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口,順着金兀朮的手掌切下來,刀口貼着金兀朮的手臂,生生切下來一條長約五十釐米,巴掌厚的肉條……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快的讓金兀朮根本做不出其他的反應,那樓蘭寶刀便已經朝着他的哽嗓咽喉抹去,眼見着就要取了金兀朮性命。
金兀朮乘興而來,本想着能會一個美嬌娘,哪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
他功夫也不過是練到了意氣君來骨肉臣的水準,比之玉尹,甚至還要低一籌。不過,畢竟是經歷過戰陣搏殺,金兀朮的反應極好。眼角閃過一抹冷芒,他便知道不妙,也顧不得手臂上傳來的劇痛,擡腳蓬的便踹在玉尹的肚子上。
這一腳,沒使上氣力,但玉尹卻噴出一口鮮血,手上隨之一頓。
金兀朮身形倒退,蓬的便倒在了地上。
半個身子鮮血淋淋,那劇烈痛楚,令他倒地一剎那便昏迷過去。
玉尹剛要再上前補上一刀,已經來不及了!
珊蠻善應發出一聲奇詭的咆哮,猶如狼嚎一般刺耳,令玉尹神智不由得一昏。等他清醒過來時,善應已經到了他跟前,擡手便是一記窩心捶,正打在玉尹的胸口。
玉尹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噔噔噔退了三步。
珊蠻善應攔在金兀朮的身前,咬牙切齒,雙手化作一雙利爪,做勢便要撲向玉尹。
體內氣血翻滾,玉尹眼見善應攔住去路,心知再想要殺金兀朮,已經來不及了……說起來,今日能重傷金兀朮也算是他運氣好。善應被陳希真打得重傷,十成功力剩下不到四成。否則的話,便剛纔那一爪,足以要了玉尹性命。雖然如此,玉尹也知道,自己不是善應的對手!莫說他現在已受了重傷,就是沒有受傷,也不是隻剩下三四成功力的善應對手。看樣子,今日想除掉金兀朮,有些困難。
不過,主要任務已經完成,金兀朮只是一個意外的收穫。
目光越過善應,在昏迷不醒的金兀朮身上掃了一眼,玉尹眸光一閃,突然怒吼一聲:“完顏宗弼,死來。”
那架勢,完全是一副要和金兀朮同歸於盡的模樣。
同時,玉尹在官話中,夾雜了一些遼國的口音。這也要多虧了他當初隨耶律餘里衍一行北上,在不知不覺中被練就出來的技能。善應眉頭一蹙,冷笑一聲,擡手一掌便劈向了玉尹。金兀朮受傷昏迷,作爲國師的善應,着實感到有些顏面無光。
他這一掌,頗有些大開碑手的架勢,掌心更透出一抹硃紅色。
玉尹心裡一驚,不過那架勢還是做得很足,眼見要被善應劈中,卻腳下一個錯步,閃身躲過這一掌之後,騰身而起,便朝着遠處疾馳而去。善應愣了一下,勃然大怒。
他被玉尹的表現給欺騙了,原以爲這傢伙要搏命,哪知道……
“鳥賊,哪裡走。”
善應怒吼一聲,邁步就要追上去。
可跑出兩三步之後,卻又停下來。
小巷兩邊的門房,紛紛亮起了燈火……顯然,方纔那一連串的搏鬥,驚醒了秀才巷的居民。
四太子還昏迷着,實不宜再次逗留。
至於李觀魚?
善應方纔進了李觀魚的家門後,便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對方既然是謀後而動,那李觀魚的身份,恐怕是已經曝光,必須要儘快告之蕭慶。
想到這裡,善應也不猶豫,不再理睬玉尹,翻身來到金兀朮身邊,伸手一把將金兀朮扛在了肩上。論身材,金兀朮比善應魁梧高大許多。可是在善應手上,卻好像一隻小雞仔似地,渾然沒有半點份量。當隔壁房門開啓的一剎那,善應扛着金兀朮,腳踏牆壁騰空躍起,噌的一下子便躍上房頂。秀才巷的居民只看到一抹虛影掠過,在夜色中眨眼間便不見了蹤跡。念頭一閃,那幾個人頓時頭皮發麻。
莫不是,遇到了鬼嗎?
夜風,甚寒。
玉尹衝出秀才巷之後,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喉嚨口一甜,一口鮮血頓時噴出,腳底下也是一連串趔趄,撲通一聲便倒在地上。
神智隨之有些模糊,玉尹想要起身,卻已是渾身無力。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車軲轆的聲響,他想要強撐着起來躲藏,可是腦袋一沉,便昏迷不醒。
順着汴河大街,一輛馬車緩緩行來。
看那馬車的裝飾,富麗堂皇,顯然不是等閒人家能夠擁有。
時已近深夜,往日熱鬧非凡的汴河大街,而今冷冷清清。馬車倒了玉尹身旁停下,車伕停住了馬,跳下來快步走到玉尹身邊,看清楚狀況後,也是嚇了一跳,忙回到馬車旁,隔着門簾輕聲道:“姑娘,前面路上倒了個人,看樣子好像是與人鬥毆重傷,昏迷不醒……”
“便扔到一旁。”
一個尖亢的聲音傳來。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個若黃鸝唱歌般動人的聲音響起,“張老公,怎地可以這樣。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且去看過再說。”
“姑娘便總是這般心軟,似這種潑皮鬥毆,確是常有的事情,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跑來擋路,直個該死。”
說着話,厚厚的黃綢子加厚車簾一挑,從裡面走出一個富態白胖的中年人。
他頜下無須,看上去有些威嚴。
下了車後,他狠狠瞪了那車伕一眼,低聲罵道:“便繞過,哪來這許多麻煩事……”
“張老公!”
