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跟着舒鈺兒前往柳苑的趙伏波心中,多少有些不安。雖然他和馬丁老師,已經商量好了未來的發展方向。
然而三娘作爲趙家的掌家,卻是一個不能不顧忌的存在。
三娘作爲掌家,掌握着家裡的錢糧、收支,手中更握有由黃沙城裡大大小小頭目組成一支龐大的力量,除此之外趙家的衛士也屬於這個系統之中。
“鈺兒,三娘叫我做什麼?”
趙伏波跟在舒鈺兒背後,一想到要見三娘心裡就要打鼓。
以往被單獨叫去的時候,十次倒有九次,都是因爲在外面闖了禍要打板子的。而唯一不打板子那次,還是叫給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不知道,只是三娘等在祠堂裡呢!”
“完了,鐵定是昨天夜裡那些傢伙吵到了三娘,不然的話……”
沒等趙伏波說完,舒鈺兒回過頭急匆匆的交待了一句。
“今個可是在祠堂呢,千萬別亂說話,多聽少說罷!”
說罷只在前面急匆匆的走,再不回頭與他說話。
柳苑裡的丫頭小子,看見趙伏波的時候,有些在捂着嘴悄悄笑。不過還有一些,卻已經開始乖巧的向趙伏波行禮了。
人這種動物是世界上最現實的動物,你的身份地位就決定着別人對你的尊敬。
別說這是中國人的毛病,實際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的人都一樣。見了那等有錢、有地位的,各個都帶着十分的尊敬。
不用問捂着嘴笑的,自然是看到這個眯瞪二郎不知道又犯了什麼事,要挨板子了。
乖巧行禮的就是那等有些遠見的,趙伏波眼看就要贏得比武大賽。而且科技園裡現在的人可一點也不少,有實力就預示着有未來。
有未來的,自然就要多尊重些!
等到趙伏波來到祠堂前時,心裡就像有一連串的重鼓,在一個勁不停的敲。趙伏波長長吐口氣,希望能平靜下來。
“噓……我到底在怕什麼啊!”
門外雁字排開八個金甲武士,手中持着金瓜斧鉞,一個個雄糾糾氣昂昂,橫眉冷對。
“不是吧,我犯了多大的事啊,要擺這麼大的排場!”
這禁衛森嚴的場面使趙伏波的身體哆嗦起來,下意識用手摸了下自己的佩劍。
這可不是他的斬將刀,那不過是佩劍。在黑衣大食的阿拉伯世界裡,這種行頭也只有趙家纔有。
“來人可是二郎伏波,解下佩劍,行三拜九叩大禮,進殿伺候!”
突如其來的一聲斷喝,嚇了趙伏波一跳。
門口八個金甲武士,一個個彷彿鋼鑄銅人般一動不動,甚至他都沒看出來,是誰衝他吼了這一嗓子。
無奈只好把佩劍解下,乖乖伏在地下,行三拜九叩的禮。
“哎,大宋什麼都好,就是禮……把人頭都磕暈了!”
趙伏波並不看重這些事情,甚至大趙家的祠堂裡,他也敢拉拉舒鈺兒的小手,沒辦法誰讓他是個二轉子漢人呢。
一如既往的祠堂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這裡今天沒有了旁人,只剩下趙伏波面對着張牙舞爪的巨龍與依然那麼威嚴的三娘。
今天的三娘不但更加威嚴,甚至還多了些恭謹。進來的趙伏波“撲通”一下,又跪到了龍行九州的大圖前。
“吱呀……咣噹……!”
祠堂的大門也在他的身後被關上,跪在那兒的趙伏波心裡徹底怕了。以往挨板子的時候,這裡還有家丁,最少還有個擔心他的舒鈺兒。
可現在,這裡就只剩下他和三娘,還有就是那兩個巨龍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兩隻龍眼看起來更有着十足的威力,這不禁使趙伏波的心跳得的更加激烈。
如果說剛剛是爵士樂,那麼他此刻的心已經是搖滾了。
令趙伏波意外的是,叫他來的三娘並沒有苛責他,也沒有訓斥他。而是神情肅穆的來了一句。
“有請太祖爺爺!”
接着自己上前扭動龍爪,趁着那面牆發出“隆隆”聲緩緩旋轉的時候,三娘來趙伏波身側,她以前跪着的地方。
用意似乎是,面向牆的人跪得是那柄鐗,而側面的女人們則跪得是他們。
“大禮參見!”
隨着三孃的聲音,趙伏波繼續三拜九叩的大禮。今天的事還沒說,把腦袋先磕了個昏頭脹腦。
一切做完之後,三娘卻沒有坐正中的椅子,反而站在側面郎聲向趙伏波講起下面這段話。
“想我大宋太祖皇帝盤弓彎馬建不世偉業,惜……”
趙伏波似懂非懂的聽了半天,根據馬丁給他講的大宋一朝的歷史,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大宋多的是禍國殃民的大奸巨惡。
好不容易有幾個如同嶽爺爺那般的忠臣良將,卻最後一個個都倒在了那些奸佞之臣的屠刀之下。
好不容易聽到最後一句時,卻被三娘嘴裡道出的消息震驚了個渾渾噩噩。
“伏波,作爲太祖皇爺的嫡系子孫,你可知道你身上所負的使命嗎?”
