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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這種事?”
玉人猶豫了一下,卻依舊攔住了馬娘子,“妹子莫急,且看小乙如何應對。
若他應付不來,你再出面不遲。
我知你也是愛護之心,但有些事情,他終究要去獨立面對。這樣對他,也有好處……你只管在旁看着,若實在不行,再出手相助,也不遲。”
“可是……”
“妹子,你放心。
那玉尹有如此高明的琴技,而且又能隱藏至今,說明他是個知道隱忍的人。說不定以前與人爭鬥,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但觀其性情,卻不會善罷甘休。俏枝兒今天擺他一道,且看他將如何應對,討要回來。”
玉人如此說,那馬娘子也就沉默了!
兩人走到窗後,就見玉尹揚長而去……
“小乙,當如何應對呢?”
玉人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自夫君去緇州赴任以來,總覺無趣……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有趣的人,怎可以輕易放過?若真個有本事,倒是可以向夫君推薦一二。
雖說到時候要遠離開封繁華,卻也勝似當個賣肉的屠子!
“小乙,怎麼了?”
當玉尹回到了鋪子裡,立刻迎上來,關切詢問。
玉尹笑了笑,“沒事兒,不過小人作祟。”
“那白礬樓……”
“少了他白礬樓,難不成還能餓死咱們嗎?九兒姐放心,此事我自有計較。”
不管心裡有多麼沒底兒,可玉尹還是拍着胸脯保證。
難道讓燕奴平白無故的爲之擔心嗎?
不過,這件事還是要妥善解決。倒小覷了那俏枝兒的能量,竟然用這樣的辦法,來逼迫自己。可老子吃軟不吃硬,你越如此,我越不會向你低頭。
一個唱曲的戲子,竟然霸道如斯嗎?
想到這裡,玉尹不由冷冷一笑……
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結束!他剛纔把話說的那麼狠,想必俏枝兒也不會善罷甘休。
兵來將擋,水來土填。
話雖是這麼說,可仔細想來,自家麻煩已經夠多了,而今又莫名其妙的惹出一個女人出來。玉尹搖了搖頭,莫不是自己天生就有吸引仇恨的光環嗎?
俏枝兒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不過呢,如果事情往兩面看,雖說有些麻煩,卻也給玉尹帶來了其他的思路。
我既然可以把熟肉賣給白礬樓,爲何就不能提供別家?
開封府七十二家正店,腳店數以萬計。如果真能打開銷路,倒也是一件好事。可問題在於,自家這些熟肉,該怎樣才能進入開封府大大小小的酒店酒肆呢?玉尹不是學經濟的,對此沒有任何頭緒。可這思路開啓,總是一樁好事。後世那麼多電視劇電影裡,總能找到一些辦法。
“九兒姐,辛苦了一晚,回去吧。”
“那你呢?”
“鋪子裡的人手,足夠應付過來。
我留在鋪子,反而平添許多亂事……這幾日巷的姐兒們,常跑來這邊擾鬧,雖說沒甚影響,卻總歸不好。我想着,晌午後走走,到處看看。
說不得能想出些門道來,也不至於被那白礬樓逼到這等模樣。
晚上,我自去五里店。
九兒姐你就別動了,以免惹出禍事。”
雖然知道燕奴一身武藝,恐怕也沒多少人能夠威脅她。
但內心裡,玉尹還是不想燕奴冒險。
燕奴笑了笑,沒有回答。
而是話鋒一轉,笑嘻嘻道:“如此,奴就先回家歇息,小乙哥莫太焦慮,有些事情總能解決,莫急壞了身子。”
“嗯!”
玉尹用力點了點頭。
燕奴走後不久,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間陰雲密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這春雨最是纏磨人,讓玉家鋪子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不少。
玉尹坐在鋪子裡的長凳上,看着雨水洗刷道路上的塵埃,路人行色匆匆……
“我去走走。”
“小乙哥,正落雨呢。”
“我知道。”
玉尹說着,從鋪子的角落裡,取出一面油紙傘。
“只是在附近走走,當不得事。
小七哥在這裡幫忙照拂,我很快就會回來。”
“那小乙哥多小心。”
玉尹點點頭,打着油紙傘,施施然走出鋪子。
沿着那青石鋪成的路,他慢悠悠的在雨中漫步。雨中的開封府,又是一副別樣景色。朦朦朧朧,行走其中,恍若置身於夢幻,真邪,夢邪?
