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弟得知姐姐也跟來的時候,簡直晴天霹靂。不過那也是第四天傍晚才知道,因爲下了大雨,雨勢很大,離驛站還有一整天的距離,不宜趕路。全員只得就地紮營避雨,找了一處破廟。
宋小弟見到了宋玲閣,“二姐?!”他還揉揉眼睛,以爲自己眼花了,“你怎麼在這?”
“你小聲點。”宋玲閣拉着他去了角落裡,把事情說了一遍,“不過過不了幾天家裡的信就會來到,到時候你就裝作沒看見就行。”
宋小弟皺眉,“你也太胡鬧了。”他打了個噴嚏,宋玲閣趕緊推他到火堆旁邊,“你快坐下吧,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就當做沒看見。再說我去也是有目的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神神道道的。宋小弟從小就覺得自己這個姐姐莫名其妙,以前是對於那個楊松,吵着鬧着要嫁,然後爹孃讓她嫁了,又吵着鬧着要退婚……後來乾的事情越來越出格,好好的女孩子舞刀弄槍,害的爹老罵他,說他連女子都不如。
宋小弟有一肚子怨言,但是看着給自己盛湯端過來的姐姐又說不出口了。
“凌然,這暴雨太大,又天黑了,估計可能要在這住上一夜了,你等下派一些人把周圍清理一遍,小心野獸。嬤嬤們已經熬好了薑湯,等下你給小叔和張軍師們端過去。”
宋凌然點頭,心想有時候姐姐還是很靠譜的。他咕噥把湯喝完,又搓搓手就去了,張軍師早已經建議好了,聞言笑道:“小將軍想得周到。”
“軍師,你看我們明早能出發嗎?”
軍師笑容頓了,“老朽看這天氣,估計明日有大風,且傍晚還是有大雨,如果雨停就出發,也許能趕到驛站。”那是說那軍隊行軍,如果要帶上這些普通人,可能不行。
“我去和叔祖母商量一下。”
外面雨聲嘩嘩譁,破廟裡漏雨,有些人在修補。
宋玲閣和宋娉婷坐在火堆旁,叔祖母和她們說着狼羣的故事。
宋凌然問:“我還沒有見過狼呢,叔祖母等我獵到一隻狼,狼牙給你,我聽說狼牙能延年益壽。”
“好孩子。”宋王氏笑着說:“女眷們睡在最裡面,你們就委屈點守在外面吧,該休息了。”僕人們已經圍好了帷幔,保證安全和隱私。
入夜後衆人吃了飯都休息了,外面只有雨聲,整個破廟溼漉漉的黏膩不堪,宋玲閣迷迷糊糊地睡着,彷彿又回到了冷宮,那個時候她的兒子已經去世了,只留自己苟延殘喘着,也說不清自己是抱着怎樣一種心理,固執地不肯死去就那樣熬着。她枯坐在院子裡看到有煙花綻放,外面喜氣洋洋,送飯的老嬤嬤道:“是皇上和貴妃給小公主慶生,貴妃高興極了,賞賜宮人許多糕點。”
她聽完心理竟然也沒什麼感覺,只是很麻木,慢慢的她又坐回原地,呆呆的看着煙花,她的兒子一次也沒享受到這種待遇。是她犯賤,是她猶豫不夠心狠,是她抱有幻想,所以她的兒子死了,那女人的女兒卻享受着一切。
可惜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到這一地步的呢?她在冷宮一年,慢慢的回想着慢慢的思考着。她宋家真的是十惡不赦嗎?不,一切只是因爲自己太傻,是他們太過狠毒,不給她一點活路。
宋玲閣蒙地睜開眼睛,是了,該報仇了。第二個仇人,就是前世故意延誤她兒子病情的那個太醫,晉安郡的太醫世家文俊傑,現在的他還只是家族子弟中的普通的一個吧。
文俊傑開始發跡是因爲楊松打仗時候多處受傷,自己見他醫術不錯引薦給了楊松,後來入宮爲太醫,自己也很信任他,然而他卻聯合那個賤人故意隱瞞了小寶的病情,耽誤了治療機會。
好在自己發現後就立即報仇處死了文俊傑,雖然報了仇然而小寶到底是救不回來了。
這一次,她照樣讓文俊傑死無葬身之地。
她這次去晉安郡一是爲了姐姐,二就是爲了文俊傑,當然還有他家裡那本醫書,記得後面那本醫書好像被柳嘉詩得到了。
她慢慢算着日子,包裡的七日醉能夠用得上,這次從最後剩下的一點了,給文俊傑是不是太浪費了點,她想自己殺了他,而不是用毒。
外面有人冒雨巡視,父親手裡的這批人馬,自己指揮不動,不過她也有自己的人手,她悄悄摸到心口,那裡有着一枚信物,按住它,她心裡漸漸安穩下來,雨聲好像小了點,她聽着雨聲又默默地想了一遍自己的計劃,睡着了。
再次醒來是宋娉婷把她叫醒的,“雨停了,要出發了。”
出發的時候發生了問題。
宋之卿建議走小路,不過官路。
因爲南下流民涌進來的,根據這幾日刺候的探測,北面山東的綠林軍也過來,他們要經過官道去下野,如果他們還走官道,這幾波人肯定會遇上,不如繞山走小路,躲過這些,免得起衝突。畢竟他們有大筆財物,不值得冒險。
“可是這山路不好走,而且也有小股山匪。”張軍師其實有些不建議走山路,他建議的是:“我們連夜趕路,一路不停,只要過了滏陽,就安全了,不會碰上流民和綠林軍。”
“不行,不能連夜趕路,這些女眷們撐不住。”又不是軍隊急行軍,他們普通人如果那樣趕路,至少要大病一場,路上缺醫少藥說不定連命都丟了。
宋凌然道:“我們有八千人馬,不用這麼謹慎吧?”
