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入西塞軍大營的原寧化軍所部,起先的幾天,還在爲換上了嶄新的步人甲興奮不已,可這種興奮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種雖然威風凜凜且又十分厚重的鎧甲並不是像他們想象的那麼好穿。
花青和田威對他們的訓練近乎嚴苛,幾乎每天訓練完畢,原寧化軍的官兵們都會感到渾身的骨頭就像是快要散了似的,回到營房,趴在牀上連動都懶得多動彈一下。
好在西塞軍的伙食很好,每天都有足夠的肉食提供,爲這些每天都精疲力竭的官兵們提供了充足的營養,沒讓他們真的徹底累趴下。
三百名夜刺營的官兵也已徵召齊備,他們的駐地被一片新圈上的圍牆圍住,外面根本看不到他們的訓練情況。
若是讓那些原寧化軍的官兵看到他們那近乎變態的訓練情景,恐怕會嚇的連苦累都不敢再叫了。
柳素娘不愧是殺手出身,她制定的訓練計劃,與西塞軍官兵們的訓練計劃完全不同,她的訓練僅僅只用嚴苛來形容,那是遠遠不夠的。
所有加入夜刺營的武林高手,到了這裡,竟是被她訓的如同小貓一般溫馴,每個人都好似忘記了他們身上有着武功,因爲他們發現,在柳素娘制定的訓練中,他們的武功甚至連做保命的資本都不夠。
楊榮每天都會例行的在軍營裡巡視,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可他心內的不安卻一天天的更加濃郁了。
陳芮已經離開西塞軍大營好些日子,想來早該回到東京,只是不知道憑着他的武功,能不能保得耶律休菱周全。
很想返回東京,也很想把耶律休菱接到忻州來。
可楊榮卻很清楚,宋太宗之所以不讓耶律休菱隨軍,怕的就是其間出了什麼問題,引發楊榮臨陣倒戈,畢竟有個契丹夫人,不安定的元素確實是要比其他人多一些。
對漢人江山的忠誠,楊榮心內有數,可宋太宗心裡並沒有太多的底,爲了不讓皇帝有太多的疑慮,楊榮也只能隱忍,強忍着把耶律休菱接來忻州的想法。
雙手背在身後,站在夜刺營的營房前,看着夜刺營校場上那些曾經的武林高手正接受着魔鬼般的訓練,楊榮微微擰起了眉頭。
他從來沒見過這種訓練,每個士兵不僅要進行超負荷的體力訓練,還要訓練閉氣、蟄伏、忍耐惡臭等等官兵訓練從不會接觸到的課程。
不過這裡的官兵並沒有像外面那些原寧化軍所部的官兵一樣叫苦不迭,在柳素娘手中皮鞭的監督下,他們都是默不吭聲的執行着訓練計劃。
所有夜刺營官兵來到西塞軍大營時,楊榮都曾跟他們見過面,那時他們大多數人的眼神是清澈的,從他們的眼神中能看出勇士該有的豪邁和坦然。
可經過了柳素孃的幾天折磨,這些官兵們的眼神變了,他們的眼神中再沒有那鮮活的朝氣,餘下的只是一片漠然和死寂。
他們走向了邁上殺手之路的第一步。
楊榮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不知道讓夜刺營官兵接受這種訓練到底是對還是錯,可他不得不建立這樣的一支隊伍。
戰爭並不是只有戰陣上的殊死搏殺,還有許多暗中的東西。
僅僅依靠斥候得來的消息,許多都是浮於表面的表象,想要深層的瞭解對方,做到知己知彼,只有派出一支絕對忠誠可靠,也絕對有着超高戰鬥力的隊伍潛入敵人之中,才能做到。
對這一點,楊榮深信不疑,所以夜刺營官兵的訓練雖然讓他看着感到一陣陣的觸目驚心,可他並沒有對柳素孃的方法提出任何的異議。
“上將軍!”就在他專注的看着夜刺營訓練的時候,一個獲准進入夜刺營的親兵走到他身旁,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陳芮將軍派人回來了!”
“哦?”聽到那親兵的話後,楊榮身子微微一怔,連忙問道:“回來的人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只說要面見上將軍,向上將軍呈報!”親兵低着頭,雙手抱拳向楊榮問道:“是否要屬下再去問上一問?”
“不用!”楊榮搖了搖頭,擡腳朝夜刺營外面走了去。
出了夜刺營營地,回到他居住的營房,楊榮看到一個穿着紙甲的兵士正站在營房門口。
那兵士正是陳芮的貼身親兵,雖然還有些距離,楊榮還是看清楚那兵士身上的紙甲被刀劈出了許多刀口,其中有兩條刀口還向外滲着絲絲的血漬。
“怎麼了?”快要走到那兵士的身旁,楊榮向他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何陳芮會派你回來?”
