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晴的意思很明顯,便是希望借李鳳娘之威施壓朝堂,支持兵部調兵遣將入濟南府。
雖然如今皇室中,不管是因爲黃貴妃的死,而變得幾乎天天神神叨叨、有些瘋癲的當今聖上趙惇,還是在孤山也已經病入膏肓的當今太上皇趙昚,抑或是在朝堂之上看似大權獨攬的皇后李鳳娘,其實對於如今的朝堂之上,都不能夠做到完全說了算。
韓侂冑、史彌遠的存在,使得朝堂之上真正的權力,已然已經完全落在了二人手裡,如今唯一能夠抗衡的,便是身處北地,正在被金、夏聯攻的葉青。
而若是葉青在北地一旦失敗,那麼整個宋廷朝堂,便會真正成爲韓侂冑、史彌遠兩人的朝堂,雖然這於皇室而言,也同樣是頗爲有利他們皇權制衡之術,但總歸是還要面對金人的戰爭威脅。
所以只要葉青在北地存在一天,整個臨安朝堂,都可以算是能夠過上真正的安枕無憂的舒坦日子。
李鳳娘同樣清楚這一點,葉青於北地的存在,對於旁人如何她並不知曉,但最起碼於她李鳳娘而言,則永遠都會是一個能夠信任的靠山跟依仗,從而也不至於讓權臣能夠在朝堂之上欺負他們這一對“孤兒寡母”。
兵部尚書錢象祖終究算是她李鳳娘一手提拔起來的近臣,即便當初還在太子府時,錢象祖就已經是太子府裡的常客,而如今也是諫言調兵馳援葉青,而不是靠葉青一個人獨立抗金。
只是因爲朝堂之上韓、史二人如今勢大,所以使得錢象祖還是孟珙,在朝堂之上的份量都顯得有些輕,說出來的話語,幾乎都會被韓、史二人的黨羽當即反駁。
得到李鳳娘凝重的一句:本宮還需再斟酌一番後,鍾晴這才離開了皇宮。
樑興駕着馬車,回頭對車廂裡的鐘晴說道:“趙延邊的事兒已經無法脫罪,皇城司這邊從其府裡搜出白銀近一萬兩,再加上一些古玩字畫等稀世珍品……。”
“趙延邊貪污之罪名早就已經無法逃脫,就算是史彌遠想要保他都難。只是我擔心淮南路他行賄官員的人證,還是要小心斟酌纔是,何充其人雖然被葉青信任,但在淮南路跟蕭振並不是很和睦,還是需要小心,到關鍵時刻以防此人出其不意投史彌遠纔是。畢竟,當初趙汝愚就曾拉攏過他,而葉青能夠以此事兒要挾何充,史彌遠既然也可以做的。”鍾晴短短的大半年時間裡,比之前可謂是成熟了很多,如今已然是一個心思極爲縝密,手段也更加高明的美女蛇。
“陶潛已經跟孟珙商議過了,如今就只差刑部了,御史臺雖然會參與阻止,但其中也有韓侂冑的人,所以我猜想,韓侂冑決計不會放過這個打壓史彌遠的機會。”樑興點頭認同的說道。
“還是小心一些爲好。至於刑部李立方,此人如今更喜享樂,加上有皇后爲其撐腰,他根本也無心參與韓、史二人之爭,雖然與夫君關係匪淺,但終究是他們二人之間有過恩怨,也要小心一些纔是。”鍾晴皺眉說道。
李立方是她最爲看不透的一個人,如今身爲刑部尚書、當今皇后的親弟弟,但此人卻是一直給人一種獨善其身的感覺,不只是在韓侂冑跟史彌遠之間能夠做到左右逢源,就是如今葉青,對於他也是頗爲信任,這就讓鍾晴有些不放心,甚至是有些懷疑,如今的李立方是不是一隻坐山觀虎鬥的黃雀。
臨安城因爲北地戰事烏雲密佈、暗流涌動,有人希望葉青戰敗,自然就有人希望葉青能夠繼續贏下去。
但不管如何,無論是韓侂冑還是史彌遠,抑或是李鳳娘,雖然各懷心思,但有一點兒毋庸置疑的是,誰也不希望葉青戰敗後,迎來金人對宋廷其他路的長驅直入。
在經過一夜的明爭暗鬥、你攻我守後,紹熙四年六月二十九日清晨,陳兵河東北路的乞石烈諸神奴,終於吹響了渡河與宋軍一戰的號角聲。
嗚咽的號角聲伴隨着清晨第一縷陽光,同時出現在灰濛濛的天空中,四周原本棲息的飛禽,像是嗅到了危險一般,在樹林間拍打着翅膀一飛沖天,逃離出這片區域。
經過一夜小股部隊你來我往的試探,清新的空氣中已經開始瀰漫着濃濃的戰爭氣息,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感覺,使得兩岸的兵力,在第一時間都跑向了自己的位置。
此起彼伏的喊殺聲,隨着河面上的船隻越來越多,也使得殺伐氣息越發的濃厚,一股不由自主的緊張感,使得兩岸的大軍之中,不少的兵士不由的渾身顫抖,甚至是雙眼有些呆滯茫然,完全是如同木偶一般,跟着身邊的同伴跳上渡船,或者是跑到牀子弩、投石車的地方。
一夜未曾閤眼的王重、謝倫,沙啞着嗓子、通紅着雙眼,聲嘶力竭的指揮着步軍開始在一片投石車、牀子弩的背後嚴陣以待,黑壓壓的守軍如同剛剛林中飛出烏鴉一般,盔甲與腰刀、弓弩發出的碰撞聲,在此時聽起來讓人不由的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那股大戰來臨前的緊張窒息,讓從來不曾上過戰場的兵士,也只能夠腦海一片空白的在將領的大聲呼喊中,機械的做着一切站前準備。
一片片黑壓壓的防守部隊雖然只有兩萬多人,但一旦全部展開同樣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殺氣,隨着各隊都頭、隊官、部將、正將等等各司其職的指揮着嚴陣以待的兵士,對面更爲聲勢浩大的金人,已經開始踏上渡船,手持堅盾擋在頭頂,在熱血沸騰的喊殺聲中開始渡河。
“騎兵準備殺敵……。”徐寒跨坐馬背之上,緊了緊手裡的長矛,望着前方平坦的道路直指黃河岸邊,而在他的兩側,則是不滿了密密麻麻的投石車、牀子弩。
身後近兩千人的騎兵,隨着徐寒的廝喊聲,平地驚雷一般,殺氣騰騰的嘶喊道:殺!殺!殺!