他話音剛落,昨晚出去探測的刺候又回來兩人,“回大人,拒此地百里外有批山匪,一百五十里外有流民侵襲。”
“上山。”張軍師聽完這個,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宋之卿的提議。
宋之卿滿意地點頭,拍了拍宋凌然的肩膀,“凌然啊,遇事多思考,不能只讀書。”
山路不好走是真的,轎伕們幾乎走不好路,只好換來軍隊擡轎,馬車被拆卸,好在天氣不錯,衆人經過兩天的路程後終於下了山。
衆人都快累死了,原地休息兩個時辰。補充點乾糧,宋玲閣這兩年一直在習武,身體素質不錯,宋娉婷就不行了,咳嗽起來,奶孃心疼的要命立刻熬藥,馬車又裝好了,宋娉婷躺在馬車裡,虛脫的笑了笑,“我還真成了扶風弱柳了。”
“阿姐。”宋玲閣也上了馬車照顧她,“等到了下一個驛站,我們可以休息一整天。”
還有十多天的路程,只要穿過這條小路,到了滏陽後,又可以走官道,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因爲晚上不趕夜路,所以衆人在行駛了不到五十里的時候就停了,安營紮寨。
他們選擇的地方是處高地,因爲下面有窪地和小溪,取水便利,這個地方離山林並不遠,還能聽到野獸的吼叫。
宋玲閣三四天沒有洗澡了,十月的天氣說冷也不算太冷,感覺皮膚上都是黏膩的水漬,沒辦法只得燒點熱水馬車上隨便擦洗。幾支小隊已經巡山去了,僕人們開始升火做飯。
今晚月光很好,宋玲閣扶着宋娉婷出來賞月,姐妹倆沐浴在月光下,後面跟着幾個小丫鬟。
兩人隨意地聊着天,突然宋娉婷說:“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美的月光。”
“我問過軍師了,他說可能今晚會下雨。”
“不解風情。”宋娉婷瞅了她一眼,那眼神幽怨,宋玲閣笑道:“阿姐,你真好看,李牧定會喜歡你的。”
“不喜歡也不要緊,他只會好好對我。”
“這倒是的。”宋玲閣不再說了,有點心疼阿姐看得清,要是當初自己也能這麼看得清楚就好了,非要沉溺於那虛妄的情意中,迷失了自己害了許多人。
山間的風吹來,宋玲閣感覺到有些冷,宋娉婷則咳嗽起來,“阿姐,我們回去吧,出來時間不短了。”
兩人慢慢往回走,碰到了巡山歸來的將士們,他們退後低頭等着兩位小姐過去,宋玲閣對他們點頭,這些都是她宋家軍。
僕人們已經搭建好防雨的營帳。
果然睡覺的時候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暴雨頻頻伴隨着雷聲轟轟,在野外格外嚇人,膽小的丫鬟都嚇哭了。
衆人伴着雨聲入睡,本以爲今夜能夠平安度過,但是午夜時分,軍號如尖利的喪鐘班響起了。
宋玲閣猛地起身,拿起弓箭,閃身出去,雨幕讓人看不清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那那陣陣號角聲卻毫不猶豫地述說着如今情況的緊急。
有敵襲!
“是狼!”
“狼來了!”
火把點起,勉強看到了一些情況,山腳下來了一羣狼,只見那幽幽的亮光明滅間,羣狼呼號着,山林間一時間充滿了戰慄的緊張感。
“這狼哪裡來的。”
“宋凌然,你不是派人搜過山嗎?爲什麼這些狼沒被發現!”宋之卿質問着,他推開人羣,顯得很急躁。
幾道閃電下來,照亮了整個夜空,也讓人看到了那羣狼,足足有百十頭,爲首的應該是狼王,狼牙熾烈着,幾百雙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們,彷彿下一刻就會衝過來撕碎他們,狠狠地撕開他們的胸膛,喝光他們的鮮血。
這是一場惡戰。
“列陣!”
“弓箭手準備!”
“保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