘說道:“這裡是南京城,不是忻州,如果是忻州,那小子早死了!”
聽楊榮說罷了,柳素娘也只得放棄了上前幫小販的想法。
楊榮說的沒錯,這裡不是忻州,這裡是遼國的南京城,他們換了遼國平民的衣服出來,街道上的行人並沒有認出他們,若是上前幫了那小販,被人認出來,這些恨楊榮入骨的遼國百姓一準不會說楊榮和她的理,反倒還會對她和楊榮羣起而攻之。
揪着小販領口的契丹漢子已經數到了第二聲,被他揪着的小販一臉爲難的看着他,手往懷裡伸了好幾次,卻終究沒能把那十多個銅錢給掏出來。
那契丹漢子數到了第三聲,見小販還沒把銅錢給掏出來,怒罵了一聲:“直娘賊,要錢不要命了!”掄起拳頭就朝小販的腦瓜子上砸了過去。
捏糖人的小販瘦小枯乾,身體單薄,這一拳頭若是砸了上去,恐怕即便打不死他,一準也會給他打昏過去。
鉢子大的拳頭掄了起來,街道上圍觀的人羣發出了一聲尖叫,眼見那漢子的拳頭就要打在小販的腦門上,人羣中突然甩出了一隻鞭子。
這鞭子猶如一條靈蛇一般,甩出去後,鞭梢不偏不倚的正好抽在了那契丹大漢掄起拳頭的手腕上。
“啪”的一聲脆響,契丹大漢慘嚎一聲,鬆開揪着小販領口的手,捂着被抽中的手腕,向圍觀的人羣吼道:“他孃的,是誰抽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