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但字數夠兩更了。)
李安全的到來,特別是率領的三千精兵,可謂是讓身處大定府的葉青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從而不必擔心在種花家軍離開後,自己身邊無人可用。
隨着錢象祖帶着葉青的謝恩奏章,以及金人向宋廷俯首稱臣的國書與歲貢離開,接下來的幾日時間裡,便是與金人商討如何在短時間內平定叛亂。
而與此同時,虞允文跟孟拱所駐守的武州跟檀州,也如預料中一樣,迎來了蒙古人的覬覦跟進攻。
只是比起攻金人時的規模來要小了很多,顯然如今蒙古人如今不過是試探性的進攻武州跟檀州而已,並沒有打算傾盡全力來跟葉青撕破臉。
鐵木真顯然是打算長居西京路德興府,最起碼在這段時間裡來並沒有離開的打算,但也並沒有再繼續東進,也沒有把金人撤空的豐州佔爲己有,反而是以此要疆界一般被兩邊當成緩衝帶默許了下來。
如此一來,也就使得金人在葉青的建議下,完顏璟終於是下定決心採納葉青的策略,兵分三路先平叛上京路,而後再從上京路南下平叛北京路,最後則是西京路。
墨小寶把李安全帶來的三千人歸入到了種花家軍中,而後把種花家軍的三千兵士則是給調換了出來,供葉青在大定府差遣以及保護自己的安危。
對此完顏璟並沒有什麼異議,何況葉青的態度也極爲強硬,根本沒有再打算讓步,所以金人也不得不讓三千種花家軍繼續駐守在大定府,以及讓鍾蠶跟墨小寶率其他種花家軍,自成一路出征上京路。
慶元三年六月中旬,種花家軍在墨小寶跟鍾蠶的率領下率先從大定府出發,隨後第二日則是完顏合達、完顏思烈從大定府出發,而本來就在北京路的完顏承裕與吉思忠,則是在等待着與他們匯合。
隨着兩路大軍相繼離開大定府,整個大定府瞬間顯得有些空曠,葉青在大定府依然不是很受歡迎,但因爲金國已經向宋稱臣,而葉青這個上國臣子在大定府的定位,也就多少開始變得名正言順起來。
大軍的開拔,讓在大定府的葉青也變得無所事事,但因爲跟完顏璟之間的有言在先,葉青一時半會兒也暫時無法離開大定府回到燕京,所以這些時日裡來,跟耶律月之間的新建來往也越發的密切。
畢竟,耶律月即便是身份再高貴,但燕京終究不是當年遼國佔據時的燕京,很大部分的各州之事兒,耶律月都在拿不定主意時,要向身處大定府的葉青請教。
而葉青每日除了從耶律月的來信中,判斷如何在短時間內穩定燕雲十六州等地的一切政務外,便是不得不把遠在興慶府的劉克師給調往燕京,來幫助耶律月處理燕雲十六州以及其他各路的安撫差遣。
總之,如今對於葉青來說,所有的北地在迴歸宋廷後,急需要一定的時間來休養生息、安民撫官。
有利的是如今因爲自己被臨安朝廷賜封爲燕王,從而也使得北地的吏治跟安撫民心等事情上,也能夠有一個名正言順的正統可言,同樣,因爲跟朝廷關係的緩和,讓葉青如今面對朝廷的壓力也就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從而使得他也能夠真正的輕鬆一些時日,甚至可以在大定府,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金人宗室之間的矛盾與爭鬥。
身處大定府,必然是會接觸到金國的其餘宗室,除了衛紹王完顏永濟的子嗣以外,葉青同樣在大定府見到了完顏璟的幾個兄弟。
自從霍王跟瀛王在豐州被處決後,大定府內的金人宗室關係,表面上看起來和和睦睦、風平浪靜,甚至都沒有人提及霍王跟瀛王謀反一事兒。
但暗地裡還是能夠察覺到,完顏璟如今跟邢王完顏珣爲首的其餘幾個兄弟之間的關係,比之前顯然是更加的緊張了不少。
特別是葉青留在大定府一事兒,雖然完顏珣並沒有直接出聲反對,但邢王完顏珣到底在暗地裡慫恿了多少人來反對,葉青敢肯定,絕不再少數。
邢王完顏珣要比完顏璟年長几歲,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格外的幹練,特別是一雙眼睛有着不同於其他宗室的威嚴,在宗室乃至朝堂之上,同樣也擁有着極大的影響力。
