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榮領着隊伍返回忻州的時候,忻州的城牆已經重新加固了,城內的建築也重建了許多,震後的廢墟基本上已被清理乾淨,只不過重建起的只是城中幾條主要的幹道,更多的地方則還是一片片的空地。
剛剛進城,楊榮和楊延朗正要領着隊伍往軍營走,城內的幾條街道上涌出了許多百姓。
這些百姓紛紛涌向了楊榮等人,到了距離他們還有五六步遠近的地方,才停了下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容,不少人還一邊向楊榮和楊延朗拱手,一邊對他們喊道:“恭賀兩位將軍凱旋歸來!”
楊榮和楊延朗沒想到他們回到忻州,竟會受到百姓如此熱烈的歡迎,心頭不由的有些澎湃起來,一邊拱手給百姓們回着禮,楊榮還一邊朝百姓們喊道:“多謝父老們鼎力支持,若是沒有你們在後面爲我等鼓勁,我等也不會如此快的擊潰党項人!”
他的話引來了圍觀百姓的陣陣歡呼,百姓們的熱情越發高漲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圍滿百姓的街道,秦思成又領着一隊廂軍迎面走了過來。
剛見到楊榮,秦思成就加快了腳上的步伐,跑到楊榮的面前,雙手抱拳朝他拱着說道:“恭賀楊將軍凱旋歸來!”
見秦思成跑到了面前,楊榮連忙翻身跳下馬背,給他回了一禮說道:“勞煩秦大人親自迎接,楊某惶恐萬分!”
“楊將軍勞苦功高,此番又連續擊潰党項叛逆!實是我大宋的堅實脊樑!”秦思成雙手保持着抱拳的姿勢,對楊榮說道:“下官在府衙內擺設了酒宴,還請二位楊將軍務必賞光!潘將軍那裡,下官早先已然邀請了!”
“呃!”聽秦思成說擺設了接風酒宴,楊榮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轉過身對跟着他一同救援夏州的兩位軍都指揮使說道:“你二人領着將士們先回營內,我與楊監軍且去府衙走上一趟!”
兩位軍都指揮使應了一聲,領着出征的忻州兵,帶着那些他們繳獲回來的戰馬朝軍營走了過去。
楊榮與楊延朗下了馬,戰馬由身後的親兵牽着,他二人則與秦思成並肩朝府衙方向走了去。
在迎對着府衙那條街道的一家客棧裡,一箇中年漢子正站在窗口,面無表情的看着剛從街道上走過的楊榮等人。
除了這中年漢子,屋內還坐着幾個比他稍稍要年輕些的漢子。
這幾個漢子每個人的身材都很魁梧,雖然他們身上穿着的衣服比較厚,卻還是遮掩不住他們那健碩的體格。
坐在屋內的漢子,看起來大約都有二十七八歲年紀,一個個皮膚都是十分乾燥,看起來並不像是本地人。
忻州的氣候也很乾,人的皮膚並不像江南人的皮膚那般細膩水潤,可與極北之地的人比較起來,卻算是細膩了許多。
“兄弟們,等到楊榮返回軍營,想要動手恐怕就不容易了!”楊榮的身影在街道盡頭消失後,站在窗口的漢子把窗子關上,走到圍成一圈坐着的漢子們旁邊,對他們說道:“從忻州衙門到忻州大營,其間要通過兩條街道,若是兄弟們沒有異議,今晚我等就埋伏在那裡,或許可將楊榮一舉擊殺!”
“潘惟吉和楊延朗陪着他,又有十多個忻州大營的禁軍護送,恐怕半夜劫殺很難成功!”中年漢子的話音剛落,一個年輕漢子仰起頭看着他說道:“雖說我等都是大人從各部挑選出來的武士,可對付潘惟吉和楊延朗,確實還是沒什麼勝算!”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中年人皺了皺眉頭,語氣有些不快的向那年輕漢子問了一聲。
“聽聞今日秦思成請了雜耍班子,在爲楊榮慶功時會有表演!”那年輕漢子撇了撇嘴,語氣中帶着幾分鄙夷的說道:“南朝蠻子就是這般模樣,大災重建尚未完成,便有閒心來做這等閒事!料他們定不會想到,我等會利用這個時機!”
“如何利用?”中年漢子眉頭緊皺着,對那年輕漢子說道:“此時雜耍班子已經進了忻州府衙,就算我等有心將他們全都殺光,取而代之,也是沒了機會!”
“呵呵!”年輕漢子笑着搖了搖頭,站了起來,走到中年漢子身旁,附在他的耳朵上嘀咕了幾句。
聽完年輕漢子的話,中年漢子原本鐵青着的臉色和緩了許多,到最後他竟是兩眼放光,朝着年輕漢子的胸口擂了一拳說道:“好小子,有你的!”
