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在呱噪!”
高堯卿騰地一下子火了,跳起來大聲叫喊。
若不是李逸風攔着他,說不得高堯卿這時候已經衝出去,找那說話的人麻煩。
也難怪,‘高三郎’這個名字,豈是一般人能叫?似玉尹這般,便喚聲‘衙內’,便是如李逸風,最多也就是喚他一聲‘三郎’。這開封府裡,能直呼‘高三郎’這個名字的人,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不錯,觀橋書院名氣不小。
但她名氣再大,說到底也是一個商人出自開設的私人書院。
在高堯卿看來,這書院之中,沒什麼人能值得他關注,甚至內心中,頗有些輕視。
而今有人不但直呼‘高三郎’,更用一種近乎於教訓的口吻說話。
高堯卿自然不答應,回過身看去,哪知道卻頓時呆愣住了。
玉尹本來想要上前阻攔,可是見高堯卿臉色一變,站在那裡,竟半晌說不出話來。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從大堂外走進來一名老者。
“學生李逸風,見過演山先生。”
www. Tтka n. C〇 李逸風不敢怠慢,忙快步上前與老人見禮。
而高堯卿,卻好像傻了一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先前他咄咄逼人,而今卻一言不發。那模樣,只讓剛纔冷汗直流的院長,心中竊喜。
“你,便是伯紀之子吧。”
“學生正是。”
“哈,上次見你,還是個小娃娃,這一晃便十年,卻已經長成了大人……你父親他如今可好?”
“家父尚好,不過卻極掛念先生。”
李逸風彬彬有禮,讓一旁玉尹,吃驚不小。
他不由得嚥了口唾沫,暗自感到駭然。
伯紀,便是李綱的字。在這年代,若非至親好友,或者長輩,是不可能當着後人的面直呼表字。能這般稱呼,而李逸風又如此順從,便說明了這人,來頭不小。
演山先生?
哪一個……
玉尹有些疑惑。
老人目光從玉尹身上掃過,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哀傷之色。
但旋即,他從玉尹身上跳過,看着高堯卿道:“怎地高三郎不是要指點老漢嗎?”
高堯卿總算是緩過神來,戰戰兢兢走上前。
“學生方纔無禮,還請演山先生恕罪。”
“你也知道你方纔無禮?”老人冷笑一聲,突然聲音拔高,厲聲喝道:“你以爲你是誰,便在這聖賢之地無理取鬧?觀橋書院雖非太學,卻也不是你可以再次肆意妄爲。這些年讀了那許多書,莫不是都讀到了狗肚子裡?高俅是如何教你!”
玉尹倒吸一口涼氣。
這老人可真是氣場十足,一出現,把個高堯卿震得好像縮頭鵪鶉一樣。
而今更直呼高俅的名字,更顯示出不同尋常的身份。玉尹心裡,越發覺得好奇,這老人究竟是個什麼身份。可是在這老人氣場震懾下,他也不敢開口去詢問。
高堯卿,冷汗淋漓。
老人罵完了高堯卿之後,便指着那院長道:“爾乃一院之長,更應爲人師表。
高三郎不曉事,你也不曉事嗎?便強硬告訴他,不接收便是,何故與這小潑賴囉唆。”
高堯卿被罵的顏面無存,但卻又不敢有半點放肆。
而那爲院長,更是小心翼翼,連連道歉。
把一圈人罵完了,老人才把目光落在了玉尹身上。
不知爲何,玉尹總覺得這老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古怪……有疼愛,有可惜,又有些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意味。那感覺,就好像一個長輩,看到了不成器的晚輩。
“你,叫玉尹?”
“啊……小子正是。”
“玉尹,玉尹……奉璽之官。
當初給你起這個名字,也是望你能長大後有所作爲。偏你這混賬小子,整日介爭強鬥狠,到處惹是生非。聽人說,還差一點被人打死,是不是有這麼一樁事情?”
不對勁兒啊!
這老人和玉尹的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玉尹愕然看着老人,好半天才期期艾艾道:“老人家,你認得我?”
“混賬小子,我怎地不認得你?
不過你以前不爭氣,這段時間倒也做的不錯……本來我這內舍已不再招人,便破例一回。只是你莫以爲到了內舍,便可以和高三郎那般瞎混。我定會對你嚴格要求。
院長,便錄了他名字,到我內舍來吧。”
老人一番話,說的玉尹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那位院長聽了老人的吩咐,連忙答應下來。
只是,他看玉尹的目光,卻顯得有些古怪,似是帶着不可思議。
這老傢伙,究竟是誰?
玉尹忙躬身一揖,唱了個肥諾:“老人家,還未請教你尊姓大名。”
“回去問你婆娘,你這名字,又是從何而來。”
“啊?”
