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在一家茶館兒的門口停下,葉青待燕傾城跟幽兒從馬車裡下來後,不等燕傾城出聲阻止,手裡的聖旨便被他掀開車簾,說時遲那時快的就輕飄飄的給扔進了馬車裡。
“喂,那是聖旨,你瘋了不成?”燕傾城嗔怒的瞪了葉青一眼,然後提起裙襬,再次登上馬車,把那被葉青當作扔廢紙一樣,扔進馬車裡的聖旨拿了出來。
“怎麼了?你不是說有事兒說嗎?”葉青莫名其妙的看着燕傾城那責備的目光問道。
“若是被朝廷諫官或者是御史看見你這麼對待聖旨,肯定會在朝堂之上彈劾你的,到時候還沒捂熱乎的龍圖閣大學士職銜,小心就這麼被你弄沒了。”燕傾城蹙眉,繼續不滿的責怪着葉青。
“那總不能拿着它去喝茶吧?”葉青看看茶樓,這不就是當初自己燕鴻淵第一次見面時,那家名叫茶韻的茶館兒嗎?
燕傾城沒理會葉青的話語,白了一眼葉青後,便把手裡的聖旨交給了幽兒,示意她保管好。
幽兒緊張、鄭重的接過聖旨,跟在燕傾城的身後往茶館裡面走,一臉堅定的連連點頭,嘴裡還嘟囔着:“小姐您放心吧,幽兒保證會拿好聖旨,一定不會弄髒弄丟的。”
葉青本還想打趣小丫頭幾句,不過看着幽兒那鄭重其事、緊張謹慎、把聖旨緊緊抱在懷裡的樣子,便放棄了逗弄幽兒的想法,誰知道自己打趣幽兒時,會不會再招來燕傾城對自己的數落。
茶韻茶館兒看來不光是燕傾城熟悉,就連幽兒也很熟悉,在燕傾城跟葉青剛剛在一間頗爲雅緻、安靜的茶室坐下後,幽兒便開始熟練的招呼着茶室夥計,而後又自己親自給葉青與燕傾城泡茶。
“幽兒,要不你自己出去玩會兒去?我跟你家小姐自己喝茶、談事兒怎麼樣兒?”葉青四處打量過這間茶室後,便開始覺得幽兒在這裡好像有些多餘啊,打擾到了他跟燕小姐難得一見的美好時光啊。
“這個……我還是給您跟小姐泡茶吧,我不想出去。”幽兒撅着嘴,看了一眼在葉青說完話後,突然間有些臉紅羞澀的低下頭的燕傾城,氣鼓鼓的拒絕道。
幽兒哪裡不知道葉青打得什麼主意,這段時間她就撞見過好幾次、葉青欺負她家小姐的情景,而且每次葉青都會用這一招來支走幽兒。
幽兒上了好幾次當後,這一次終於算是長記性了,所以看着葉青那如同狼見到羊一樣的表情,心中自然是立刻警鈴大作,知道他又想欺負她家小姐了。
燕傾城不說話的看着葉青先是討好幽兒,甚至把他兜裡白純給的唯一一兩銀子,都掏出來放在了幽兒的面前。
但幽兒依然是態度堅決、不爲金錢所動容,說什麼也不出這茶室一步,說什麼也要保護她家小姐不再被欺負。
哪怕是葉青板起臉威脅幽兒,幽兒的腦袋都搖的如同撥浪鼓一般,就是不屈服。
望着互相瞪着彼此的葉青跟幽兒,燕傾城心中頗爲無奈的笑了下,最後還是出聲,讓幽兒先出去,自己要跟葉青單獨談一些事兒。
於是葉青立刻眉開眼笑,而幽兒則是哭喪着臉,拉長了聲音:“小姐……他……。”
“你放心吧,小姐心裡有分寸,不會讓他再欺負我的。”說完後,燕傾城立刻察覺到了自己話語中的語病,以及暴露出來的信息量,於是那白玉無瑕的臉蛋兒,立刻變得通紅,嗔怒的瞪了一眼,此刻笑的更加得意跟開懷葉青。
顯然不光是小丫頭幽兒知道葉青想做什麼,燕大小姐這也是知道他想做什麼,只是一不小心,自己就把話給挑明說了出來。
苦着臉還威脅似的用眼神警告了一下葉青的幽兒,不情不願的剛剛離開茶室,燕傾城立刻冰冷着臉頰,望着嘿嘿笑的得意的葉青冷冷道:“笑,笑什麼笑,不準笑!”