跟着秦思成剛進府衙,一個斷了條手臂的中年人迎面跑了過來,由於少了條手臂,無法抱拳行禮,他只得躬着身子給楊榮鞠了一躬說道:“楊將軍,下官早已備好了酒席爲將軍慶功!”
“你是?”看着這少了條手臂、穿着青色官服的中年人,楊榮竟是半天沒能想起在哪見過他。
“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下官這條命還是將軍親手從廢墟中扒出來的!”斷臂官員身子躬着,臉上帶着些許尷尬的說道:“下官乃是忻州通判黃旋!”
“原來是黃大人!”直到對方自報家門,楊榮纔想起當日確實是他帶着幾個禁軍官兵將這黃旋從廢墟中扒了出來,連忙笑着拉起黃旋剩下的那隻手,對他說道:“有勞黃大人費心了,末將只是僥倖勝了党項賊寇,還要兩位大人破費,實是惶恐!”
“楊將軍,今日的酒宴與雜耍雖是以下官名義置辦,卻是黃大人掏的銀兩。下官本想與他均攤,不想黃大人卻說要謝將軍當日救命之恩,堅持由他一人負責支出!下官今日也是借花獻佛啊!”楊榮的話音剛落,一旁的秦思成就笑着把黃旋的心意說給楊榮聽了。
聽了秦思成的話後,楊榮愣了一愣,他很清楚通判雖說是知州的副手,但官職卻只是七品或八品,俸祿並不是很多,今天的酒宴恐怕要花費這位黃通判兩個月的俸祿才能置辦起來,心內頓時有些不忍。
“黃大人太過客氣了!”心內雖然有些不忍,可楊榮卻知道,若是把這種話說出來,恐怕會傷了這位黃通判的自尊,於是笑着說道:“黃大人如此厚待末將,今日末將便要腆着臉皮叨擾了!”
府衙在地震中已是毀了大半,後院的宅子雖說正在重建,卻都只是初具外形,並不適宜在屋內擺宴。
進了後院,楊榮看到院子的上方拉着許多繩條,繩條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掛着一隻燈籠,眼下天還亮着,燈籠都沒有點燃,不過掛在那裡,倒也煞是好看。
在後院的空地上,臨時用木料搭建了一個半人多高的臺子,想來應該是飲宴時留給雜耍班子助興的。
院子裡只擺放了一張大圓桌,圓桌旁放着十多隻凳子,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桌子。
看到這樣的佈局,楊榮心內稍稍安穩了一些,看來今日秦思成和黃旋宴請的人並不多,只有大營內幾個重要的人物和府衙主要官員作陪。
果不其然,衆人坐下後沒多一會,潘惟吉與閻真也領着幾個親兵走了進來。
一見楊榮,閻真臉上就漾起了難以掩飾的喜悅。
這段時間楊榮領軍救援夏州,閻真雖說是身在忻州大營,可心卻早已陪着他去了夏州,總是擔心他會凍着、餓着,當然最擔心的還是他會被党項人傷着。
雖說前幾天聽聞楊榮帶着忻州官兵大敗李繼衝奪取了銀州,後來又在夏州城外斬殺了党項大將,驅走李繼遷,可沒見到他本人,閻真的心始終有些放不下。
見楊榮好端端的坐在桌邊,閻真那顆懸着的心纔算是徹底的放了下來。
“惟吉,閻真,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倆人走了進來,楊榮站起身,雙手抱拳,煞有介事的朝他們拱了拱。
“確實是辛苦!”潘惟吉也不跟他客氣,抱拳朝他拱了拱,笑着說道:“不過辛苦的不是我,我整日裡只要敦促兵士們訓練也就行了,閻真白天要籌備軍中一應所需,要想辦法購置軍馬,到了晚間她還得一個人坐在校場的空地上,不曉得在想誰個,那纔是真的辛苦!”
潘惟吉的話音剛落,閻真就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旋即又羞紅了臉,把頭深深的埋到了胸口。
楊榮自然是知道潘惟吉話裡什麼意思,可眼下是在忻州府衙,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今日秦大人與黃大人擺宴招待我等,過會我等要多敬二位大人幾杯,以謝厚誼!”
幾人寒暄了一會,各自坐下後,黃旋轉身用他剩下的那隻手臂朝不遠處站着的一個衙差招了招。
衙差見黃旋向他招手,連忙跑到近前,微微躬着身子,小聲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傳菜,順帶讓雜耍班子也開始吧!”黃旋朝那衙差微微點了下頭,小聲吩咐了一句。
衙差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沒過多會,幾個皁隸便捧着各色菜餚從廚房走了出來,將菜餚擺放在了桌上。
與此同時,空地上搭起的木製高臺,也有幾個人跳了上去,耍起了甩火把、轉盤子等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