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茶籽已經收回來了，此刻攤在廠裡的空地上曬着，喬喬幾次三番想撿幾顆回來搗茶油玩，都因爲行程太過緊張而告終。
這會兒已經沒人幹活兒了，蔣師傅把茶籽翻動一遍，正舉着手機跟媳婦視頻：
“……今天風太大了……宿舍房間看了沒？怎麼收拾啊……牀墊我訂了，窗簾你來準備啊？行行行……家裡的舊桌子就別寄了，還不夠快遞費的……”
“你啥時候過來呀……閨女要元旦才放假，這還有一兩個月呢……我不行，我一個人收拾不好……”
“我那直播昨天點讚的是你吧？你怎麼光點贊不留評論啊……我跟你說昨天做的鍋巴可香了！就是吃飯的人少……”
“沒啥活兒了唄，這邊兒都是零工，沒活兒了就不管飯了……我釣魚去了！那邊兒山坳子裡有個野塘……”
“沒釣着，這麼冷的天兒魚也不愛動彈……”
等到掛了電話，視頻時間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
蔣師傅嘆口氣——媳婦兒人不來，只遙控他收拾屋子，這活兒可比做飯累多了。
但想想以後就能夫妻倆在一處，他又來了精神——不是說這個茶油做護手霜特別好嗎？什麼時候做呀？這茶籽兒都曬得半乾了！
這個問題他晚上吃飯的時候就問了。
然而喬喬嘆口氣：“不行啊，不行啊，我好忙啊，顧不上的！”
他掰着手指頭：“今天風太大了，燕平哥說直播會聽不清聲音，山上的茶籽也沒有曬好，護手霜先不做。”
“明天舅舅舅媽過來，媽媽說怕他們不自在讓我去招待他們，幫忙收拾屋子。”
烏磊筷子都掉了：“我爸媽要過來？我咋不知道啊？”
宋檀忍住笑，此刻一臉茫然：“咦，烏磊哥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爲舅舅跟你說了呢！”
“是啊，”喬喬也好奇：“你們打電話的時候沒說嗎？”
烏磊：……
打什麼電話呀？也沒啥好說的，上次打電話差不多得有十天了。
他自知理虧，此刻重新撿起筷子，打岔道：
“他們來還收拾宿舍幹嘛？長住啊？是住山上嗎？”
“不是哦！”喬喬解釋道：“舅舅舅媽要來學養牛，而且他們怕烏磊哥你一個人住着太無聊了，到時候會一起住在草場的。”
烏磊：！！！
“草場還有張伯！一點也不無聊的！”最重要的是有手機啊！
“可是張伯已經收拾半個月的葛根粉了，只有晚上纔會去那邊住——烏磊哥，你好可憐啊，白天都沒有人說話。”
烏磊：我不覺得啊！！！
…
說起這個，喬喬又重新來了精神，此刻鄭重對唐奶奶說道：
“唐奶奶，我太忙啦！明天也沒有時間跟你學下棋——你能等我兩天嗎？”
“能啊！”反正護手霜一時半會兒都做不出來，老太太如今纔不急呢。一邊兒夾着菜一邊兒不緊不慢的問道：
“你明天忙什麼啊？”
喬喬挺起胸膛：“明天！我要跟支書姐姐一起賣葛根粉！”
張燕平也點點頭：“張大叔他們已經把視頻剪輯好了——唉，這些大叔們做事就是不如年輕人靈活隨意。”他做出一副苦惱模樣，眉宇間的得意卻藏不住：“剪個做葛根的視頻嘛，他們後期一遍遍的修……我看拍《舌尖》也就這個精細程度了。”
“葛根粉？”老太太來了興趣：“怎麼賣呀？先給我稱兩斤吧，這個喝起來美容養顏呢。”
宋教授嘆了一聲：“現在的東西，哪個不宣傳美容養顏呀……你先老老實實在這邊兒過個冬養一養再說吧。”
搞不好明年開春兒回去，想的就不是美容養顏，而是減肥了。
唐奶奶看他一眼：“你懂什麼？心理暗示可以反射到軀體的，我相信它能美容養顏，那我喝一口就能有效果！這個理念很權威的。”
宋教授心想心理暗示我知道，我沒想到它是暗示這方面的。
不過呢，對上唐奶奶，他常年處於食物鏈底層，此刻還是安靜一些吧。
而喬喬已經歡快地開始推銷了：“唐奶奶，給你不用快遞，就60一斤吧！”
支書姐姐說這是爲村子做貢獻，明天開播之前還要先打包着給長樂居供應一些。
另外，明天菜販子老趙也會過來看葛根——順帶看看村裡人究竟零散着種了多少宋檀家的蘿蔔白菜。
當然了，宋檀覺得，他不是來看蘿蔔白菜的，而是想先到大棚來踩個點兒。
60塊錢唐奶奶倒不覺得貴，此刻只拿出手機來：“直播間是哪個呀？上預告沒有？我先發個朋友圈兒宣傳一下。”
“不急不急，”宋檀趕緊攔着她：“喬喬直播間引流過去也有二三十萬人了，葛根粉就兩千多斤，不用再宣傳了。”
人紅是非多，喬喬做直播是開心爲主的，現如今直播間的粉絲篩選得還可以，都很有包容力，而且少有說難聽話的。
但再宣傳一圈就不一定了。
還是算了。
但唐奶奶不清楚，她還納悶：“你這孩子，你還能嫌粉絲多呀？再說了，不是說給村裡的直播間宣傳嗎？人越多競爭越火，才顯得咱們東西吃香啊。”
宋檀愣了：“是哦。”
她都忘了不是喬喬的直播間了。
大夥兒正討論的熱鬧呢，就聽門口一陣三輪車的聲音，卻是張旺家弄了兩袋子葛根粉：
“宋檀啊，這包是給你的，你家人多，都嚐嚐。還有給祝支書的，祝支書爺爺多，這個老年人吃吃沒壞處的。”
兩袋子加起來得有兩百斤了！這也太實誠了！
宋檀哭笑不得：“張伯，你給我家的我就厚臉皮收了。但是小祝支書她那個錢你得收，不然違反紀律的。”
張旺家傻眼了——
他這葛根粉，小祝支書千叮嚀萬囑咐，網上88一斤，線下60一斤……他弄這一百斤過來，這不是硬讓人家掏錢買嗎？
她村幹部還不好拒絕嘞！
張旺家迅速把袋子一背：“那我這個先不給她了，回頭看她爺爺要多少吧，我……我另外給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