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七月初五,天晴,宜訂盟納采出行會親友,忌喪葬。

好日子。

丁府熱鬧極了。

丁家老太爺喜氣洋洋,丁夫人也是一樣笑容滿面,招待着來賓。男女分席,女眷們在後院,男客則在前院。

宋玲閣也來了。

此時她正在司徒玫玫院子裡,“玫玫,是孩子吵着你了,怎的如此憔悴?”面前的司徒玫玫面色蒼白,脣色卻硃紅豔麗,她躺在那猶如被霜打落的花瓣。不應該啊,按理說她做完了月子應該更加容光煥發纔對,也沒聽說她生產不順,如何能是這般形容。

“你和丁大哥吵架了?”宋玲閣握住她的手,“可是找大夫瞧過了,你怎麼一點也不愛惜你的身子?”

司徒玫玫虛弱的笑了,“大夫瞧過了,說我只是生產完體虛,多多修養就好了。”說罷她也困惑極了,“可是我吃了幾副藥,近日感覺越來越睏乏了,提不起精神來。”

“還是楊大夫嗎?他擅長婦人症狀,你要不找洪大夫吧,他擅長調養和內科,我祖母和母親的身體就是由他調養的。”

“也請過了,洪大夫也是說體虛,開了幾副調養的方子,但是我吃了也沒多大用。有時候白天也昏昏沉沉的。”

宋玲閣本能覺得不對勁,“玫玫,你不會中毒了吧?”

她這話一出,司徒玫玫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她的奶孃認真起來,“宋小姐,我家小姐的吃食都是我親自照料的,我敢保證沒有任何問題。”

“不一定是吃食,用的比如衣料香料,還有一些隨身的東西也有可能。”宋玲閣這樣說是有一定根據的,因爲之前她在皇宮裡見過很多這樣的例子,楊松坐上皇位後,後宮的人越來越多,那些嬪妃爭寵無所不用手段千奇百怪。比如就曾經有位小宮女爲了爭寵利用香料和某種食物相剋,害死了她的對手。

司徒玫玫是萬分相信宋玲閣的,立刻讓奶孃把她的房間檢查一遍,奶孃不敢有誤,立刻吩咐下去行動起來。

“你見過孩子了嗎?”說道孩子司徒玫玫臉上泛起了笑容,給她添了一抹氣色。

宋玲閣搖頭,“那輪得到我,我來的時候看到丁大哥抱着孩子顯擺呢。”

“娉婷姐馬上要出嫁了,等我好了點,我要親自去添妝。”

“阿姐也來了,等下估計和我那些妹妹們一起來看你,我是偷偷先跑過來的,她有分寸,估計稍微坐坐就會走了,你要氣力不濟,我就和她說別來了。”

司徒玫玫搖頭,“人家來看我,不好拒之門外的。”

“那你先眯一會兒,我該回去了,不然母親又要派人找我了。”

宋玲閣回到席上,母親對她點點頭,宋玲閣隨意吃了點酒菜,很擔心司徒玫玫,想找機會給丁大哥提一句。宋娉婷過了一會兒也回來了,低聲對宋玲閣說:“玲兒,我覺得玫玫的狀態很不好。”她去的時候司徒玫玫昏睡了,只進去看了一眼便出來了,她的母親也過去了,一直陪着她,還說這月子怎麼做的。

宋玲閣點頭,“是有些差,找機會和丁大哥說說,讓他找名醫來。希望只是我們虛驚一場。”

宋娉婷心有餘悸,“難怪都說女人產子是過鬼門關。”她想到了自己,萬一,誰又能在她身邊呢。

宋玲閣握住她的手,“姐姐不必擔心,母親這些都考慮到了,對了,宋青櫻她們呢?”

“她們說去找江小姐了。”

江可兒。宋玲閣唸了這個名字,笑道:“宋青櫻倒是和她要好。不是說三嬸討厭江小姐嗎,三妹四妹還和她走近。”李氏吐槽江可兒目中無人,也不知道江可兒哪裡得罪過她,宋玲閣倒是很奇怪,這兩人竟然能無視李氏的不喜和江可兒交好。看來江可兒手段了得。

丁夫人坐在上首,孩子在她懷抱裡,樂得合不攏嘴,“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惹人喜愛,看這白白胖胖的。”