沿着潘樓街東去,不知不覺,便走出望春門。
一座小橋,橫跨於河上。
河兩岸綠柳窈窕,隨風婀娜舞動。
在細雨中,宛如動人少女,翩翩起舞一般……橋,名朱家橋。玉尹漫步走過去,站在橋上,舉目遠眺。卻見一派迷濛,萬物籠罩在那雨霧之中。
清新,瑰麗?
這原本是一副極美的圖畫,卻讓玉尹心頭,籠罩着一層厚厚的烏雲。
如此美麗的景色,兩年之後,還能再看到嗎?
上蒼讓他重生於宣和六年,卻又沒給他任何的提示。
玉尹至今,仍不清楚他爲何來到了這個時代。而面對着一場災難即將到來,他一介草民,卻不知該如何去應對。有時候想想,卻真真羞愧!
橋頭下,是一處瓦子。
此刻有些冷清。
在路邊,有一座小茶肆,那幌子在雨中低垂,顯得有氣無力。
玉尹感覺有些口渴,便走到茶肆裡坐下。
茶肆的面積不大,三三兩兩的,客人也不多。玉尹要了一碗冷麪,配上兩個饅頭,一邊津津有味的吃着,一邊欣賞店外的景色。這家茶肆的冷麪,做的不差。純手工面,入口勁道,有些彈牙,非常有嚼頭……
湯,是用大骨熬製,極爲鮮美。
冷厲的面,爽口的湯,一碗入腹,分外滿足。
沒有味精,也沒有那種亂七八糟的調料,純自然的冷麪,分外可口。
玉尹一碗落肚,甚至意猶未盡。
不過,他不想再吃了,而是要了一碗茶水,坐在簾子後面,呆呆發愣。
“這果是家園製造,道地收來也。
松陽縣軟柔柔白璞璞蜜煎煎待粉兒壓扁的凝霜柿餅,也有那婺州府脆鬆鬆鮮潤潤明晃晃拌着糖兒捏就的龍鑱棗頭。蜜和成糖制就細切的新建薑絲,也有日曬皺風吹乾去殼的高郵菱米……白甜甜的蓮子呦,錢塘的菱角兒!”
濛濛細雨中,傳來甜美的唱叫聲。
那帶着極有地方韻味,偏又融合了各地口音的技巧,頓時吸引了玉尹的注意力。
就聽一旁有人探頭出窗子,大聲喊道:“八姐,要三兩薑絲,兩斤菱角。”
從雨中,走來一個小姑娘。
看年紀大約在十八九歲,胳膊上挎着一個籃子,吃力的慢慢行來。
很顯然,小姑娘和茶肆的人挺熟悉,聽到叫喊聲,立刻跑過來,把東西奉上。
“八姐,這下着雨,在店裡歇歇吧。”
“可是……”
“八姐,唱叫則個!若唱叫的好,你那些果子,我等都要了。”
“就是就是,八姐唱叫則個。”
唱叫,就類似於後世的叫賣。
在北宋年間,屬於口技的範疇。這唱叫極有技術,需要用不同方言,把身邊來自各地的貨物,一一唱叫出來。雖口音有差別,卻要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比如,福建的荔枝,當要用福建的口音。
但客人卻必須要明明白白聽出來,你賣的是荔枝……
這可是一樁極有技巧的營生。唱叫的好,甚至可以帶來豐厚的收益……
玉尹一開始覺着,這八姐唱叫的極好,很有滋味。
可是,當他弄清楚其中奧妙之後,腦海中卻突然間浮現出一道靈光。
可以嗎?
玉尹搔搔頭,不自覺的眯起眼睛。
也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