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宗近道,北宗近禪。
“虛心爲性功上事,實腹爲命功上事,二者俱有深義。然人心浮動,如何得虛?不若煉鉛服氣,先實其腹,使金精之氣充溢於身,然後行抱一之功,以虛其心,則性命雙修、形神俱妙,而大修之事畢矣。”
葉青望着李令娘,從那張洗去了厚厚濃妝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的無奈跟哀怨。
南宗又名紫陽派,因其創始人張伯端號稱紫陽真人,便又有此派名。與如今還在北地,剛剛開始發展的全真道並稱金丹南北宗。
“翁葆光?何許人也?”葉青琢磨了下,好奇問道。
“庵立壇掌教劉廣益之徒,與大理寺少卿呂祖簡乃是好友。”李令娘看着葉青,神色之間頗有一絲爲難。
她再傻也知道,大理寺少卿,那並非是什麼人都惹得起的,即便這不是大理寺少卿的事情,而只是他好友的事情,但多少人一聽到大理寺的名字,便不敢再插手此事兒。
“你不會之前就跟那……王倫認識吧?”葉青越琢磨,越感覺這像是王倫那老小子給自己下的一個套呢。
會不會是王倫跟那什麼翁葆光爭風吃醋?但礙於大理寺呂祖簡的面子,所以才把自己推出來做擋箭牌?
“奴婢今日是第一次見那位……那位老爺。”久在風塵中,從上樓的第一眼,她就看出了王倫的不對勁,只是礙於葉青跟王倫的身份,自然是不敢胡亂言語。
“翁葆光想跟你性命雙修、形神俱妙?但你不肯?正值爲難之際,正好被我撞上?”葉青看着李令娘,喃喃困惑道:“是不是我戲看多了,所以有些敏感呢,還是說這世間真有這麼巧的事兒?”
“奴婢不敢欺瞞公子,所言句句屬實。”李令娘看着葉青,臉上雖無哀怨,但卻是寫滿了祈求。
“那你爲何不答應呢?”葉青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問道。
“奴婢……奴婢不能離開臨安,跟他隱居山林雙修,何況奴婢乃是風塵女子,又如何會有什麼神仙機緣。”李令娘搖頭說道。
“這老小子,真是會找事兒啊,沒事兒就給人添麻煩。”葉青搖搖頭,而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往椅背上一靠道:“剛纔聽你語氣,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剛纔那位你嘴裡的老爺,乃是宮裡的人。不願意離開臨安,那你可願意入住高門大院?”
李令娘咬着嘴脣,糾結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自己現在哭哭撐着這個沒有幾個姑娘的青樓,雖然知道不是長遠之計,但奈何她如今也做不了別的,何況,那幾個姐妹,還有自己,還要靠着青樓養活自己呢。
“算了,你先別急着回答,想好了再說吧。”葉青放下茶杯,看着有些可憐的李令娘,而後又看了看那叫如意的女子,嘆口氣道:“回去吧,這忙我幫了。”
李令娘噌的擡頭,神色是又驚又喜的看着葉青,有些通紅的眼眶,已經開始泛起了淚花兒。
而另外一邊的如意,也是神色帶着一絲的喜悅,偷瞄着李令娘。
“還未請教公子……。”李令娘看着起身的葉青,急忙問道。
葉青走到樓梯口,向還愣在茶室門口的兩人招招手,而後領着她們走了樓下,扭頭看了看茶葉鋪子,而後把李橫叫到跟前道:“皇城司的牌子身上還有嗎?”
“有啊。”李橫不知道什麼意思,掏出一塊兒遞給了葉青。
葉青接過皇城司的牌子在手裡掂量着,不遠處的盧仲跟吳貴看的是眼神火熱,這一塊兒牌子,比盧仲那正將的牌子還要管用,最起碼在臨安城,雖然不敢說能夠橫行無忌吧,但敢招惹的絕不會有多少人。
“吉祥坊以後是爲皇城司辦差的差所了,有什麼事兒便可去皇城司衙門,這塊牌子拿着吧。”葉青把手裡的牌子,在盧仲跟吳貴火熱的眼神下,扔給了李令娘。
兩女接過沉甸甸的牌子,一臉的驚喜跟不知所措,不知道拿了這塊牌子後,皇城司以後會如何對待她們,是不是今日這一舉動,有可能就把吉祥坊徹底給搭進去了?
“喂,你這是做什麼?”李橫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這葉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王倫那老小子給的差事兒,我特麼還沒問你呢,昨天晚上怎麼回事兒?羅晉贈了王倫一處靜樂坊的宅子,是不是還贈了其他?”葉青同樣低聲問道。
“這……我以爲這不是什麼打緊的事情,以爲這是人家的私事兒……。”
“放屁,這種人哪裡有什麼私事兒?就算是私事兒,對咱們來說,也特麼的是公事兒!”葉青冷哼一聲,而後又跟李令娘與如意交代了幾句,便與李橫離開了大瓦子,往皇城司衙門行去。
盧仲跟吳貴,此時看李令娘跟如意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誰能想到,緊緊不過大半個時辰的功夫,原本自己可以隨便收保護費的吉祥坊,一下子變成了給皇城司辦差的差所了,這讓他們以後還怎麼收保護費?