完顏璟得益於衛紹王當初對他這幾個兄弟的壓制,使得這些人並沒能夠在朝堂之上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自從衛紹王戰死後,邢王完顏珣等人便開始漸漸在朝堂之上浮現出來,其影響力也漸漸有要壓制完顏璟的趨勢,特別是在完顏璟繼承金國皇帝這些年,非但沒能夠保持住對宋廷的威壓,反而是處處被宋人壓制,以至於丟失大半疆域的情況下,也使得完顏璟如今在面對幾個兄弟時,壓力要比從前大了很多。
自然而然的,霍王與瀛王謀反一事兒,也就在這個時局下變得是如此的順理成章。
葉青走出自己所住的小院,便看見邢王在數人的簇擁下站在不遠處,正靜靜的望着準備進宮見完顏璟的葉青。
帶着隨和的笑意看着邢王完顏珣,而完顏珣在短暫的凝視葉青,察覺葉青根本沒有打算過來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後,最終還是主動向葉青走了過來。
徐寒跟賈涉看着邢王完顏珣單獨一人向着葉青走了過來,而後也緩緩邁步離開葉青的身邊,目光卻是時時警惕的注視着不遠處那幾個邢王完顏珣的隨從。
“是你向聖上建議,封完顏從恪爲樑王?”邢王完顏珣直截了當道。
“完顏從恪被完顏璟封爲樑王,邢王應該感到高興與欣慰纔是。”葉青嘴角帶着笑,從容輕鬆的看着大有興師問罪意思的邢王完顏珣,繼續說道:“衛紹王完顏永濟爲金國而死於蒙古騎兵的箭矢之下,貴國聖上念其對朝廷的忠誠與孝武,而賜封衛紹王的嫡長子爲樑王,這難道不是說明貴國聖上正是心懷仁義嗎?難道……邢王希望有朝一日若是爲朝廷而戰死後,其膝下子嗣被貴國聖上忽略嗎?”
邢王完顏珣並不理會葉青那有詛咒他自己的意思,一直是神情嚴肅,不爲所動道:“燕王你是宋廷的燕王,非是我大金國的燕王,即便是如今宋強我弱,即便是我們對你們宋廷俯首稱臣,但……我還希望燕王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什麼纔是你的分內事。”
“如此說來,邢王是並不贊同貴國聖上賜封完顏從恪爲樑王了?”葉青依舊是從容不迫,像是根本沒有把眼前這個金人宗室放在眼裡。
“我只是警告你,這是我大金國的事情,你燕王不過是一個外人,你沒有資格插手我們大金國的事情。皇叔完顏永濟不過是被皇祖父賜封爲衛紹王,而其子嗣完顏從恪,何德何能,能夠被賜封爲一字王?”邢王完顏珣緊盯着葉青,頓了下後道:“但既然此事兒已經有了聖裁,本王也便不再追究,可若是燕王一再不聽勸阻,繼續挑撥離間我們宗室之間的情誼,那麼本王也就不得不與朝堂衆臣勸諫聖上,讓你離開我大金國了。所以,若是燕王還想要待在大定府,那麼最好是謹守分寸,千萬別再擅自干預我大金國朝堂與宗室之事兒。”
“挑撥離間?”葉青微微挑眉,迎着完顏珣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若是邢王不心虛,又沒有做對不起完顏璟的事情的話,又何必怕我一個人外人說什麼?霍王跟瀛王一事兒,你以爲……。”
“霍王跟瀛王趁機謀反,那是他們二人的事情,跟本王又有何干系?怎麼,難道燕王還想要在聖上面前,拿此事兒來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還是說……這是你葉青現在對我的威脅?”完顏珣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問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完顏珣,你若是真沒有做過,那麼就不應該對完顏從恪被賜封爲樑王一事兒,而做出如此大的反應。”葉青嘴角隨和的笑容也漸漸變成冷笑,向前跨出一步,俯視着完顏珣,低沉道:“不錯,我葉青是金國的敵人,但國之大事之間,哪有永遠的敵人跟朋友?完顏璟不管如何,都算是我葉青的半個弟子,所以除了我之外,任何跟他敵對的人,也都是我葉青的敵人,比如……蒙古人。”
