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書李道的府邸,朱熹與呂祖謙再次過來拜訪,而這一次,兩人的手裡則是多了一些禮物,雖然看不出兩人的誠意,但最起碼能夠看出,兩人的執着來。
李道原本並不是很想見朱熹跟呂祖謙,兩人的來意,即便是不說,他多少都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但無奈這一次有呂祖簡的跟隨,所以看在與呂祖見官場同僚的份兒上,李道也不能在元日期間,真的拒之門外。
自元日葉青幫他府上解了夏人任雷興師問罪之困境,加上這些時日因爲元祐渾天儀象,與葉青爲數不多的幾次打交道,讓他這幾日對於葉青的偏見不由的變淡了不少。
特別是幫他拿了夏人任雷,而後關進了皇城司到現在也沒有放出來,倒是讓他心裡長舒了一口氣。
心中原本一直很擔憂,葉青會在李鳳娘出嫁之前,放出任雷,從而給過幾日的太子大婚帶來什麼不確定的隱患。
但這幾日通過在臨安城的觀察,甚至派人專門蹲在皇城司衙門口,都沒有發現幾個替夏人求情的人,除了大理寺以外,就連夏使臣蘇執義、翰道衝都沒有去過皇城司要人。
而大理寺前往皇城司要人,到現在爲止,李道也不清楚,這到底是大理寺卿湯碩的主意,還是說,是今日前來府裡拜訪他的呂祖簡的主意。
不過在李道看來,既然呂祖簡還敢遞名刺前來拜訪,想必是湯碩的主意會多一些吧?
“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西湖邊上,王倫的魚簍裡已經有三尾魚了,而葉青的魚簍,依然還是空空如也。
“擔心什麼?”葉青眼睛緊盯着魚竿,西湖裡的魚難道認人不成?能看出誰權利大小不成!特麼的怎麼就是不上鉤,非要跟自己較勁呢。
“自然是元祐渾天儀象一事兒,你敢保證,你那元祐渾天儀象,就可以天衣無縫到,讓堂堂大儒朱熹也挑不出毛病來?”王倫鄙夷的看了一眼葉青那魚簍說道。
“太上皇他老人家,要是相信那元祐渾天儀象,那麼誰人的懷疑都只是懷疑,在我看來就是放屁!但若是太上皇他老人家不滿意,元祐渾天儀象即便是再精緻美觀,再恢弘壯觀,也是一個欺君之罪。這點兒我看的明明白白的,才懶得理會朱熹會如何說呢。”葉青胸有成竹的說道。
“李道元日之前,也被聖上賜封爲龍圖閣大學士,也就是說,你那點兒放在龍圖閣內的關於元祐渾天儀象的秘密,在朱熹眼裡,將不再是秘密,他可以隨意查閱,而後找出破綻與漏洞。”王倫靜靜地注視着葉青那張跟湖面差不多平靜地側臉說道:“這是題外話,聽完了就忘記。”
“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李道會記的我這個人情。”葉青靜靜的說道,眉頭卻是不知不覺的皺了起來。
“太子大婚之後,你的處境就危險了。想過辦法沒有?”王倫的眉頭也緊皺了起來。
“從湯思退府裡出來的時候,信王倒是問起過我關於李令孃的事情,這事兒是沒跑了,帳已經算在我頭上了。李道一事兒,加上朱熹、呂祖謙二人的從中作梗,太子大婚後,顯然也會替他那兒子李立方拿我出氣的。湯思退嘛……金人去了他的府邸,他送給了金人二十名少女等財物,所以嘉興與泗州之事兒,金人雖然不會捕風捉影,但想必寧願把這筆糊塗賬算到我頭上,對?”葉青再次拽起魚竿,魚鉤依然是空空如也。
“不錯,你離四面楚歌還差一面,若是算上魏國公史浩,你就算是真正的被困在了四面楚歌之中。”王倫突然笑了起來說道。
葉青也跟着王倫笑了起來,呵呵道:“我怎麼覺得,如今或許我自己跳入西湖把自己淹死,都算是一條上上策呢。”
“深有同感。”王倫止住臉上的笑意說道:“龍圖閣大學士其實保不住你的性命的。”
“信王惹不起,李道馬上就是新晉的皇親國戚,也惹不起,魏國公史浩,如今正在起勢,正在蠶食湯思退的勢力,所以我還是惹不起……。”葉青認命的點着頭分析道。
“所以咱家很想知道,湯思退、湯碩如今到底想要保住什麼?若是朝堂衆臣、大小官吏,天下文人士子、以及天下百姓,都知道湯思退送給金人二十名少女等財物,是爲了向朝廷施壓的話,你說他的處境會如何?”王倫雖然在給葉青指路,但眉頭卻是皺的比葉青還要緊。
從趙構出乎意料的任命葉青爲皇城司副統領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在大方向上完全是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着讓葉青這個皇城司統領,不得不去得罪着朝堂之上的所有人。
而後直到所有人被葉青得罪光,直到趙構的利益得到了最大化,而後葉青便會被朝堂衆臣彈劾,而後趙構便會順應時勢,犧牲葉青來顧全大局。