“回稟上將軍!”見楊榮朝他走了過來,那兵士雙手抱拳對楊榮說道:“陳將軍帶我等回到東京,當即就將夫人保護了起來,沒過兩天果然有一隊黑衣人潛入了將軍府,被巡邏兵士發現,雙方一場廝殺,陳將軍重傷,夫人也被擄走了!陳將軍這才命屬下回來,懇請上將軍派兵營救夫人!”
“陳芮受了重傷?”兵士的話音剛落,楊榮就愣了一愣接着向他問道:“他傷的怎樣?嚴重不嚴重?還有,休菱如今在哪?到哪裡去找那些黑衣人?”
“夫人被搶走,屬下接了陳將軍的命令,一路向忻州趕來,路上半點也沒敢耽擱!”陳芮的親兵低着頭,偷偷擡眼看了看楊榮臉上的表情,對他說道:“在石嶺關一帶,屬下恰好與他們遭遇,經過一番激戰,屬下死裡逃生,這才趕回忻州報信。”
“石嶺關?”兵士話說到這裡,楊榮微微皺了皺眉頭,沉吟了片刻,才朝那兵士擺了擺手說道:“你先下去休息,本將軍要考慮下如何營救。”
“願爲上將軍引路!”楊榮說要考慮如何營救,那兵士連忙雙手抱拳主動向他請戰。
楊榮點了點頭,朝他擺了擺手說道:“你且下去休息吧,要出發時我再讓人去叫你!”
讓那兵士退下後,楊榮擡腳走回了夜刺營,朝校場上站着,正監督夜刺營官兵訓練的柳素娘招了招手。
見他招手,柳素娘小跑到他面前,嘴角掛着一抹怪怪的笑意問道:“是不是那件事已經想好了?”
“呃!”被柳素娘這麼一問,楊榮愣了一下,連忙說道:“沒,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議一下。”
接着他把剛纔陳芮親兵稟報的事情告訴了柳素娘。
柳素娘擰着眉頭,低頭沉思了片刻,過了一會才擡起頭對楊榮說道:“這件事有古怪,一個士兵能夠從那麼多殺手的包圍中殺出來,至少過去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況。還有就是陳芮即便受傷,讓人回來報訊,至少也該讓人帶些信物回來纔是,依我看,莫不是他們根本沒抓到耶律休菱,任務失敗後心有不甘,打算回來誆你援救,然後再突然發起襲擊,以期能夠將你斃殺!”
“真不愧是我最看中的女人!”楊榮微微笑了笑,對柳素娘說道:“依你看,要如何做,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如果千頭蛇在,想把他們給一舉殲滅恐怕不易!”柳素娘擰着眉頭,緩緩的搖了搖頭,對楊榮說道:“在組織能排名比我高的殺手總共只有兩個,這個千頭蛇就是其中一個,而且還是排名第一的!他之所以得到這個名號,完全是因爲他擅長用毒,恐怕就算我們設好了埋伏,到時候還是要着了他的道兒。這次我着實想不明白,如果他們沒有抓住耶律休菱的話,爲何會失敗?憑着陳芮的武功,或許能夠與那千頭蛇一戰,可他的智謀和陰險,卻與千頭蛇不在一個層面上。”
“你的意思是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過去?”楊榮微微皺了皺眉頭,對柳素娘說道:“既然對方有如此厲害的人物,更應當即除去,將來拔除他們老巢的時候,才能更加省心!”
“先確定回來報訊的人身份,然後再做計較!”柳素娘擰着眉頭想了一會,對楊榮說道:“你讓人把他帶到夜刺營來,或許我正好可以利用他來教夜刺營的將士們該如何審訊犯人。”
從柳素孃的語氣中,楊榮聽出了幾分狠毒,他知道,若是那個報訊的兵士果真是殺手裝扮的,恐怕今天在這夜刺營裡,就會有一番好戲上演了。
血腥場面也見過不少的楊榮扭頭走到夜刺營門口,對站在營外等待的兩個親兵說了句:“把剛纔那人帶到這裡來,柳將軍有話要問他。”
兩個親兵應了一聲,轉身朝剛纔那人回去的營房走了過去。
這兩個親兵雖然能夠進入夜刺營,卻不能在裡面逗留,雖說知道夜刺營的訓練很苛刻,他們卻是不知道那訓練已經可怕到了什麼程度。
倆人離去後,沒過多久就把剛纔報訊的那個兵士給帶到了夜刺營門外。
他剛到夜刺營門口,兩個身穿灰黑色短衫,裡面顯然是套着堅硬鎧甲的漢子就走了出來,一左一右將他一架,第三個灰黑短衫的漢子從懷裡摸出了一條黑布,蒙在他的眼睛上,黑布蒙好後,他被架着他胳膊的兩個夜刺營兵士拖着朝着夜刺營裡面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