老人說完,不管玉尹一臉迷茫,便轉身走了。
李逸風和高堯卿恭恭敬敬送老人出去,待不見了他影子,兩人才如釋重負,長出一口氣。
“恭喜小乙,賀喜小乙,今得名師,日後必有成就。”
李逸風拱手,與玉尹道賀。
高堯卿更是上前狠狠給了玉尹一拳頭,“你這廝忒不爽快,既然與演山先生相識,又怎個不說?”
玉尹則苦笑道:“你以爲我認得他嗎?”
思想一番,倒也覺得古怪。
很明顯,玉尹並不認得這老人,可是這老人,又怎認得玉尹?
聽他口氣,和玉尹的關係匪淺,甚至連玉尹的名字,也與這老人有關。
高堯卿和李逸風相視一眼,也不禁是一臉疑惑。
有了老人首肯,院長自然爽快爲玉尹辦了內舍的身份。
同時,他還爲楊再興辦了上舍生的身份,也算是給了玉尹面子。說實話,楊再興才學識字不久,之前剛通讀了百家姓,便是千字文都還未開始學習。一下子成爲上舍生,卻是破例。不過有柳青的推薦,加之今日發生的事,倒也不算大事。
內舍,有那老人在,院長插不得手。
可是上舍還是在他手中控制,便安排了,也不會有人多嘴。
辦理了手續之後,玉尹和李逸風高堯卿從觀橋書院的大門走出。
“大郎,衙內,那老先生,究竟是誰?”
在書院裡,玉尹不好多問。可是出了書院,便再也忍耐不住,拉着兩人便詢問道。
“演山先生你也不知嗎?”
“我是真不清楚。”
高堯卿和李逸風相視一眼,而後由李逸風開口道:“演山先生,本名黃裳,乃豔萍人氏(今福建南平)。因著有《演山詞》而得雅號,乃元豐五年進士第一登第。
政和元年爲端明殿大學士,四年致仕,不知所蹤……
而今這太學八十齋,以及太學條制和三舍法,便是他一手推動形成,更出人太學教諭多年。
小乙你今得了演山先生的賞識,可真個羨煞人了。”
玉尹,頓時懵了!
黃裳?
九陰真經?
這是玉尹在聽到黃裳這名字時,第一個反應。
他不應該是個武林高手嗎?怎地卻變成了端明殿大學士,還是太學條制的制定者?
爲什麼,沒聽說過這個人?
一時間,玉尹真個有些錯亂了……
黃裳,字勉仲,生於慶曆四年,也就是范仲淹創作《岳陽樓記》的那一年。在史書之中,其人生平並不清晰,只說他作詞言語明豔,如春水碧玉,令人心醉。
代表作有《賣花聲》《永遇樂》《宴瓊林》……
不過最有名的,還是他《減字木蘭花》和《蝶戀花》兩闕。
其中,尤以《減字木蘭花》流傳最廣。
減字木蘭花?
玉尹倒是知道。
紅旗高舉,飛出深深楊柳渚。
鼓擊春雷,直破煙波遠遠回……
這首詞在後世流傳並不是特別廣,所以玉尹不是太清楚。
但重生之後,他曾經歷過金明池操演,也就聽人唱過這首詞。只是在此之前,玉尹還真不知道,這首詞的作者是哪一個。
怎地這麼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卻沒有半點印象。
按照黃裳的說法,玉尹的名字,甚至有可能是他所起。
可爲什麼,卻沒有半點記憶留存?而且燕奴也從沒有提起過這麼一個人,讓玉尹更是疑惑。
拍了拍額頭,玉尹不禁苦笑。
天曉得和這個黃裳扯上關係,會是個什麼結果。
聽李逸風說,這黃裳的年紀當有八十,但看上去氣色很好,精神矍鑠,絲毫沒有衰老跡象。
至少從外面看去,玉尹絕不會認爲他有八十歲,最多也就是五六十的模樣。
莫非,這個人也是個高手?
偏玉尹覺察不到他半點氣血的波動。
《射鵰英雄傳》裡面不是說,這黃裳是天下第一高手,獨創九陰真經嗎?
此黃裳,是否彼黃裳?
玉尹真個滿心疑惑……
回到家之後,玉尹便找到了燕奴。
隨着第三期的《大宋時代週刊》發行,牙刷逐漸被人接受。
燕奴又重新開工,着人加工牙刷。同時,她在潘樓大街的牙具店也隨之開設,慢慢被人們知曉。
送出了近萬支牙刷後,人們也開始明白了牙刷的用途。
而今那名爲‘玉燕’的牙具店,一天能賣出一千多支,堪堪顧住了本錢。不過燕奴卻另尋途徑,和幾家大客棧簽了契約,向客棧供應牙刷牙具。開封城的流動人口,每日多大十幾萬人。如此龐大的流動人口數量,自然爲燕奴的牙具提供了充足時常。
開封,是這個時代的引領者。
任何新鮮事物若能在開封站住腳跟,便可以迅速推廣開來。
所以,燕奴變得非常忙碌。
不過當她聽聞黃裳這個名字的時候,卻頓時愣住了,“小乙哥,你怎地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