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園詩社?
玉尹有點懵了!
這又是什麼?
“九兒姐,北園是哪裡?”
人道是不恥下問,玉尹拿着這張沒有署名的帖子,站在臥房門口大聲問道。
不等燕奴開口,卻見另一側房門開啓,安道全一臉滿足之色從屋中走出。聽到玉尹的詢問,他愣了一下,旋即露出古怪笑容道:“小乙,怎地連北園都不知曉呢?”
“啊?”
“北園,便是瑞聖園,你久居東京,何故不知?”
北園就是瑞聖園?
那你直接寫上瑞聖園不就是了,好端端來個‘北園’,我又怎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玉尹頓時一臉鬱悶。
開封府內,園林比比皆是。
而其中最爲著名的,莫過於‘四園’,分別是玉津園、瑞聖園、瓊林苑和宜春苑。
這四處園林,也是東京最具代表性的園林。
其中瑞聖園在最初便叫做北園,因泰山天書存放於此,於是在太平興國三年便改作瑞聖園。作爲老東京,大都知曉瑞聖園的所在。玉尹也知道瑞聖園,卻不清楚這‘北園’的來歷。聽安道全一說,他這才恍然,不過旋即復又蹙起眉頭來。
“小乙,莫非有事?”
“安叔父可知,北園詩社來歷?”
“北園詩社?”
安道全一怔,從玉尹手中接過帖子,看了一眼後輕輕搖頭。
“這怎又知道……北園優雅別緻,官宦子弟常在此吟詩頌賦,說不得又是哪家子弟聚會罷了。不過看這筆跡,確是個女子,而且看筆鋒,年紀應該不小。小乙莫非認識什麼貴人,所以才邀請你前往?這種事情很平常,你便是去了就知曉。”
這老兒,好厲害的眼睛。
帖子上的字跡娟秀工整,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可他卻能從筆鋒,看出書寫帖子之人的年紀……玉尹剛纔沒有留意,聽安道全一說,在仔細看時,倒也頗爲贊同。所謂詩社,其實就是一次普通的遊園聚會。一些官宦子弟聚在一處,作些詩詞,在這個時代來說,倒也不算的什麼稀罕事。
但究竟是誰邀請他呢?
燕奴聽到是女人邀請,頓時起了小心。
不過,旋即聽到說是一年長女子,遂又放下心來,端着飯菜走出廚房,擺放在院中食案上。全文字無廣告
“小乙哥何必擔心,去了便知。”
“倒也是!”
玉尹聞聽,頓時笑了,“卻是自家鑽了牛角尖。”
“快吃飯吧,莫讓飯菜涼了。”
夜了,屋外又下起了雨。
眼見着初夏將至,可天氣卻因這連日夜間小雨,變得涼爽宜人。
燕奴幫着安道全把那浴桶裡的藥汁加熱,忙的熱火朝天。而玉尹則在房間中,修了一會兒琴之後,從桌上拿起那本柳永事蹟。正要看時,卻見從詩集中滑落一頁紙張。玉尹一怔,彎腰撿起來,在燈光下掃了兩眼。紙張上密密麻麻寫了幾十個名字,而陳東的名字,也赫然在其中。這使得玉尹頓感疑惑,正要仔細看時,忽聽到有人敲門。
“誰啊!”
燕奴擦了擦手,快步上前。
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九兒姐,是我,陳東!”
“叔叔怎地這般晚來?”
“小乙可回來了?”
陳東並未回答燕奴的話,只問玉尹是否回來。
玉尹在屋中聽到東京,把那名單往書裡一塞,起身走出臥室。
這時候,燕奴開了門,卻見陳東大步流星進來,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衣服被小雨溼透,卻渾然不覺。一見玉尹,陳東連忙大聲問道:“小乙,日間可在學而書社門口撿到一本書?”
“柳永詩集?”
“正是,正是……”
聽到玉尹這麼說,陳東這才如釋重負般,出了一口氣。
“可在小乙手中?”
玉尹也不回答,轉身進了屋,從桌子上拿起那詩集,復又回來遞給陳東,笑呵呵問道:“不過是一本詩集,也當不得什麼錢,怎地少陽這般焦急?莫非藏了秘密?”
“啊……哪有,哪有!”
陳東臉色一變,旋即做出一副淡然之色道:“不過是借他人之物,故而有些着急,卻讓小乙見笑。”
說着話,陳東伸手接過那詩集,翻了兩頁,便看到那張名單,臉色頓時輕鬆不少。
玉尹眼神卻驟然一凝。
嘴巴張了張,不過最終沒有把心裡話說出。
反倒是陳東,失而復得之後顯得格外輕鬆,見燕奴正忙裡忙外,不禁疑惑問道:“小乙,這是要沐浴嗎?”
“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只不過得了一方子,配了些藥,可以加快手臂復原。”
“原來如此……那這位是?”
