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潘惟吉從代州回來了。
他並沒有爲楊榮選定結婚的日子,而是給楊榮帶回了一個消息,鍾瑤夫婦要楊榮親自去一趟代州,說是拖延了這許多日子,若是他不親自去,顯現不出誠意。
經過幾天的調養,閻真的傷也好了許多,已經能下牀走動,並且還能處理一些軍中的簡單事務。
得了鍾瑤夫婦要他前往代州的消息,楊榮只是略略的沉吟了一下,就做了親自前去的決定。
代州距離忻州並不算遠,若是清晨出發,不過一整天的時間就能趕到。
從潘惟吉那裡聽說了鍾瑤夫婦的意思後,楊榮並沒多做耽擱,第二天一早就帶着十多個親兵出了忻州城,徑直向代州方向趕了去。
出了忻州,楊榮帶着十多個親兵,一路沿着滹水向代州境內趕去。
當他們到達崞縣地界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楊榮並沒有下令停下休息,而是從懷裡摸出一塊乾糧,一邊啃着一邊繼續前進。
沿着滹水河岸一路向北,帶着一股溼潤氣息的涼風吹在臉上,很是愜意。
楊榮很想美美的抻個懶腰,可他騎在疾馳的戰馬上,這個時候着實不適合撐懶腰。
剛離開崞縣地界,正要繼續往前趕,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身後揹着長劍的窈窕身影,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楊榮就確定了那人的身份。
快衝到那人身前的時候,楊榮猛的一勒繮繩,戰馬先是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當馬蹄重新落回地面的時候,楊榮才皺着眉頭向攔在他面前的柳素娘問道:“爲何又攔住我的去路?莫不是今日想要我的腦袋了?”
“最近本姑娘很是忙碌!”柳素娘撇了撇嘴,把頭扭向一旁,看着奔流的滹水,淡淡的說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往前走,或是換條路繼續前行!”
“爲何?”楊榮皺了皺眉頭,一臉疑惑的看着柳素娘問道:“莫不是你又得了消息,前方還有人設下埋伏想要暗害我不成?”
“算你聰明!”柳素娘轉過臉,兩眼盯着楊榮,淡淡的對他說道:“再往前十里,就會進入雁門地界,我早先得到消息,有人要在雁門伏擊你,而且伏擊的時間正是今日。”
楊榮皺了皺眉頭,眼睛微微眯了眯,心頭犯起了一絲疑惑。
他從忻州出發,事先並沒有做什麼計劃,完全是臨時的決定,那些企圖伏擊他的人,又是從哪得來的消息?
“若是不信,你只管前去!”見楊榮臉上現出一絲疑惑,柳素娘聳了聳肩膀,轉身朝着崞縣縣城的方向走了去,一邊走,她還一邊給楊榮甩下一句話:“若是不想死的話,你最好今日在崞縣住下!”
看着柳素娘離去的背影,楊榮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雖然對柳素孃的話還有些懷疑,可他卻也不想冒這個險硬是朝前闖,舔了舔嘴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勒轉馬頭,對身後跟着的親兵們喊道:“走!今日在崞縣留宿!”
聽到楊榮的喊聲,柳素孃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不過旋即她又恢復了正常,轉過身面對着楊榮,對他說道:“你們一羣人騎着馬,總不能讓我一個姑娘家靠着雙腳走路!”
楊榮微微彎了下身子,朝着站在一旁的柳素娘伸出了一隻手。
將柳素娘拉到馬背上,楊榮本想讓她坐在前面,可她卻在上馬的時候將身子一擰,穩穩的坐在了楊榮的背後。
載着柳素娘,折轉了方向,楊榮領着十多個親兵徑直朝着崞縣方向奔去。
在走到距離崞縣還有五六裡的地方時,柳素娘偷偷的伸手在戰馬的身上戳了一下。
她這一戳,看起來好似並沒有用多大力氣,其實戳中的正是馬腿上端的一處穴道。
被她這麼一戳,戰馬慘嘶一聲,揚起兩隻前蹄,同時後腿一軟,“啪”的一下側着摔倒下去。
馬背上的楊榮完全沒有提防,硬是在戰馬人立而起的時候被甩了下去。
坐在他後面的柳素娘在戰馬倒地之前,已是一個縱身躍下了馬背,立在一旁,等到楊榮翻滾着到了她腳下的時候,她一把抽出長劍,用劍尖指着楊榮的頸子,看着楊榮的時候,一雙眸子裡竟透出些許的不捨。
“你果然還是要殺我的!”楊榮苦笑了一下,微微閉上眼睛,對柳素娘說道:“動手吧,被你這樣的女人盯上,早晚都是一死,整天擔心着被你一劍殺了,還不如來個爽快的!”
