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會有第三更,不過要到零點之後。
硝酸鉀,硫磺,木炭粉末,混合而成之後,被稱作黑火藥。
這種火藥燃燒時極爲激烈,如果在密閉的容器內燃燒,就會產生出大量氣體和熱量,從而出現爆炸現象。如果單純以硝和硫磺爲主體,忽視炭的數量,所製造出的火藥,更多是已燃燒和產生濃煙爲主,其爆炸時所產生的威力,自然不大。
玉尹猶豫一下,輕聲道:“凌叔父,何故炭粉忒少?”
“要許多炭粉何用?”凌振不禁疑惑,“炭粉不過是助其燃燒,要恁多卻是浪費。”
玉尹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凌振,當下道:“叔父何不試一試?
既然前番試炮失敗,那必然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差池。何不換一種方式,也許能夠成功?”
“這個……”
凌振猶豫起來。
這炭粉多寡,其實在他看來,無關緊要。
若換個人這麼勸他,說不得凌振一口唾沫便吐在對方臉上。
可玉尹這麼勸他,卻讓他不得不認真考慮。的確如玉尹所言,反正失敗多次,何不換個方式。
“叔父,若再試炮,不妨依着一硫二硝三炭粉的方式來做。”
凌振笑了:“一二三,這倒是忒好記……小乙哥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便試上一回。”
“叔父,我還有個建議。”
“說!”
“而今試炮,有多大個頭?”
凌振想了想,雙手比劃了一下道:“差不多比嬰兒腦袋大一圈。”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叔父按照小乙說的這種方法成功了,能不能把這炮做的小一些。”
“小一些?”
凌振只聽人說,炮越大越好。
可是這‘小一些’,那究竟該有多小?
“比我這拳頭小一號變成。”
玉尹伸出手,也比劃了一下,“做小一些,主要是爲了方便攜帶……不求威力如大炮一般,單在小範圍裡,比如咱們兩人這樣一個距離能產生效果便足矣……”
玉尹想的,是後世手雷的用途。
凌振畢竟是這方面的行家,聽玉尹手舞足蹈的解釋了一番之後,點了點頭道:“小乙的意思,我大抵明白。不過這做起來可不容易!我不知道是否能達到小乙你說的那種效果,也不清楚,能否依照小乙說的製作成功。不過,我會試一試……
但有個問題,如此試炮,必然要花費良多。
此前我試炮多是自家出錢,讓工匠們做私活……少數幾次還成,若次數多了,便有些麻煩。還有,真若如小乙說的那般做炮,怕也無法向軍器監交代,少不得又要花銷。
若是少了,自家帶可以頂得住。
可如果依着小乙說的這般,只怕是……”
牟駝崗御營,隸屬軍器監專門生成火藥和加工皮火炮的一處作坊。
軍器監下屬分十大作坊,各司其職,都有不同的分工。似御營這邊,每日需上交五百支皮火炮,同時還承擔着供應其他兩個作坊的火藥任務。小打小鬧的試炮,軍器監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果似玉尹那種說法,便是要從根本上改變火藥配比,還有製作工藝……這隻能在私下裡進行,而且需要無數次反覆實驗。
這其中的花銷……
哪怕凌振吃了二百人空餉,也有些支撐不住。
玉尹一聽,也不禁眉頭緊蹙,“叔父,這般花銷,一月需幾多?”
“我這邊倒是可以走些門路,也能省些錢兩。
不過工匠那邊卻需要另行支付,怎地一月也要有二三百貫的花銷出來,卻不好上報。”
玉尹聞聽,頓鬆了一口氣。
“若只是二三百貫,小乙拿出便好。”
還以爲要幾千貫……若真如此的話,玉尹的確是撐不住。不過二三百貫,雖有壓力,可還能撐住。
凌振詫異看了玉尹一眼,搖頭笑道:“小乙真個豪氣……既然這麼說,那我便着手開始準備。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怕甚功夫!軍器監剛下令,要我每日增二百支蒺藜炮和一千支弓火藥箭。真若要騰出手來,怕要到來年開春之後,方能進行。”
軍器監的甲仗庫,可擔負着火器生產的工作。
按照樞密院所下達的章程,甲仗庫每日需生產七千支弩火藥箭,一萬支弓火藥箭,三千支蒺藜炮,三千支皮火炮。此前,御營負擔還不算太重,可如果加入這許多工作量,便需要增加工匠,凌振的任務自然也會隨之加重,的確是沒有時間。
“叔父,怎地突然多了這許多差遣?”