安道全從房中出來,和陳東打了個照面。不過陳東此時,已認不得安道全,因爲而今安道全的模樣,和當日天清寺裡那醉貓模樣完全不同。只不過看玉尹家中突然多了一個人,陳東不禁有些奇怪。因爲他知道,玉尹和燕奴,並無其他親人。
“哦,此家翁老友,前日纔來東京,暫時住在我這邊。”
“原來如此,那我就不妨礙小乙治傷,先告辭了!”
陳東沒有覺察到玉尹態度的變化,笑哈哈一拱手,便告辭離去。
待陳東走了,燕奴上前疑惑問道:“小乙哥,怎地今日對陳叔叔的態度如此冷淡?”
“少陽,似加入了什麼幫會。”
“啊?”
“他剛纔說是來取書,依我看,更像是在意那書中的一頁名單。
我剛纔翻看的時候,發現那名單的存在……自家有些擔心,少陽是不是加入了什麼幫會。”
“幫會不可能,不過嘛……”
安道全走過來,呵呵一笑,臉上帶着些許嘲諷之色,“這些讀書人,看似一個個精明似鬼,實則愚蠢的不得了。之前不是有什麼新舊黨爭嗎?說不得他捲入黨爭裡。小乙,你可要小心一些,萬不可捲入其中,否則的話,落得一輩子麻煩。”
黨爭?
玉尹愣了一下,旋即釋然。
這倒是極有可能,自王安石變法以來,新舊黨爭接連不斷。
忽而新黨佔了上風,忽而舊黨得了權勢……雙方相互傾軋,爭鬥不止。而捲入黨爭着,不泛後世琅琅上口的名人。王安石、蘇東坡、司馬光……玉尹甚至覺得,北宋之衰頹,衰頹於王安石變法,衰頹於熙寧!五十五年黨爭不斷,致使良臣歸隱,朝堂之上宵小遍佈。許多有志之士,在小人壓制下,難以施展一腔抱負。
熙寧變法?
玉尹也很難說得清楚是非對錯。
後世在學堂,歷史書上教導了什麼三大矛盾,促使王安石變法。不過後來隨着知識增長,閱歷豐富,玉尹只當做是笑話。王安石變法的本意或是好的,可惜變法不得人。王安石本身也不是一個合適的變法執行者,因爲他性格太過於剛愎。
剛愎的人,往往聽不得意見。
聽不得意見,就要打擊排斥政敵……
說起來,變法初期,新黨舊黨人才濟濟,可惜隨着一場場報復,一次次清洗,使得無數精英最終落得個淒涼結局。
玉尹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陳東捲入黨爭,也不知最終會是怎樣一個結局呢?
三月二十六日,開封府做出判決。
羅四六因過失殺人,刺配充軍太原府。
也許在一些人眼裡,北宋是一個一言不和,便可以拔劍殺人的時代。可實際上呢?北宋的法制,相對於還算健全。特別是東京汴梁,更是如此。若不是這樣,那水滸傳裡的魯智深,也不至於失手殺了鎮關西以後,落得個亡命天涯,最終出家爲僧的結局;而盧俊義,堂堂大名府的員外郎,被逼得最終上了水泊梁山……
羅四六能夠得以活命,已是一樁奇事。
據說,當判決發出之後,郭京在家中氣得是口吐鮮血,險些丟掉了性命。
而經這件事以後,郭京在桑家瓦子的統治力,被削弱了許多。自家兄弟死了,卻不得報仇,又如何能讓下面的弟兄們心服口服?於是乎,許多潑皮閒漢,悄悄從郭京身邊離開,使得郭京更雪上加霜。不少人在離開郭京之後,想到了去馬行街投奔玉尹。只是玉尹對此興趣不大,加之朝堂上彈劾燕瑛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玉尹更不敢跳出來,出這個風頭……只不過,世上許多事,並非人力可阻擋!
根據安道全的吩咐,玉尹用了三天強筋壯骨散,第一階段算是功德圓滿。
用燕奴的說法,經過這三天藥水浸泡洗身,玉尹筋骨得到了進一步強化。筋長則力大,玉尹的氣力,更達到了一個極致水準。
“小乙今後,每隔一個月要用一次強筋壯骨散,只是效果未必能如此次這般明顯。
這強筋壯骨散,要連續使用三十六次,纔可以算是圓滿。
到時候,以小乙真法,配合這強筋壯骨散的效用,達到玉大郎當年水準,當不成問題。只不過,想要如你丈人那般成爲宗師,還需你自己努力,非外力能有作用。”
三十六次,每個月一次……那豈不是要三年?
玉尹暗自嘖舌,同時又有些好奇,“叔父可曾習過武藝?”
安道全哈哈大笑,“我若是習過武,又何至於淪落到在天清寺裡借酒澆愁?只不過我自幼學醫,懂得一些健體強身之法,故而才能活到現在。不過我學得這些東西,卻不適合小乙。你只要好生練習你丈人留下的真法,早晚必能有大成就。”
說罷,安道全笑呵呵看着燕奴,“怎地九兒姐,可願學我這些鬼畫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