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眉頭一挑。
“你的意思是,各論各的?”
秦雲跟何況瘋狂點頭:“嗯吶!”
陸川卻微笑起來,意味深長:“你管她叫嫂子,她管你叫二傻子——是這種論法嗎?”
秦雲的臉慢慢垮了下來。
以現代人的食物豐富程度,豬油渣其實誘惑力遠沒有古代那麼大,但稀奇的是,面前這半盤子下肚,愣是沒有一點兒油膩的吃不下的感覺。
頂多是有點飽了。
這種好東西,也不怪秦云何況招架不住了。
他們連奶茶都戒不了,根本沒有自制力可言。什麼甜的鹹的,這會兒只咣咣往嘴裡炫就是了。
此刻對方就很氣憤:“不答應就不答應,你怎麼還人身攻擊呢?你就說你是不是單身吧?你就說人家宋檀是不是長得非常漂亮吧?”
他指指點點:“我跟你說,你這也就是沒碰上過年,不然像你這樣的單身狗,在家根本沒地位的。”
他講的從某方面來講也是事實,但陸川根本不爲所動,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當初你對我哭的嗷嗷的說我救你狗命的時候,怎麼不說以身相許呢?”
“這法子低成本,還方便,多好啊!”
秦雲垮起一張批臉:“……”
不就第一回見女朋友的家長沒經驗,找你多取了取經。順帶買房子沒錢找你又借了一把嗎……
什麼以身相許?他這如花男兒對另一半也是有的要求的好嗎?
首先就得是個女的。
秦雲恨恨道:“說不過你就算了,反正我是覺得你倆有緣分——是吧何況?”
何況憨憨一笑,彷彿什麼都不明白。
但再看他下手的速度,分明比秦雲不知多出多少,以至於陸川回想起來都啼笑皆非,搞不懂自己從哪兒找出這倆臥龍鳳雛當朋友的。
……
但是男人之間的友情總是那麼奇怪,且不怎麼講道理的。
比如此刻,千里迢迢趕過來的張晨看着穿着塑膠雨鞋雨褲、戴着口罩和棉帽子、手裡拿着鐵鍬正在鏟糞的好兄弟烏磊,真真是一把心酸淚呀!
“你表妹怎麼這麼狠的心啊!這大冬天的就讓你幹這個?!”
現在誰家小夥子這麼吃苦耐勞啊?
河邊冷冷的風呼呼吹着,牛羊糞在發酵池裡孕育着古怪的味道。而年輕小夥子不修邊幅,兢兢業業,別人熱熱鬧鬧的殺年豬,他在這裡兢兢業業的鏟糞……
“你這表哥是親的嗎?”
好兄弟忍不住抱打不平。
然而烏磊卻是一臉唏噓:“你不懂,檀檀都跟我說了,今天要殺五頭豬,工作量特別大。”
想想也是,那豬一個三四百斤,他這瘦胳膊瘦腿兒的挑一筐的牛糞都覺得哼哧費勁,何苦再去接觸不同工種呢?
張燕平都嘀咕,害怕那豬一腳蹬他肚子上,多厚的脂肪也擋不住淤青吧?
“而且村裡人多,七大姑八大姨還要打聽我的單身情況……那不行,兄弟,我實話跟你說,我現在看透了。”
“男人沒有事業,是找不到好條件的對象的。”
張晨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可看他站在那裡杵着鐵鍬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這事業……瞅着也不太光鮮啊?”
哪個條件好的姑娘能願意認識一個在牛圈裡鏟糞的小夥子啊!
他誠懇道:“我早跟你說了,不然你還去寧城,我叫我爸給你安排個工作好了。”
想多掙點兒就去工地裡打灰,悠閒沒啥理想就去當保安,咋樣不比鏟牛糞舒服呢?
烏磊更感動了。
但是不行!
“我爸媽也在這兒呢!”
“他們最近學養牛學的特別認真,檀檀家的宋教授還答應開春了介紹更好品種的肉牛……我們倆就快出師啦!”
本身養牛也不是什麼多有門檻的事兒,大舅一家在這裡,純粹就是學習更科學的飼養以及一些常見病和飼料配比之類的。
如今家裡都撂開手幾個月了,過年也該有心得了。
烏磊信誓旦旦:“明年你到我家,我帶你一起去放牛!”