軍器監每日的產量,有定額,沒有特殊事情,並不會增加。
突然間要求增產如此多火器,那必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凌振嘆了口氣,“說來小乙可能不知,就是前日,你遷居之日,樞密院得常勝軍節度使之請,需十萬弩火藥箭和三十萬弓火藥箭,以及三萬蒺藜炮和兩萬皮火炮。
而且那常勝軍節度使要的緊,官家便詔諭樞密院儘快解決。
樞密院又把這事情壓在軍器監的身上,軍器監扭頭,便讓我等趕工……你想要,這麼多的火器,卻要在年前交出,所有作坊都不得不趕工,連我這御營也不得幸免。”
“常勝軍節度使……莫非是那郭藥師?”
凌振詫異看着玉尹,“怎地小乙也知道他?”
不過,凌振旋即釋然,“小乙往來無白丁,結交多高士,知道郭藥師倒也不稀奇。
沒錯,便是那燕山同知郭藥師。”
玉尹心裡,驀地一咯噔。
這好端端郭藥師要這許多火器做什麼?
殊不知,那郭藥師自降宋之後,甚得徽宗皇帝所寵信。其人飛揚博湖,爲所欲爲。燕山知府王安中則是‘不能制,第曲意奉之’。凡是郭藥師所要兵械甲仗馬匹,一律優先供應。而郭藥師有派人在各州做生意,賺取錢財,用來結交權貴……
凌振嘆了口氣,“官家待那郭藥師甚厚,可此人卻是狼子野心。”
“此話怎講?”
凌振輕聲道:“我聽人說,郭藥師的常勝軍,全都是‘左衽’裝束。
小乙可知道這‘左衽’裝束是什麼意思?便是遼人服飾。他而今已歸順大宋,卻穿遼人衣裝,其心可知。前有燕瑛大人曾彈劾郭藥師着左衽,必有異心,卻被官家斥責,令其閉門思過。還說什麼,郭藥師不忘故國,是忠臣……官家要以仁德之心令其臣服,說郭藥師絕不會反叛大宋。我聽人說了此事之後,真個心冷。
我有一友,今便在河北宣撫使帳下。
常勝軍而今有兵卒五萬,更有鄉兵三十萬……可是官家卻對此人,毫無半點防範。”
玉尹聞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他大概是知道郭藥師其人,但對這個人,並不算太瞭解。
聽凌振這番話,這傢伙簡直就是唐玄宗時的安祿山。
徽宗皇帝這腦袋瓜子,有時候長的也忒奇怪。
自家帳下也不是沒有善戰的將領,偏偏卻忌憚提防……對一個降將如此放心,還什麼以仁德之心令其臣服!這種事情,只可能發生在小說裡!一個連衣服都不肯改變更換的傢伙,又怎可能真的爲大宋效力?這郭藥師,也是個三姓家奴的梟雄。
可是,玉尹又能有什麼辦法?
這種事連凌振這麼一個小小火藥局統制都能看清楚,偏徽宗皇帝看不清楚。
這裡面,怕不僅僅是徽宗皇帝的問題,難道這滿朝文武,便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嗎?
玉尹這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大宋時代週刊第二期的主題。
也許,應該提醒一下人們,這個郭藥師的問題!
“叔父,何故不見有突火槍?”
玉尹和凌振談論許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不是說歷史上最早的管狀火器,便是出現在宋朝嗎?
可是從目前來看,勿論是那皮火炮還是蒺藜炮,乃至霹靂炮,都不是玉尹所熟知的那種‘火炮’,而是一種更類似用於投擲的炮彈。那麼,突火槍在何處?真正的火炮,又在哪裡?
“什麼突火槍?”
凌振一臉茫然之色。
難道,沒有‘突火槍’嗎?
玉尹也愣住了,閉上眼睛,努力回憶前世那殘留不多的記憶。
亦或者說,突火槍還沒有出現?
畢竟是學音樂出身,對這種火器的發展史,玉尹還真是不太清楚。
突火槍,以巨竹筒爲槍身,裡面填裝火藥和子彈。點燃火藥之後,子彈從巨竹筒噴射出來,射程約200米左右。這件武器,的確是在宋代出現。但並非是北宋,而是南宋紹興二年,也就是公元1132年左右。發明者,便是後來的南宋名臣陳規。
此人曾作《守城錄》。
不過此時的陳規,尚在隨州安陸縣做縣令,而突火槍更不可能出現。
玉尹足足提前了八年來詢問突火槍的事,莫說凌振,便是陳規自己,可能都不清楚。
“那突火槍,又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
玉尹還真說不太清楚。
“就是一根管子,而後把火藥和子彈放入其中,然後點火射擊……”
玉尹絞盡腦汁,費盡心思的向凌振解釋‘突火槍’的形狀。到後來,他甚至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圖形出來。可畫出來之後,怎麼看怎麼覺得這突火槍,好像後世的步槍。
罷了罷了,反正就是這個意思。
如果凌振有這個能力做出來便是,如果沒這個能力,便只有乖乖等待突火槍的問世。
凌振看着玉尹畫的那張草圖,眉頭緊蹙一起。
漸漸的,他眉毛開始舒展開來,臉上更浮現出一抹極爲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