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話是這麼說,但面上也只是笑笑,更別提愁容,接了兩位男女主角上馬車,就策馬驅車出了長醉坊,繼續往揚州府城而去。
送走二人後,歐陽山望着許小松質問道:“說,偷看了多少眼那個叫靈兒的?”
許小松:“沒多少眼啊。”
歐陽山:“承認偷看了。”
許小松:“呃。”
歐陽山:“許小松,我跟你說,朋友妻,不可欺。”
許小松:“嗯嗯,知道了。”
歐陽山:“何況這個靈兒本身不簡單。”
許小松:“然後呢?”
歐陽山:“我怕你定力不夠。習慣是很難改的。”
許小松:“所以你懶練功的習慣,也很難轉過來了。”
歐陽山:“哼!”
許小松:“我們接下來去哪,在這裡過一晚?”
歐陽山:“本來是這樣打算,但那客棧,味道不好。顧輛牛車去附近的城鎮吧。”
許小松:“好。山弟,那些死了人的勢力和幫派,會來尋我倆報仇吧?”
歐陽山:“總會有人尋死,擋不住。她倆走了,肯定會找我倆,還死了個天外天。”
許小松:“那麼他們撿回一條命。”
歐陽山:“小松,你什麼時候這麼託大的?”
許小松:“不是有你嘛。”
歐陽山:“嘻嘻。老實人都學會哄人開心了。”
車輪輾過冰雪泥濘,馬蹄踏踏作響,荒野之上急急而行。
老常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給了兩個時辰給他們準備,還鬧出那麼大動靜,肯定會有不少人趕來攔截。”
雪君聞言眉一蹙復平,一手握緊靈兒軟若無骨的柔荑,一手緊握那把鏽柴刀。
靈兒內心也有一絲緊張,緊張的不是自己的生死,還沒有男人捨得讓她死,只是雪他。她習慣把所有心情都隱藏起來,從來別人看到的都是她想讓人看到的。所以面上並沒有顯露出來喜怒哀樂愁,依舊平靜。
隱伏有四支人馬,嚴格來說他們也沒藏起來,只是沒揚旗,低調地圍在四周。
伏擊東聖閣的馬車,他們還沒這膽子,有這膽子的墳頭草都換了幾十代了。
他們在猶豫,要不要攔下談一談呢,還是就這樣跟着?飛鴿傳回來的就說坐馬車離開往這邊走,好歹都說清楚點啊。東聖閣的標記都忘,回去一定要彈他小弟弟。
老常先是笑道:“裡面的,你不用那麼緊張,該緊張的應該是他們。”
“呃。”雪君和靈兒的思緒被他這一句掃蕩得乾乾淨淨,空白一片。
之後,老常氣聚丹田開聲問四周之人:“你們想要襲擊東聖閣的馬車?”
他說得平淡,卻是殺氣騰騰,話雖不響,卻又如納八方風雲夾天雷滾滾來。
那些人持繮繩的手都抖了抖,領頭幾人連忙高呼:“不敢!”
老常繼續淡淡地跟他們陳述一個事實:“既然不敢,他們就是一直在馬車上,入住的又是我們東聖閣,你們就算跟到揚州又有何用?”
那些人心裡早就在打鼓,難受又無處說,現在一聽,也不禁自問:有何用呢?
老常話不停,就像自言自語:“既然無用,不如早早退去,死者已矣,收殮去吧。”
那些人都不絕點頭,覺得這老大哥說得實在。
“哼,我老頭就是因爲裡面那個賤人才死的,留下她,不然東聖閣的手段,今天老身就要領教領教。”小樹林內突然出來女聲,一改現場的氣氛。
一婦人驟然飛出攔在馳道上,雖自稱老身,但看上去哪有半點蒼老,就如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一樣。
老常無奈,勒緊繮繩停了馬車。
原本想轉身離去的衆人,亦都同時停了下來,就在一旁觀望,靜待發展。
只有一路人馬,沒有猶豫,轉身策馬就走,離開得反倒更加急速。
老常苦着臉說道:“你們該走的還是快走吧,再不走怕要來不及了。”
衆人快速思考起來,難道自己真的陷入了什麼危險當中?原本看到白猿門的人急速離去,另外三方人馬已經有點忐忑不安。
就在此時,雪君拉着靈兒掀開了布簾走出車廂來,他見車停下想一看究竟。
那三方人馬頓時失神。以前只聽說過長醉坊有個貌若天仙的娼姬,那時還嗤之以鼻。今天出了這遭,開始覺得也許真的長得很美。現在看到了,才知道原來比傳言還要好看得多。
難怪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自己等人還要爲風流鬼報仇?不如……一股邪念在衆人心中滋長,怎麼止也止不住。
“原來是這樣,好一副狐狸精的面容,今天就送你下去陪老頭子吧。”
話說那個長得少婦一樣的老婦,從腰間抽出一條烏黑又閃爍着銀光的長鞭。
真元從她手中如怒濤般洶涌而出,附着在長鞭之上。
她肩膀一動,烏黑銀白兩色鞭影漫天而起,往馬車捲來。
一時之間就像黑斑白紋的塵世巨蟒吞天噬地,狂風枯葉盡落其口化作虛妄。
無邊的磅礴氣勢壓得衆人心頭沉實呼吸艱難,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毀滅一擊還在半途,萬千真氣又像是活了過來一般,化作尖牙利齒急攻而來。
在旁觀看的衆人都爲馬車上三人捏一把汗,這攻勢鋪天蓋地的,他們能擋住嗎?