當柳素娘用長劍指着楊榮的時候,跟楊榮一同前來的十多個親兵立刻抽出佩刀涌了上來,將二人團團圍在中間,其中一個親兵擡起刀指着柳素娘喝道:“快放了將軍,否則我等定將你碎屍萬段!”
柳素娘根本沒有理會那個兵士,她只是兩眼微微眯了眯,冷哼了一聲,對楊榮說道:“我說過早晚要取你的性命,只是沒想到你竟會如此輕信我,這到底是爲何?”
“因爲你救過我!”頸子被柳素娘用劍尖頂着,楊榮聳了聳肩膀,一臉無奈的說道:“我只救過你一次,而你卻救了我好幾次,這條命你想拿去便拿去好了,反正都是欠着你的!”
說着話,他扭過頭,朝跟他一同前來的兵士們喊道:“都聽好了,若是柳姑娘殺了我,你們任何人都不許爲難她,我這條命是欠着她的!現在都退到一旁,給柳姑娘讓出退路!”
聽了楊榮的話後,兵士們一個個面面相覷,竟不知是該繼續圍着二人好,還是該聽從楊榮的命令撤到一旁好。
下了命令之後,等了好一會,十多個親兵還是沒有撤下去,只是一個個又握緊了手中的戰刀,做好隨時撲上去把楊榮救下來的準備。
“我剛說了讓你們不要爲難柳姑娘,沒聽見嗎?”見親兵們半天都沒有退下,楊榮皺了皺眉頭,朝他們一瞪眼,沒好氣的說道:“我現在還沒死呢,也還是你們的都部署,連我的命令都敢不聽,想反了不成?”
被他這一喝,那十多個兵士纔有些猶豫的退到一旁。
雖然是退出了幾步,可兵士們還是做好了向柳素娘攻擊的準備,只要她敢對楊榮動手,絕對不可能逃的出去。
“好了,動手吧!”看着兵士們退到一旁,楊榮舔了舔嘴脣,坐在地上仰頭看着正用長劍頂着他頸子的柳素娘,朝她淡淡的一笑說道:“在你動手之前我有個請求,你動手的時候利落些,我有點怕疼!”
長劍抵在楊榮的頸子上,柳素娘看着他的時候,眼睛裡的神色卻越發的迷亂了,她苦笑了一下,喃喃的說道:“或許真是冤孽,我殺過許多人,在要殺你的時候,竟是每次都下不去手!”
說着話,她把長劍一收,背對着楊榮,用一種如同冰川一般寒冷的語氣說道:“你走吧,以後莫要讓我再看到你!”
“不殺我了?”楊榮有些疑惑的站了起來,眨巴了兩下眼睛,衝着已經擡腳離開的柳素娘說道:“今日若是不殺我,你可是又少了個絕好的機會!”
柳素娘沒有理會他,只是默默的把長劍插回身後揹着的劍鞘裡,快步向着崞縣的方向走了過去。
十多個親兵見柳素娘放開了楊榮,等她走到不可能一劍刺殺楊榮的距離,想要策馬追上去,卻被楊榮給攔住了。
攔住了親兵們,楊榮擰着眉頭,盯着柳素孃的背影看了好半天,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得朝她喊道:“你剛纔跟我說前面有埋伏,到底是真還是假?”
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柳素娘沒有回頭,只是背對着楊榮朝他擺了擺手,高聲喊了一句:“騙你的!”
“呃!”從她嘴裡聽到這樣的話,楊榮愣了愣,無奈的眨巴了兩下眼睛,聳了聳肩膀,回頭對跟着他的十多個親兵撇了撇嘴,對他們說道:“看見了沒,這就是告訴你們,有的時候救過你們的人,也不能完全相信!”
十多個親兵茫然的相互看了看,並沒敢去接楊榮的話,只是眼看着楊榮走到先前把他撂倒在地上,眼下已經站起來的戰馬旁翻身跳上了馬背。
被柳素娘忽悠了一通,楊榮是鬱悶到了極點。
重新跳上馬背,他雙腿不住的夾着馬腹,催促着戰馬快跑,跟在他身後的親兵們見他跑的太快,也只得催起戰馬加快了腳程。
原本還需要兩三個時辰的路程,一衆人竟然只花了一個半時辰就趕到了。
也虧他們的馬匹都是精挑細選的良種戰馬,若是尋常的馬,恐怕這一通跑下來,早是累死在半道了。
趕到代州的時候,天色剛剛暗下來,代州城門還沒有關上。
領着一衆親兵,奔到城門口,楊榮勒住疾馳的快馬,放緩了些速度,慢慢的走上了城內的街道。
守門的宋軍見有一隊兵馬要進城,本想上前盤問,可看到領隊的是楊榮,又都站到一旁,並沒有攔阻他們,眼睜睜的看着楊榮領着一隊親兵大搖大擺的走上了城內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