這句話就像是在耳邊響了一個炸雷,趙伏波不敢相信的擡起頭。不顧這兒是威嚴的趙家祠堂,也不顧對面是那怕慣了龍首和旁邊的三娘。
“什麼,我是大宋太祖皇帝的嫡傳子孫,這……這怎麼可能!”
他顫抖的聲音在祠堂空蕩蕩的大廳裡迴盪着,可是沒有人來答他,甚至一旁的三娘也不作聲。
一時間趙伏波腦海中,全都是馬丁所說的那句,被他一直恨在心裡的話。
“大宋之後再過中國!”
他低下頭,甚至也不再跪在那兒,反而愣愣的坐在地下,反覆咀嚼着馬丁說的這句話。
“難道,我卻是個無能趙氏皇族的一個,難道正是我們趙家丟失了漢人的大好江山?這……這怎麼可能!”
曾經,他一直想要好好習練武藝,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回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大宋去。憑着手中大槍,胸中的韜略,好爲那片苦難的大地上,帶來些新的希望。
甚至昨天夜裡,與老師的互換衷腸,也使他更加明確了這條道路。然而現在……然而現在他卻是那不肖趙家的一員。
不願意接受這個身份的時,他想到舒鈺兒告訴他的,當年老太爺如何帶領一大家人逃到這萬里之遙的黑衣大食。
“那老太爺……”
三娘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中滿了酸澀的講起他家來到黑衣大食的經過。
“昔年,我本是蘇州大家小姐,以善琴聞名於京城。卻是權臣丞相史彌遠以父母之命,迫我對當時的太子殿下趙竑以琴色相誘……”
說着這些的時候,三娘臉讓出奇的表現出一種緬懷的神情。
“那段日子……那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只是太子殿下對於大宋朝廷權臣當道憂心忡忡,立誓在他即位之後,要重整地朝綱,恢復大宋舊有山河。只可惜……”
三娘說這些話的時候,一些清淚順着臉頰緩緩流淌下來。
當年的太子趙竑與史彌遠所獻善琴美女相善,相互之間無所不言。有一次在宮壁上的地圖前,趙竑指着瓊厓(崖)道:“吾他日得志,置史彌遠於此。”
又嘗史彌遠爲“新恩”,以他日流放史不是新州就是恩州。史彌遠聞知,大懼,日夜謀廢趙竑。
他從民間找來趙與莒,稱是太祖後人,賜名貴誠,立爲沂王之子,亟力扶植。嘉定十七(1224)年,宋寧宗病危,史彌遠假傳聖旨,改立趙貴誠爲太子,封成國公。
五天後,寧宗駕崩,史彌遠在說服楊皇后同意後,立即派人去宣召趙貴誠。
太子趙竑被召進宮中時,趙貴誠正式即位而爲理宗,趙竑氣憤而不肯向新帝下跪。殿前都指揮使夏震強行按住趙竑的頭,纔算完成了登基儀式。
“後來老太爺也是當時的太子殿下被廢爲濟王,出居湖州,寶慶元年(1225),潘壬、潘甫、潘丙發動政變,欲立竑爲帝。不得以,濟王千歲只好帶我等由泉州出海,歷盡千辛萬苦,纔來到這黑衣大食!”
聽到這些從來沒有聽到的事情,趙伏波簡直不敢相信。原來這裡的趙家之人,居然是大宋皇族的純正血脈。
現在回想起昨天夜裡老師給他講的未來之事,趙伏波心中早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
“或許只有老師說的那些辦法纔是正理,衡平、嚴謹、殘酷之法則。行新政、攀科技、徵四夷,纔是真正強幹弱枝、固本培元的法子。”
這時說着往事的三孃的淚水,卻越發多了起來。
“……正是害的他失去了皇位的那個人!可惜儘管我害苦了他,老賊史彌還是把我父母一起處死,我在湖州濟王千歲宮中倖免於難。
他從來沒有因爲這件事真正恨過我,縱使是我害他失去了皇位,他也從未棄我而去……伏波,我卻想問問你,我如何能不替他看好這趙家的子孫。爲着這件事,我卻還有一件事要你答應我!”
趙伏波驚訝的看着她,從來沒有想到嚴厲的三孃的心裡,居然還有這麼多事情在裡面。甚至,她還有要自己辦的事情。
“我今天叫你來說這些事情的緣由,就在於你這麼比武大賽之上。我知道,爲了鈺兒你無論如何都會取得比武的頭名。我也曉得你買來的那個馬丁,給你教了許多西洋人的本領,但我只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猛然間趙伏波突然意識到,三娘要他答應什麼。
“三娘,你莫不是要我答應,將來不要做那骨肉相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