張晨:……
怎麼說呢?現如今鄉村能找到這麼一個淳樸的人,也算是萬里挑一了。
他只能嘆口氣:“那你還去吃殺豬宴嗎?去的話咱倆一起唄。”
烏磊想了想:“行!不過牛場不能離人,我帶我媽先過去,等吃完飯我爸再來。”
正說着呢,就聽羊圈的房門“吱呀”一聲,大舅媽正擡高嗓門:“烏磊,檀檀說讓你先過去,把公主他們幾個帶過去,也叫他們原來的主人看看。”
“行!”烏磊開口:“媽,你去叫公主他們,我先去換衣服,我朋友專門開車來接我們了,不用騎三輪。”
大舅媽一聽,再看看一旁微笑打招呼的張晨,忍不住喜笑顏開:
“小張啊,勞煩你大老遠的過來……你說我這邊兒也沒啥招待的,這多不好意思啊……”
她如今可算看出來了,烏磊長這麼大,知心好友恐怕也就眼前小夥子這一個——
畢竟也不是誰對二缺都有包容力的。
此刻笑容都格外真誠:“回頭檀檀家要賣牛肉,我叫磊磊專門兒給你留幾斤好的。”
“好好好!”張晨別的什麼也不缺,就缺老宋家的東西呢。這會兒毫不客氣的道:
“嬸兒,也甭留幾斤了。三五十斤不嫌多,一斤兩斤不嫌少。到時候多少錢我給烏磊轉賬!”
他一邊兒說着,一邊兒催着烏磊:
“你趕緊的,換衣服去,不然等會兒有好吃的都被他們搶光了。”
順帶還忍不住誠懇建議:“養牛是挺好的,但你要不要做兩手準備?”
“我來的時候跟之前那兩個市政採購有聯繫。你別說,這T制內是不一樣啊!別看他倆幹採購的,真有那個氣質,回頭你說是咱們寧省刺史都有人信!”
“我就琢磨着,你年紀也還可以,要不順帶着學學,看看能不能咱也考公考編之類的?”
不管幹啥,老這麼鏟糞也真不行啊!
他才二十幾又不是五十幾!
然而烏磊已經被遼闊金河還有無憂無慮的牛羊們洗滌了大腦,這會兒倒對自己有很明確的認知:
“我媽說了,我這腦子不適合幹那個——再說了,你也別對體制內有濾鏡,我前陣子刷顫音,人家小區保安還長得局裡局氣呢!”
張晨:……
……而這邊老宋家。
等到五頭豬被分割的差不多了,殺豬匠們的工作告一段落,來湊熱鬧的村民們也嘖嘖嘆着,一邊聊着天進院子了。
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誰也不會瞎客氣,一邊扯着嗓門跟忙碌收拾東西的宋三成烏蘭聊着天,一邊還對着許久未見的大院子一個勁兒的誇:
“這樓蓋得真好看,像那顫音上的大別墅,估計得一百萬……嘖嘖嘖,還是得孩子有出息啊……”
這是年初就出門打工,還不太清楚的鄉親。
“這大院子就是乾淨,敞亮,就是邊上花壇咋不多種點菜?這隨手摘了就炒多方便啊!”
這是下半年去打工的來發表意見。
而像是李蘭花張紅這幾個常在老宋家幹活的嬸嬸們,這會兒已經提着內臟桶開始收拾了。
別的不說,那豬大腸吃起來美,收拾起來可埋汰了。
而他們如今大概知道老宋家的菜價,今年又靠着他們掙了那麼些蘿蔔白菜錢……
可不就是表現的好時候嘛!
聊着聊着,院子裡幾張桌上放着的那些個零嘴就被摸進了嘴裡——
“唔!”
纔剛嚼下一口米杆的衆人瞪圓了雙眼,被從未設想的美味給弄得吱不了聲。
“這米杆咋做的?誰做的?咋有這個手藝?”
“看這米杆多厚,咬起來有點黏,這肯定是咱們自家好米打的——三成,你家的稻子今年啥品種的啊?”
宋三成其實已經記不太清了,不過他拍過照片,這會兒就笑呵呵的:“好吃你就多吃點,我找找是啥品種……”
米杆米花嘛,家裡堆了半間屋,隨便吃!