周圍人奉承着。

宋夫人也羨慕地看着那個孩子,周氏見到神情有些不自在,她不禁摸摸肚子,她也想再次受孕,可是就是沒消息。家裡人雖然沒有明說什麼,但是她卻感受到了壓力。

“我舔着臉讓我兒媳婦來沾沾喜氣。”一位夫人拉着她身邊的少婦對丁夫人道,“明年我家也要得到了大胖娃娃。”

“自然,自然,等下我讓玫玫送你一些寶兒的小衣物,回去放在牀頭下,很靈驗的。”

周氏聽聞有些心動,終究是不好意思沒有行動,她女兒嫣然上去了,“夫人,能給我一件弟弟的小衣服嗎?我回去給我娘,讓她也給我生個小弟弟。”

這童言童語一出,衆位夫人都笑了,周氏趕緊把女兒抱起來,“孩子氣,太失禮了。”

丁夫人並不介意,點了點嫣然的頭,“好孩子,你母親定會給你生個小弟弟的。”隨後對周氏道:“沾沾喜氣也好。”

周氏回看宋夫人,宋夫人微笑迴應點頭。

半個時辰後,宋青櫻宋清雯等回來了,江可兒也回到了丁夫人身邊,她臉紅撲撲的。

賓客前搭了個戲臺子,唱堂會。

衆人差不多都吃飽了,飯菜漸漸撤下去,上茶去膩,聽戲,聊天。

宋玲閣對這個一向沒興趣,她想再去看看司徒玫玫,但母親一直拉着她七七八八地說着話,想來自己馬上就要出遠門,宋玲閣耐着性子陪着母親聽戲。

只是這咿咿呀呀的實在讓人不耐她搗搗宋娉婷,“阿姐,陪我去更衣吧。”

走過長廊的時候,聽到前院發來陣陣喝彩聲,應該是在行酒令。

兩人上完廁所,宋玲閣說:“阿姐,我想再去看看玫玫。”她還想知道司徒玫玫有沒有找出什麼問題來,難道真的只是因爲體虛才昏昏沉沉的。

“我陪你一起去吧,現在大家都在戲臺那邊,玫玫那裡應該沒人,有什麼事我們也好參考參考。”

兩人沿着石子路長廊去,丁府很大,一路上也沒遇到小丫鬟,估計都在前面伺候着了。

路過花園的時候,兩人停下了,因爲看到了丁大哥,他醉醺醺地被小廝扶着往內院走去。

宋娉婷道:“我們先不去了吧,丁大哥回來了。”

宋玲閣點頭,丁大哥喝醉了被送回房,玫玫要顧着,這個時候兩人去肯定是添亂,兩人默不作聲地回去。

可惜兩人沒有看到那小廝攙扶着丁銘去的路不是玫玫的院子,而是另一處偏僻院落。

有時候一個小小的誤差能夠引起足夠大的禍患,只是這個時候她們都抱有僥倖。

兩人回去後坐在那後,周氏懷中的嫣然都困了,打着哈欠問道:“姑姑,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啊,我好想我的貓貓。”

“快了。”宋玲閣摸摸她的頭,“到姑姑來這睡吧。”

香姐兒乖巧地坐在宋夫人身邊,目不轉睛地看着戲臺上,眼神閃閃發亮。

李氏嗑着瓜子,“這三姐兒四姐兒跑哪去了,半天沒見人影,瘋丫頭。”

戲臺上正唱到精彩處,衆人們鼓掌喝彩,丁夫人讓人撒着賞錢。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尖叫,隱約有人聽到了但是被淹沒在喝彩聲中,李氏一下子站起來,興奮極了,“出事了!”

衆人也發覺不對勁了,內院跑了丫鬟,神情驚恐又刺激,身上還有血跡……

“怎麼了?”

“出了什麼事?”

“死人了。”

女眷們議論紛紛,丁夫人飛快走下來,冷喝道:“怎麼了?”

那小丫鬟害怕極了,倒在地上戰戰兢兢,“死了,好多血,少奶奶,少爺……”顛三倒四的話語讓衆人都變了臉色,丁夫人立刻帶人往後院走去。

宋玲閣聽到這些也趕緊跟着過去,千萬別是玫玫。

突然一人嚎叫着,“我的玫玫!”是司徒夫人,她昏了過去。

衆人都嚇傻了,只見司徒玫玫倒在那裡,渾身是血,而丁銘和一個女子抱在一起,女子背對着衆人,丁銘昏迷着。

丫鬟們更是傻了,呆呆的。

丁夫人見狀立刻奔過去,卻摔了一跤,她甩開攙扶的人,去看自己的兒子,沒到跟前卻昏了過去,原來剛纔摔倒她的頭摔到了石頭上。

江可兒突然尖叫起來,“你是宋青櫻!姑母,姑母,你怎麼樣?”江可兒撲到在丁夫人身上,死去活來,宋青櫻閉着眼睛,不知死活。

宋青櫻,她怎麼會和丁銘抱在一起!