“笑難道也犯大宋律法嗎?”葉青伸手就要去抓燕傾城的柔荑,但燕傾城卻是避過,拿起茶壺給兩人各自倒上了一杯茶水。
“明日你有事兒嗎?”燕傾城的小手跟纖細的腰肢,最終還是沒能逃脫魔掌,所以只能藉着說話的方式,來讓某人的注意力,不是隻集中在自己的身體跟紅脣之上。
“沒什麼事兒,怎麼了?”意猶未盡的望着燕傾城那誘人的紅脣,手掌心感受着纖細腰身的柔軟跟細膩問道。
“若是沒什麼事兒,明日裡陪我去一趟西湖吧,還是上次那座別院。”燕傾城拍掉某人得寸進尺的手,臉色通紅、渾身乏力,一雙剪水般的眸子帶着一絲羞澀與嬌柔。
“你二叔三叔又要找你商量什麼事兒了?”葉青摸索着另外一隻手心裡握着的小手,平靜的問道。
燕傾城點點頭,望着葉青說道:“那天雨夜,多虧李橫來的及時,若不然的話,我父親就答應把那新燭的秘方交給他們了。”
“這是湯鶴溪在背後指使的啊。”葉青不由皺着眉頭說道。
而燕傾城仰望着葉青那皺起的眉頭,不由自主的伸手想要給其撫平。
於是燕傾城伸出一隻玉手,在葉青的額頭跟眉毛處來回按着,耳邊聽着葉青繼續說道:“湯鶴溪並不是給自己爭取什麼,但也可以說是在給他自己爭取利益,不過他利用的卻是你三叔。”
“利用我三叔?”燕傾城放在葉青眉頭的手突然停住,但並沒有打算放下來,喃喃問道。
葉青點點頭,但那隻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像是粘在了那裡一樣,毫不鬆落:“湯鶴溪跟燕傾雨關係非同一般,而禁軍那夜之所以會出現在你家,就是因爲燕傾雨之前找過湯鶴溪。”
“表姐能讓湯鶴溪聽她的?”燕傾城這一次放在葉青額頭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了下來,有些不相信的喃喃問道。
葉青笑了笑,撫摸着燕傾城的臉頰,而後親了下說道:“你這位表姐,可要比你想象中的厲害多了。”
見燕傾城壓根兒不知道湯鶴溪跟燕傾雨之間的事情,葉青便點到即止,並沒有把湯鶴溪跟燕傾雨時不時幽會的事情,告訴她。
“明日裡表姐也會去的。”燕傾城突然望着葉青說道。
“嗯,那我陪你去就是了。”葉青點點頭,笑望着燕傾城說道。
而就在這時,燕傾城突然感覺胸前多了一絲讓她全身發軟,忍不住哼出聲的異樣感覺。
於是面色一冷,眼神之中射出一抹帶着羞澀的寒光:“你的手……討厭……。”
“怎了了?”
“呃……不要……。”
燕傾城難以控制從嘴裡發出那讓她感到羞澀的聲音,急忙按住某人的手,來阻止那讓她興奮又緊張的感覺。
湯府內,湯碩已經是連着七天沒有前往湯思退的院子了,這些時日連朝會也沒有參加,至於大理寺自然也是一次也沒有去。
湯思退也像是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般,這幾日有什麼事兒,都是交代給湯鶴溪去辦。
湯鶴溪雙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看着湯思退那有些老邁的身型,正從書架上緩緩抽出沈括的《夢溪筆談》,而後拿着這本書走到了湯鶴溪跟前:“溪兒,你能從這本書裡看出什麼來?”
湯鶴溪接過那本《夢溪筆談》,心裡頭自然是知道湯思退的意思,於是想了下說道:“這本書裡面,並沒有關於元祐渾天儀象的記載,孫兒這些時日沒少翻這本書,也可能是孫兒過於愚鈍……。”
“祖父也沒有從這《夢溪筆談》裡發現什麼秘密啊,即便是蘇頌之子蘇攜,還有那當初幫助蘇頌建造元祐渾天儀象韓公廉的後人,都異口同聲的咬定,此書裡跟元祐渾天儀象是一點兒關係沒有。”湯思退在椅子上坐下,也示意湯鶴溪坐下說話。
“孫兒翻遍了全書,別說是那元祐渾天儀象,就是那所謂的新燭之方,孫兒也是一個字都沒有感覺到有關聯。”湯鶴溪冷笑着說道,笑聲裡多少有些無奈跟不解。
“那他是從哪兒得到新配方的呢?總不能是平白無故的就出現了吧?”湯思退用手摩挲着今日皇宮裡賜給他的新布料,燈光之下,與那之前宮裡賜的舊料子相比,顏色、光澤確實是要靚麗了很多。
“孫兒也不知道,不過或許過了明日,咱們就能夠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吧。”湯鶴溪再次長嘆一口氣,視線從《夢溪筆談》之上,先是落在了那不用剪燭的新燭上,而後又落到了湯思退手摩挲着的布料上,最後擡起頭望向門外的燈籠時,不由的又再一次低頭苦笑了出來。
“這葉青還真是個奇人啊,眼前這燈籠、新燭,還有那布料,雖然都是燕家所出,但沒有一件不是跟那葉青有關啊。”湯鶴溪視線最終再次落在那本《夢溪筆談》之上。
據他從範念德那裡瞭解到,當初葉青就是因爲在大街之上,與朱熹同時看上了這本《夢溪筆談》,而後在葉青買下來後,燕家纔開始出現了這羊角燈籠,還有那新燭以及新染色的布料。
“當初打壓葉衡,殺葉宏、貶葉青,原本都是一步步好棋、妙棋,但如今看來,葉青這個漏網之魚,不單單要起勢,而且還給了燕家一個發展的機會啊。”湯思退閉着雙目,有些沉重的說道。
“那日雨夜,孫兒眼看着就要得手了,但……但無奈那叫李橫的……。”湯鶴溪有些可惜的說道。
“無妨、無妨,此乃小道耳,不必過於在意。謀大事者,要知深謀遠慮才行。去把你父親叫過來吧,我有話要跟他說。”湯思退靜靜地看着那燭光,他始終想不明白,葉青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能讓這新燭不管是如何燃燒,那燭芯都是被包裹在那小小的火焰裡,而不是從旁支出未燃盡的燭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