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漠南,車輪碌碌揚起一陣塵土,情況與在西荒之時很是相似。
這兒別說人煙,小動物也不多見。白日多數吹的是西北風,非常乾燥。若是普通人,久被這風吹日曬必定會嘴脣乾裂、皮膚粗糙。而到了晚上,風轉由東面吹來,帶了些微草木之氣,卻更顯陰冷。
不過沒走兩天,三人則又進入到一片草木茂盛的地帶。流水淙淙,有幾條小河從連峰山脈那頭流到了此處,孕育出勃勃生機。這兒的青草其中有些足足一尺來高,草叢之中隱現着各種小動物。
許小松他們終於看到那些客商興建的貨棧。馬車隨即疾馳靠近,貨棧離馳道不遠,轉眼即達。
“友間貨棧?這名字真隨意。”歐陽山頭伸了出來,在許小松的耳邊嘀咕着,聲音不大不小。
馬車進了木柵牌坊,一名夥計快步走上前來,高聲問道:“不知道貴客幾位?需要住宿嗎?”
此時,歐陽山人已是完全走了出車廂之外,四處打量起來。幾處房舍盡皆泥木結構。倉庫,榻房,還有一處應該是吃飯、傾談之用的場所,看上去雖同樣樸素,但這裝潢明顯走心。
同時,許小松淡淡地答道:“三位。要三間最好的上房,我們在這住一晚。這馬也喂一下。”
那名夥計還沒來得及迴應,歐陽山開聲又問:“吃飯是在那邊吧?!”說着,她指了指那處與別不同的房子。
貨棧夥計立即微笑着答道:“對,那裡正是吃飯的地方。三位如果需要的話,我帶路,車裡沒什麼貴重品的話停在這兒就行。會有人專門來處理。”
歐陽山簡短地說了三個字:“好,帶路。”
恰在此時,冷薔薇掀開簾幕走了出來,就好似雪山之上走下來的天仙一般。
向來都沒什麼人能擋得住薔薇姑娘的魅力,更別說久未聞肉味的小夥計。他只是頓住在那一動不動已經算是半個正人君子,起碼沒有口水直流。
“咳咳”,歐陽山適時以咳嗽聲提醒對方。
小夥計立刻回過神來,笑容比之前更盛三分地躬身揚手說道:“三位,請。這邊來。”說罷,沒有半分遲疑,走在前頭引路。
其實也沒有幾步路,大家都會怎麼走,小夥計實則只是作個伴。所以他待在三人一側,邊走邊解說:“三位打算住宿一宵,房間自然是有。不過我們貨棧本小利薄,客房都是一個樣。所以只好屈就三位了。”
“嗯”,歐陽山接過來話來,早有所料般地說道:“貨棧都大抵如此。挑三間位置好一些的就行。”
貨棧夥計連忙應道:“行。這沒問題。”
來到門前,三人看到門楣上掛了塊匾,《四方齋》。進得裡頭,的確四通八達,沒有設立任何單間,只得一個大堂。大堂內,桌與桌之間距離的也算合適,可是彼此間的交談怕是照樣會全部落入旁人耳內。
如若這在江南,人們是肯定不習慣的。然而,幽冀的豪俠都習慣這樣交流,更關鍵的是這樣佈設會讓前來洽談交易的大漠牧民們認爲對方沒有欺騙自己,畢竟衆目睽睽之下,說話自然敞亮多。
當下不是交易的旺季,此時堂中僅坐了兩席。分別是不同的兩夥人,但相同的是都在大聲講大聲笑。
夥計去和掌櫃交流,許小松三人隨意落座,從牆上掛着的菜牌可以看出,這裡的菜色比較單調。
歐陽山粗略掃了兩眼拍板說道:“來頭小羊,烤熟上。最辣的酒來一壺。”
另有站堂夥計應了一聲“好”,快步走入後廚下單。
那兩桌人看樣子該是都談妥了,正在開懷暢飲,侃侃而談。說得力拔山兮氣蓋世一般。
雖然他們也留意到方纔進來了三人,但是酒興上頭全然沒放在心上。隨便伸出一隻手都是十五個手指頭了,哪還分得清什麼美人不美人?
旁邊那個壯漢說起一件事情,頓時引起許小松的注意。
“兄弟,不是我誇口,做這皮毛買賣,你找‘大漠四柱’都沒有多大區別,牧馬放羊對於我們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天生的。但是你若想要長久地做貂熊虎豹的生意,那麼就得找我們熊氏部族的人。不信,你可以問問隔壁雕氏部族的人。”
“對,對,對。這位老熊說得沒錯。貂皮、虎皮找他們準沒錯。只有他們纔會遊走在北麓和深入漠北雪林。”
老熊聽他這樣說十分得意,臉上滿是自豪的神色。
這邊說完,那邊另一個熊氏族人接口繼續說:“最初你們南人用的那個收購價,我們當然不搭理,還不如賣羊毛呢。所以你們一直都不曉得我們漠北獸皮的光澤和質地跟你們南方的不一樣。自從那張什麼狼王皮之後,這幾年價格才合理起來。”
聽到這裡許小松感同身受,靠賣虎豹狼皮來過日子,真的不靠譜。當時自己十多張毛皮才換了十兩銀子和一套衣衫。
坐在他對面的那個貨商笑着道:“若不是‘漠北豪俠’珠玉在前,我們也不敢輕易涉險。畢竟大夥要養家活口,這生意虧起來賠不起啊。”
最初說話的那個熊氏大漢聽他講起漠北豪俠便開聲接道:“這個‘漠北豪俠’洪定官,我倒是聽過不少人談論過,倒是不曾一見。不知道這酒量比起老熊我又如何。”
“哈哈哈,總有機會的。”貨商心裡頭想,自己也只是聽得多,人同樣沒見過啊。
衆人都沒有料到的是,這位老熊的話並沒說完。他續接前話說道:“但我相信,比力氣的話,他肯定比不過老熊我。”
言畢,他真元運轉,滿身肌肉都鼓了起來,隱約之間仿似悶雷作響。此刻的他一舉手一投足皆蘊千鈞之力,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在場衆人無不訝異,連那兩名雕氏族人見狀都酒醒了三分,盯着對方想要看個真切。
然而這位老熊依舊安坐在那,輕描淡寫地捧起酒埕又灌了片刻。
木凳紋絲未動,酒埕如常。落在許小松和冷薔薇的眼中,對方此番頗有舉輕若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