“姑娘莫急,雜家這就過去。”
車裡人嗔怪的道了一句,讓那白胖男人忙閉上了嘴,快步上前。
“咦?”
就着火光,白胖無須男人看清楚了玉尹的長相,頓時一怔。
這不是玉小乙嗎?
按道理說,他這會兒應該已經離開了東京,怎地會昏倒在此處?
白胖男子忙快步回到馬車跟前,把車簾掀開一道縫隙,輕聲道:“姑娘,是玉小乙。”
“啊?”
“那昏迷之人,是馬行街的玉小乙。
按道理說他這會兒早應該在百里之外,怎地會出現在東京?看他樣子,好像受傷不輕……姑娘,這件事該如何是好?”
車裡,一陣靜寂。
半晌後,忽聽那車中人再次道:“張老公,把他擡進來吧。”
“姑娘,這怎地是好。”
“不管怎地,也算是有些交情。
這天寒地凍,若咱們不理,只怕是死路一條……先把他擡進車裡,然後再做計較。”
“姑娘菩薩心腸……”
白胖男子輕輕嘆了口氣,便應了一聲,一擺手,示意兩個扈從上前,把玉尹擡到了車上。這時候,從遠處傳來馬蹄聲,緊跟着燈火跳動,確是一支禁軍,正迅速趕來。
“啓行!”
車中人沉聲道了一句之後,白胖男子便立刻指揮衆人繼續行進。
不多時,禁軍馬軍趕到了跟前,遠遠便聽人叫喊道:“前方馬車停下,殿前司辦事。”
“混帳東西!”
白胖男子快步走上前,大聲罵道:“卻不見這是誰家車仗,殿前司怎敢如此放肆?
雜家張大年,隨茂德帝姬迴轉相府……還不給雜家讓開。”
馬軍軍官聞聽一怔,也嚇了一跳。
張大年?
無名小卒,他卻真個不知道是誰。
但茂德帝姬何人?他怎可能不知道。那是官家最寵愛的女兒,更是公相蔡京的兒媳婦,樞密院小蔡相公的弟媳婦。這等人物,斷然不是他一個小小殿前司軍馬指揮使可以招惹。於是連忙下令部曲讓路,他快步上前,臉上帶着阿諛之色,躬身道:“不知是老公當面,小底真個得罪了……請老公代爲向茂德帝姬請罪。”
“你這廝,倒也有些眼力……叫甚名字?”
“小底忝爲殿前司第四副將,軍馬指揮使馬皋。”
“雜家知道了,便退下吧。”
“喏!”
馬皋忙又唱了個肥喏,便退到一旁。
待馬車緩緩駛過後,他這才臉色一變,厲聲道:“楊再興,立刻率本部人馬,兵分兩路。
你過河搜尋,我在這邊查找,那殺人兇手帶着同夥,必然走不太遠,切不可放過賊人。”
一匹棕色戰馬衝出來,馬上男子,赫然正是楊再興。
他答應一聲,便領着一支人馬離去。馬皋這才翻身上馬,率部繼續尋找那所謂的殺人兇手。
這一夜,開封城裡,喧囂無比。
驛站駐地,蕭慶從臥房裡走出來,面沉似水。
“珊蠻善應,這好端端,四太子爲何要去李觀魚家中?”
蕭慶是遼國人,珊蠻善應則是女直貴胄子弟。按照規矩,蕭慶可比不得善應高貴。
可是,在蕭慶跟前,便是貴爲國師的善應,也不敢露出半點不滿之色。
他聞聽苦笑一聲,“確不太清楚。
今日咱閉關出來,本想着活動一下筋骨,便繼續閉關療傷。哪知道被四太子攔住,說是要我陪他一同前去會一個美人。咱想着,既然四太子相邀,便隨他一行。
四太子不想驚動別人,那咱跟隨着,也能保他一個平安。
卻不成想……蕭先生,四太子可有危險?”
蕭慶聽罷,不由得苦笑。
“倒無性命之憂,只是一隻胳膊算是廢了,而且被傷了心脈,所以至今未能甦醒。”
善應臉上,露出愧疚之色。
但旋即,他惡狠狠道:“老趙官家忒狡詐,待我傷好,定要他知曉厲害。”
蕭慶一擺手,“此事與老趙官家沒有關係……只怕是……李觀魚這一死,顯然我之前佈局已遭破壞。好在……看起來,這東京已是是非之地,我等需儘快撤離。
來人,立刻通知那南兒秦檜,便說明日,我要與他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