亂了,全亂了!

女眷們尖叫起來,喊着殺人了。

宋玲閣心中一冷,手腳發軟,好在宋娉婷支撐柱了她,“我……這”

宋玲閣突然有了勇氣,擡頭看宋夫人,母親臉色也發白,“已經派人去前院了,丁老爺會趕過來。”

宋玲閣深呼吸鎮定下來,“快去找大夫!”她跑過去看司徒玫玫,她胸前都是血,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口,她試着去摸鼻息,已經沒了聲息。她一下子跌坐地上,不可置信。

死了……玫玫就這樣死了?

她看了一圈,周圍人目光都躲閃,或驚訝或害怕或震驚或恐懼……

玫玫的奶孃呢?宋玲閣問道:“周媽媽呢?”

沒人回答。

這一切都像噩夢一樣。

丁老爺很快過來了,他到底是見多識廣,很快安排好了衆人。大夫也過來了,至於宋青櫻也被擡到了牀上,她是知情人。

宋家也捲進了這樣的事情中。宋之問宋之卿臉色鐵青,他們不發一言,這件事情要妥善處理。司徒夫人醒過來得知女兒沒了命就又昏了過去。

宋青櫻醒過來後吱吱嗚嗚的說了事情經過,“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我是更衣的,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宋大哥就進來了,他……他喝醉了,然後就,就抱着我……然後外面有人大叫,嗚嗚……我好怕啊”她縮成一團,斷斷續續地說着,“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嚇傻了……”

司徒玫玫的奶孃被找到了,是昏倒在假山處的一個花園裡,她醒來後得知玫玫去世了,立刻發瘋了,“肯定是有人害死我家小姐的,夫人啊,我對不住你啊,我沒有照顧小姐,”說着便要撞牆自殺,被攔住了,她情緒非常激動。

司徒玫玫的貼身侍女說:“我家小姐是因爲聽到少爺醉了才找到這裡來的,沒曾想到少爺和,和……宋小姐在一起,我聽到小姐和少爺爭吵了幾句,然後小姐就出來了,少爺也追了出來,……然後小姐就吐血昏倒了。”

丁銘被大夫鍼灸弄醒了,他喝醉了又中了秘藥,到現在還昏昏沉沉的,一醒過來就問:“玫玫呢,玫玫怎麼樣了,我要去見玫玫。”

丁老爺沒忍住當即給了他一巴掌,“混賬玩意兒。”

丁銘抱頭痛哭,像瀕臨死去的野獸,令人不忍聽。

宋青櫻還是哭哭啼啼,像是被嚇壞了,司徒夫人的家丁已經回去報信了,司徒大人大前年去世,現在是司徒偉當家,司徒偉是司徒玫玫的庶出的大哥。

……

挨個審問了下人和目擊者。

得出的口供讓人百般疑惑又一頭霧水。

這件事真是漏洞百出,給人一種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感覺。

司徒玫玫的死因是什麼?

丁銘和宋青櫻真的是意外嗎?

這件事的真相是什麼?

洪大夫楊大夫都來了,都說不出司徒玫玫的具體死因,“小人無能,夫人的身體這樣虛弱,我竟然找不出原因來。”她吐血這樣多,應該是病入膏肓,但是之前自己給她把脈卻完全沒發現。

“是不是中毒?”宋玲閣顧不得許多了,直接問知縣大人,“張大人,如果要仵作來驗,能不能查出是否中毒?”

司徒家、丁家、宋家肯定要起齟齬了。知縣尷尬極了,早知道要碰到這樣的事情他都不會來參加這滿月酒了。他勉強答道:“是可以的。”

這件事她不能做主,要看司徒家和丁家的意思。丁老爺看不出什麼神色,丁夫人還在昏迷着,她傷得比較重,可能要躺一陣子了。

宋之問的態度很明顯,如果這其中有宋青櫻的問題,她絕對不包庇。他的態度還算剋制,宋之卿的態度就是要當場打死這個女兒,他宋家沒有這樣的女兒,自甘下賤敗壞門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