不過沒等他查出什麼品種,就聽村裡人又聊了起來:
“這還用問,你沒看人家大教授剛還在院子呢?那可是上過國家臺的,人家有真本事的!種啥啥好!”
“是呢!那農科院你曉得不?裡頭大專家一輩子都研究種地的,就像雜交水稻一樣……”
“這麼好?那咱不知道能不能留點種自己也種……”
“我怕難,這東西估計吃肥,投資還大……你沒聽老宋家之前說,這都得貸款幾千萬才整出來一個小山包……”
就他們這旮旯山村,百十萬就是頂級有實力了,幾千萬的小山包……
嘖嘖嘖,不敢想!那咋還呢?
有那錢存銀行裡,每個月吃利息都過得舒舒坦坦的了。
大家七嘴八舌,道聽途說,三人成虎,越說越玄乎。
等宋三成把照片扒拉出來的時候,整個院子已經在爲他女兒拜了農學教授做老師,並有本事借到上億元而滿是震驚了。
宋三成:……
實話說,他也很震驚。
他敢保證這些村裡人一輩子現金十萬都沒幾個人見到,怎麼上億的貸款這麼敢想呢?
咋貸啊?去銀行一張嘴人家就要啥給啥啊?!
怎麼越沒譜還越有人信呢!
順帶的,還有幾個人正面色猙獰的扯着紅薯幹,想不通現在爲什麼還有這種咬都咬不動的東西。
偏偏那股子耐磨的甜味兒,搭配着過於堅硬柔韌的土法紅薯幹,也着實讓人慾罷不能了。
另外還有牆角里架着相機忙活一上午的釣魚佬,他倆正側着頭啃着什麼,主打一個面色猙獰。
等宋三成仔細看去,才發現他倆一人捏了一顆幹板栗……
老實人宋三成狠狠心虛一把。
就,下回,下回自家再辦什麼酒席,肯定不放這麼難咬的東西了。
……
而在客廳裡,大夥兒就又是另一種氛圍了。
啥氛圍呢?
——不虛此行!
雖然這話有點誇張——畢竟豬油渣是嚐個味兒,也不能真就吃到飽,再好吃也得膩啊!那東西又佔地方,一盆子也就那麼些,大家吃個新鮮罷了。
但最裡頭的那羣人全是日常要進行體能訓練的,熱熱鬧鬧爭搶一番,彼此都心滿意足。
王秘書和領導矜持地坐在另一側,這會兒甜鹹都嚐了,只剩盤子空空,這會兒也覺得不虛此行。
高熱量的零食帶來的滿足感,是什麼好酒菜都難以比擬的啊!
不過他們酒足飯飽了,後背那一側的沙發上,還有着熱熱鬧鬧的聲音:
“小杜啊,我年紀大了,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現如今能吃的也不多……”
另一邊還有年輕人極力抗拒:“老爺子,真不行,這真不能吃多了……”
“小王啊,你就說我對你好不好吧?我老伴兒都沒帶我帶你過來了……”
“老爺子,咱實話說,您要是不帶我也出不了遠門啊……”
顯見着這羣小老頭和他們各自的年輕助理們正在極限拔河,從懷柔到示敵以弱啊……
大家聽得樂不可支,這會兒忍不住轉回頭去打量一下。然而這一打量,武警系統的兄弟們先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就……怎麼有種同行的氣息呀?
而且這些同行怎麼來的這麼整齊,一個老人家配一個呀?
一時間,大夥兒瞅着那幾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忍不住琢磨着這是哪邊系統裡的退休領導了……
嘶!
好像不能細想啊。
不然這啥級別退休了還配個警衛員啊?
而趁着他們對視怔愣的瞬間,幾個其貌不揚的小老頭兒卻動作飛快,出手如電,一把捏住了僅剩的幾顆豬油渣,美滋滋的笑了起來。
其實這會兒老祝等人過了癮,倒也不是非吃不可了,只是難得見大家樂呵呵爭搶的模樣,就也想搶着吃。
下一刻,角落裡正捧着茶杯細細品嚐的領導卻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嗆咳!
“咳咳咳咳咳——”
領導急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王秘書身爲貼身人物,不知爲什麼,愣是在這一刻跟領導失去了默契,只能着急的問他:
“您別急!需要什麼我來拿——要紙嗎?毛巾給您擦擦……”
而領導看着那邊幾個小老頭好奇的看過來的模樣,瞬間又咳得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