但顯然,現在還沒有到那一步,湯思退率先出現在了趙構的視線裡,特別是這幾日,皇城司幾乎一天八躺的往和寧門處跑,向王倫稟奏着湯思退跟金人之間的大概交易。
雖然皇城司還無法做到,完全滲透到湯府的角角落落,但最起碼如今,湯思退的府裡發生了什麼事兒,葉青跟皇城司,王倫跟趙構,完全能夠在一個時辰之內便知曉。
“我明白了,中貴人放心吧。”范陽笠下葉青的面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着王倫說道。
王倫靜靜的看着葉青臉上燦爛的笑容,眼神裡卻是出現了一絲的憐憫,放下魚竿站起身後,視線跟着擡起,望向依然充滿了畫舫與歡聲笑語的湖面,喃喃開口道:“酉時前往孤山園林一趟,太上皇的旨意。”
說完後,王倫又低頭看了看那魚簍裡的幾尾魚,而後連同魚簍一同扔進了西湖裡,拍拍手便往岸上走去。
岸上一直遠遠站着的墨小寶,於是在葉青揮了揮手後,便陪着王倫往孤山的方向走去。
“進退兩難啊。”葉青對着湖面嘆口氣,這一次拉起魚竿的時候,竟然釣上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葉青心裡很清楚,如今自己身處四面楚歌的困境,說到底都是趙構一人所賜。
自己就是趙構手裡的那把刀,在未捲刃、在未失去鋒利之時,趙構顯然是不會扔的,甚至還會時不時放在磨刀石上磨上一磨,使其更鋒利,能夠更殘酷、更血腥。
而這所謂的磨刀石,便是權利、官位、財富、美女,包括每一次葉青的差事兒,都如同那趙構手裡的磨刀石一樣。
湯思退顯然是大勢已去,特別是在府裡給金人獻女之後,他對於趙構顯然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出現一個秦檜趙構還能夠忍受,但若是再出現一個以金人來要挾、施壓他的秦檜,趙構顯然是不會捏着鼻子忍下去了。
但誰也不敢保證,湯思退若是大勢已去的話,會不會在朝堂之上造成什麼樣兒的動盪!
所以,夕陽西下,西湖已經被渲染成一片金色的湖面時,葉青還在思索王倫剛纔的那句話:湯思退、湯碩與金人密謀,到底想要保住什麼?
保住他的相位?只要湯思退不再想要進一步,他這個右相想必是做到死,趙構都不會有意見的。
讓湯碩接替他的相位?當年秦檜都沒有說服趙構答應他,讓其子接替他的相位,湯思退又不是傻子,他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湯鶴溪?
葉青腦海裡閃過湯鶴溪的影子,一下子覺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關鍵點。
不錯,湯思退跟湯碩,想要保住他湯家豪門顯貴的地位,在湯碩不堪大任的情況下,湯思退其實一直都是看好湯鶴溪的,所以可以這麼說,湯鶴溪纔是重中之重!
想通了此關節的葉青,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收起魚竿、魚簍,看着魚簍裡那還未奄奄一息的一尾魚,笑着道:“既然還沒有死透,那就別怪我送你一程了。對了,現在是四點,酉時是五點到七點,差不多了,該進宮了。”
手提魚竿肩背魚簍,剛剛踏入燕家的別墅,就看見燕慶之推開窗戶喊道:“葉兄,今夜不醉不休如何?”
“你自己喝吧,我換身衣裳就得進宮去。”葉青擡起頭,摘下范陽笠說道。
“多謝葉兄了。”燕慶之突然縮頭,而後飛快的關上了窗戶。
葉青正莫名其妙時,便聽見身後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只見白純跟燕傾城,在樑興的陪同下,手挽着手走了進來。
讓葉青意想不到的是,兩女也不知道犯什麼病呢,竟然都把那自己送的同心鎖戴在了外面,此刻在那一點點的殘陽餘暉之下,在兩人的胸口處,還閃爍着淡淡的金色毫光。
跟兩女交代了幾句後,而後便對着樑興點點頭,於是心神領會的樑興,跟着葉青來到房間,看着葉青一邊換衣裳,一邊向他說着接下來,皇城司要乾的事情。
“時間有點兒緊啊。”樑興緊皺眉頭,有些擔憂的說道。
“也不算是太緊,反正這些時日,湯府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找幾個生面孔便是,或者是……對了,上次讓你找的人找到了嗎?”葉青擡頭,對着樑興問道。
“啊?關於哪方面的?”樑興被葉青問的有些發愣。
“跟史彌遠走的很近,或者是對史彌遠聽命行事的幾人。”葉青摘下手錶,遞給樑興道:“進宮不能戴,一會兒交給白純。”
(ps:看這本書大家最好有過日子心的準備,現在基本上展開完成了,主角也開始要真正的步入朝堂了,墊腳石是誰就不用我說了吧,大家應該都能看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