“看不出來燕王竟然如此無恥。”完顏珣的嘴角帶着一絲嘲諷:“別忘了,若不是你葉青,我大金國又如何會陷入如今這般境地?如今又拿出悲天憫人的姿態,想起聖上是你的半個弟子了?葉青,你攻我大金疆域……。”
“不過是拿回原本屬於我大宋朝廷的疆域而已,並非是奪走你大金國的疆域,這一點兒我希望邢王要謹記。”葉青雙手背後,而後微微擡頭望天,感嘆了一聲後繼續道:“也就是如今這個時期罷了,若是放在漢唐之時,五京路也是中原正統的疆域,而你頂多只能算是我大宋朝的一個百姓,更別提會擁有如今這麼尊貴的身份了。”
“燕王這是在提醒我,以後也有意要把我大金國亡國?”完顏珣雙眼變得更爲凌厲,隱隱帶着一股殺氣。
“未嘗不可。”葉青淡淡的說道:“所以……完顏璟的江山,有朝一日亡了,也只能亡在我葉青之手,至於其他任何人想要覬覦完顏璟治下的江山也好,還是染指完顏璟屁股底下的龍椅也罷,也得問問我葉青答應不答應。”
“好大的口氣,你真當我大金國……。”
“我是在警告某些心懷異心之人,比如蒙古人,並沒有打算針對邢王你。但若是邢王也有意的話,即便我葉青是個外人,也一定不會讓你得逞!”葉青言語中的警告意味,已經由隱晦變得直截了當。
邢王完顏珣目光冰冷,帶着冷笑一言不發的跟葉青那雙深邃的雙眸對視着,過了好一會兒纔不怒反笑道:“好!好!好!那麼我倒是要看看,聖上是信任我還是信任你這個外人。我們走着瞧!”
邢王完顏珣撂下狠話,而後不等葉青迴應,便一甩袍袖轉身離去,葉青看着完顏珣那怒氣衝衝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也漸漸消失,雙眼也變得充滿了殺氣。
顯然,今日邢王堵在自己門口,就是爲了警告自己,少過問金國宗室的事情,但他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的立場跟態度如此強硬,更不會想到,實則在拿下燕雲十六州後,葉青的心頭其實一直都懷有一絲對完顏璟的愧疚。
所以這也讓葉青下定決心,若是有一天完顏璟治下的金國必須滅亡,那麼也只能亡在他葉青的手裡,絕不是亡在其他人手裡!
“去皇宮。”葉青在徐寒跟賈涉再次走回到跟前後,沉聲說道。
上京路、北京路以及西京路雖然已經因爲戰事不斷而亂做了一團,但大定府因爲如今有完顏璟這個皇帝坐鎮,倒還是顯得比較平靜,大街上的百姓也依然是我行我素,沿街的商販與商鋪也如同平常一樣,時不時的響起叫賣聲招攬着顧客。
看着頗爲平靜的大定府街道兩側,葉青坐在馬車裡則是沉思着,若是日後要拿下五京路時,這裡到時候又會是一番什麼樣兒的景象?會不會被夷爲平地,也或許……當宋人大軍到來後,這裡已經是人去城空了呢?
思緒胡亂的在腦海裡飛來飛去,一會兒想着日後該如何攻下五京路,一會兒則是想着,如何來對付對完顏璟已經是一個威脅的邢王完顏珣。
完顏珣,原本歷史軌跡中,繼衛紹王完顏永濟後的下一位金國皇帝,在其暗中收買的權臣胡沙毒殺完顏永濟後,奪得金國的帝位。
而今完顏永濟未能夠等到稱帝就已經戰死,而完顏珣也漸漸露出了想要謀反稱帝的野心,加上霍王跟瀛王明顯是受他的蠱惑在豐州謀反一事兒,所以葉青不得不在心裡權衡着利弊,是建議完顏璟提防完顏珣好一些,還是直接羅織罪名給完顏珣,果斷的剷除這個後患好一些。
但不管是哪個,顯然都有一定的難度,提醒完顏璟提防完顏珣,顯然完顏璟如今已經這麼做了,若不然的話,也就不會在被拒豐州城下時,率先就懷疑城內是完顏珣在拒他入城。
而若是羅織罪名,葉青則不清楚,如今金國朝堂之上,隨着完顏璟丟失的疆域越來越多,他在衆臣的心裡到底還有多少威嚴,以及如今到底有多少人,都已經被完顏珣收買、拉攏。
腦海裡一直在權衡着各種利弊的葉青,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馬車已經緩緩在金國皇宮門口停下,直到乞石烈諸神奴的聲音響起,葉青這才恍然清醒過來。
眼前的皇宮與其說是皇宮,倒不如說是幾個較大的宅院在完顏永濟在世時,臨時拼湊幾座府邸搭建出來的一個建築羣,跟燕京的萬寧宮、以及上京路會寧府的皇宮顯然根本無法比較。