“嘖……這或許對王倫來說,絕對是個好消息啊。”坐在車轅上的葉青,想着與李令孃的談話。
李令娘之所以被那叫翁葆光的三番五次的找,便是因爲看上了李令孃的姿色,這也是李令娘爲何會給臉上塗上厚厚一層脂粉的一個原因。
而翁葆光之所以會看上李令娘,讓葉青感到驚奇的是,竟然是因爲李令娘生過孩子,更適合與他雙修。
“《參同契》雲:“物無陰陽,違天背元”。
丹家以天下萬物皆須陰陽配合才能成丹的道理,認爲內丹的人體修煉也須男女雙修,陰陽配合才能結丹。這沒什麼新鮮的,理學、道學都這樣,當然,其中也分陰陽派跟清修派。”李橫坐在馬車另外一邊,懶洋洋的說道。
“儒家理學入道,丹法道儒結合。這麼看來,說不準朱熹跟尼姑的事情,還真有可能是真的。”葉青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剛剛李橫所說,突然莫名其妙的把話題扯到了朱熹的身上。
“嗯,有可能。”李橫竟然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說王倫要是知道李令娘已經生過孩子了,他會怎麼樣兒?會不會覺得今日幫李令娘這個忙是白幫了?”葉青東一錘子西一榔頭,剛剛琢磨完朱熹,又開始琢磨王倫。
“不然,王倫在宮裡,那眼睛得多狠,他能看不出來那李令娘生沒生過孩子?說不準也是因爲孩子的原因,所以纔打李令孃的主意的。”李橫倒是能夠跟着葉青的思維胡亂跳躍。
“也是啊,對於王倫來說,無後是他最大的心病啊,這要是能跟李令娘有了關係,豈不是喜當爹?”葉青天馬行空,突然間想起了曹操的祖父曹騰,那不也是一個宦官?
葉青琢磨不透王倫是不是知道李令娘生過孩子,自然也不會知道王倫若是知道李令娘生過孩子後,會是什麼反應。
潑李三已經在皇城司的大牢內等候着葉青,在葉青獨自一人到來後,潑李三還是頗有些奇怪,李橫不是應該跟着過來嗎?
“半路上下去了,又去三嬸兒酒館了。”葉青走上臺階,對潑李三說道。
“都頭,昨夜的事情……。”
“過去就不說了,好在沒有辦砸,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葉青看着潑李三說道。
潑李三望着葉青,過了好一會兒才堅定道:“是,都頭,末將記住了。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若是有,潑李三的頭顱都頭……。”
“又沒什麼用,我不要。還是看看範念德手裡有什麼吧。”葉青揮揮手,這種事情說的太多,容易減少他人對你的感恩之心。
所以事情已然發生,就不如讓他過去,如此一來,說不準潑李三在心裡,對自己的忠誠還會更純粹一些。
範念德在大牢裡倒是好吃好喝,並未受任何刑訊,只是讓這麼一個原本心性高傲的儒學大家呆在牢裡,也算是夠他受的了,估計範念德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關進了大牢裡。
看着葉青走過來的時候,範念德從潮溼的稻草堆裡急忙起身,還不忘整理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才快步走到了牢門口:“葉大人,可以放我出去了嗎?查清楚了吧?在下跟劉蘊古之間確實沒有什麼,確實是被他利用啊,我根本不知道……。”
“查案哪有那麼快,就像您做學問一樣,您能一天就寫出一篇驚世文章啊?顯然是不可能的嘛。”葉青好整以暇,在禁卒打開牢門之後便邁步走了進去。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牢裡潮溼、發黴的味道從大牢門口就已經能夠聞見了。
而眼前的範念德,雖然看起來筋疲力盡、神色憔悴,但顯然已經適應了這牢裡難聞的氣味兒,此時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葉青的身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否能夠保住性命,就看眼前這個自己曾經痛恨的年輕人了。
葉青望了李橫一眼,而後隨着李橫一句都下去吧,於是禁卒跟李橫,便相繼離開了大牢。
諾大的大牢內,並沒有幾個人犯,畢竟,大理寺的大牢,也不是什麼樣的人犯,都有資格能夠進入的。
範念德看着諾大的大牢瞬間空無一人,只剩下他跟葉青時,心裡頓時希望大增,這種時候,他自然是很明白,自己能不能出去,就看葉青的條件,自己是不是能夠承受的起了。
“你可聽說過《芙蓉錦雞圖》、《臘梅山禽圖》?”葉青直奔主題問道。
“這……。”範念德一驚,神色顯得有些驚慌。
葉青所說的字畫,可都是……都是當初劉蘊古給他的,但……但怎麼葉青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