指揮着牀子弩與投石車的王重,此刻站在高臺之上,手裡的旗幟隨風獵獵作響,通紅的雙眼緊緊盯着金人正在渡河的河面,原本水勢緩和的河面,隨着一艘艘渡船開始移動,蕩起層層的波浪,就像是被緊張的氣息煮沸了一般在不斷的翻騰。
“放!”王重連自己到底喊的是什麼都不清楚,但即便是如此,手裡的旗幟,還是第一時間的凌厲的揮下。
隨着旗幟直指下方,耳邊便立刻傳來呼嘯而過的箭矢、人頭大小的石塊發出讓人汗毛豎起破空聲。原本還有些灰濛濛的天空,彷佛瞬間便被一層黑雲遮擋一般,帶着凌厲的呼嘯聲向河面落去。
幾乎上百艘渡船一同渡河的壯觀畫面,瞬間被頭頂呼嘯而來的巨石與箭矢壓制,手持堅盾的金兵,就在頭頂上方聽見破空聲,想要查看時,便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天空之中撲面而來的便是大小無數的飛石與箭矢,直直向他們壓了下來。
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持着堅盾的兵士只覺得手臂一陣發麻,而後一陣刺骨的疼痛剛涌上心頭,戴着頭盔的腦袋便被從天而降的石塊擊中,瞬間從渡船之上跌落進河水中。
噼裡啪啦的響聲隨着一波波的石塊、箭矢從頭頂落下,近百艘的渡船就像是陷入到了狂風巨浪中一般,四周的河水飛濺起巨大的浪花,凌厲的箭矢直刺而下,穿過肩膀扎入渡船。
河面上的慘叫聲瞬間連成一片,此起彼伏之間,不少金人兵士,面對頭頂那無情的石塊與箭矢,甚至在沒有任何受傷的情況下,爲了能夠活命,則是不由自主的一躍而起扎進了河水中。
只是隨着身體剛剛進入水裡,後背立刻被重物擊中,巨大的衝擊力使得金人兵士剛剛一張嘴,河水便立刻嗆進嘴裡,整個人不過掙扎了幾下,便直直向河底沉去。
與此同時,對岸金人所備的投石車、牀弩等器具,也在頭頂上空出現密密麻麻如同蝗蟲的石塊、箭矢時,開始向對面的宋人展開了進攻。
天空之中一時之間,時不時的能夠看到石塊與石塊在空中、箭矢與石塊的對撞,而後一同落向下面的渡船上,從而使得天空原本就密集的石塊與箭矢更爲密集。
乞石烈諸神奴雙脣緊閉,看着渡船一艘艘的在河面之上搖搖欲墜,而原本已經跟隨着第一波大軍要渡河的完顏襄、完顏璟兩人,則是從渡船上跳了下來,連滾帶爬的向堤岸上奔去。
“任何人不得後退一步,繼續上船渡河!”乞石烈諸神奴看着岸邊擁擠不堪的兵士,眉頭緊皺的嘶喊道。
戰場之上負有監察、督戰之責的兵士,同樣是隨着乞石烈諸神奴的命令,迫使着原本後退要上堤岸兵士繼續上船,即便是完顏襄與完顏宗浩,哪怕是已經跳下了渡船,但在人滿爲患的渡口處,一時之間想要逃上堤岸也根本是不可能。
隨着對面宋人的第一波攻擊終於停了下來,天空在朝陽之下終於是恢復了寧靜,而河面上強行能夠渡河過去的船隻,還來不及上岸,便是被一陣近距離的弓弩一通射殺,又齊齊的倒向了河水中,使得渾濁的河面上鮮豔的血色閃爍不停。
明天可能斷更,後面這些湊合着看吧,調整下,不寫戰爭情節了,寫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