一個人居然就能有如此威力,即使我等三方人馬聯手抵擋恐怕都會死傷不少。
那婦人看似輕鬆,實際上出手已經傾盡全力沒半點保留,畢竟人的名,樹的影。
雪君手握刀,目蘊光,青絲舞,戰意燃,渾身真氣爆發,守在靈兒身前,欲要擋下這似是無垠的一鞭。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刀,一把誓要破開萬丈雲靄的刀。
“哎!”
“哈!”
先是一道嘆息,後是一聲狂笑。
戰場中異變陡生,一刀破開黑白,天空復見光明。
大夥之前就像是做了個夢,如今雞鳴夢醒,一切盡歸於無。
那婦人已經不復青春靚麗,慘白而褶皺的臉容,流露着一股腐朽頹敗的氣息。
剛纔還威風八面的她,此刻是生是死,衆人不知。
與她相對而立,一個戴黑冠,穿紅衣,膚白皙的男子?或女子?站在馬車之前。
衆人包括雪君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出現在那,只知道眼前的變化源自她一笑一刀。
靈兒看她的第一眼就明瞭,是她,一樣的柔美,一樣的感覺,不一樣的魅惑衆生,這次從她的眼中還看到,不一樣的蔑不屑。
“我的好徒兒,爲師的這一刀看得真切嗎?”
那人雙手負於背後,掃了一眼四方,望着天空,感受着周遭一切,淡淡的問道。
不知道爲何,雪君知道對方說的就是自己。這感覺就像是對方特意告訴了自己一樣,甚是奇妙。只是自己什麼時候拜了這樣的一個師父?
雪君誠實地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看法,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沒看清,裡面好像有種呼吸一樣的,晃動?”
“哦?!果然,非凡,你這眼神跟他很像。好徒兒,接下來再看。”
明明對方沒有轉頭,但雪君覺得對方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目光在自己的眼睛上停留了一會兒。
她也有點驚訝,爲刀而生的絕世刀客不是沒見過,只是當年自己小,懂得不多,事也記不清,只知對方的刀感悟性絕佳。
老常也搖搖頭,滿是惋惜地說:“剛剛讓你們走的時候不走,現在走不了啦。”
東聖閣還會與你們說說談談,紅樓的紅可是血染的紅。
老常彷彿看到一會兒之後這裡就將血雨腥風凝天,滿地屍骸錯落的慘況。
衆人初聽此話還不明所以,但接上來這話讓他們馬上就懂了。
“你們膽敢想要襲擊我蘇夢沈的徒弟,死。”
一個死字出口,聲雖平淡,但殺氣凜然,天地彷彿聽其號令。衆人頓覺自己身邊以及腳下的花草樹木對自己充溢着濃濃的敵意。
果真,下一瞬,落葉飛花,纖草蔓菁,盡化修羅利刃,收割衆人性命。
轉眼之間,四周已成赤地,鮮紅一片。
雪君和靈兒皆被眼前的景緻震驚,喃喃自語:“蘇夢枕?!”
“礙事的人死光了,這裡風光不錯,甚是喜慶。徒兒,跪下拜師吧!”
蘇夢沈轉過身來,雪君初見她那張顛倒衆生的秀臉。
當真男兒見了覺得美,女兒看了覺得俊,配其一身柔美,誰不俯首?
然而,這種美真的出現在面前,卻難以讓人生出邪念,反倒是讓人心懷敬意。
雪君沒有猶豫,跪地三叩,高聲一呼:“師父。”
他需要這樣的力量,只有有了這樣的力量才能守護好她。
“好,從今之後你就是我蘇夢、枕的徒弟,紅樓少主。起來吧!”
她的神情始終不見悲喜,一股不屬於人間的氣色猶勝靈兒之上。
“雪兒,若然你覺得和她睡過的那些男人阻了你的刀,爲師可以命人將他們全部殺一遍。”
殺字出口,殺意凝如實質,沒有人會懷疑紅樓之主的決心,更不會有人懷疑她辦不辦得到。
這時候,虛空中又響起一道聲音:“蘇樓主,血也流了不少啦,何苦……”
“哼!雪兒,無需理會這牛鼻子。爲師自有計較。”蘇夢枕打斷了來者話音。
“無需。他們滯礙不了我的刀。”雪君答得堅定自信。
“好!蘇樓主,還有背後這幾個門派,看在老道的面上一併饒了吧。蒼生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