但對於眼下的金人來說,在丟了燕京以及上京路叛亂不斷的情況下,儼然已經是能夠拿得出來,供他們的皇帝居住的最好地方了。
該有的建制在這裡依然是一點也不少,只是宮女跟太監顯然在此顯得有些人滿爲患,處政的各大殿跟後宮的距離因而也越拉越近,甚至對於初來乍到的葉青來說,很難分得清楚何處是後宮,何處是前殿。
進入所謂的御書房時,如同預料的則是先迎來了李師兒的白眼,而後纔是完顏璟愣了一下後,招呼着葉青坐下來。
不用葉青示意,乞石烈諸神奴跟在御書房裡侍奉的太監、宮女就很快退出了御書房,唯一一個不長眼的李師兒,顯然不願意出去,於是就又不情不願的成了倒茶送水的小丫鬟。
“燕王今日來此,可是有好消息向我稟報不成?”完顏璟打探着如今種花家軍的消息問道。
“如今不過剛剛開拔三日時間,你是不是有些過於急於求成了?”葉青不緊不慢的說道。
旁邊的李師兒立刻跟着毒舌道:“不是在你燕王治下的叛亂,你自然是不着急了。”
葉青已經完全適應了李師兒的毒舌,甚至如今已經在產生了免疫功能,可以完全做到對於李師兒的毒舌不聞不問,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但葉青越是這樣,則是越發讓李師兒心頭起火,明顯葉青的樣子就是瞧不起她這個金國皇后。
“哼,別以爲自己被宋廷封爲燕王了,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小心哪天陰溝裡翻了船,被宋人算計圖謀了這一世英名,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般沉得住氣。”李師兒見葉青不理會,便開始得寸進尺。
而葉青甚至是不正眼去看李師兒,看着一旁放任李師兒打擊自己的完顏璟,平靜道:“夾谷清跟林明你真的能夠確定他們對你毫無二心嗎?”
問完之後,葉青的目光才緩緩轉移向李師兒,而李師兒在聽到這兩人的名字後,神色明顯變得謹慎了很多。
完顏璟在琢磨着葉青的問話,李師兒則是因爲後宮的爭鬥一事兒,不敢再胡亂插嘴。
葉青繼續說道:“在我入宮前,正好碰到了邢王完顏珣,而完顏珣顯然因爲完顏從恪被賜封爲樑王而對我有所不滿。所以……完顏珣既然敢於明目張膽的在我府邸門口堵住我、警告我,這是不是說明有些朝堂臣子……。”
“先生以爲邢王反心不死?”完顏璟直接了當的問道:“難道霍王跟瀛王被誅殺一事兒,真的不會讓邢王收斂自己的野心嗎?”
“箭在弦上便不得不發。”葉青平靜的說道:“邢王既然已經踏出了第一步,你認爲還會有回頭路可走嗎?”
看着沉默思索的完顏璟,已經一旁不言語的李師兒,葉青繼續說道:“霍王跟瀛王謀反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你完顏璟,當初也已經預料到會是邢王完顏珣,雖然最終在城內是霍王跟瀛王所謂的“自作主張”,但……你真的相信他們背後沒有邢王的慫恿嗎?若是他們的背後有邢王的慫恿,那麼這些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完顏璟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問道。
“意味着完顏珣眼下顯然不只是得到了大多宗室的支持,甚至是已經暗中拉攏、收買了不少臣子,若不然的話,他絕不會同意瀛王跟霍王造反。當然,霍王跟瀛王在豐州拒你入城,完顏珣自然也就有時間在大定府說服、收買,或者是威逼利誘也好,總之他完全可以趁此機會來拉攏其他臣子跟宗室。想要證明這一切其實很簡單,你大可以看看,自從你回到大定府後,平靜如水的朝堂就應該能夠猜出來,如今朝堂之上被完顏珣收買的人,應該不會在少數。若不然的話,朝堂之上的臣子,就該在你回到大定府後,同仇敵愾的敵視蒙古人纔對,但……你的衆多臣子中,有多少人因爲你完顏璟被俘一事兒,而在朝堂之上向你諫言過要雪恥復仇一事兒?”葉青分析着問道。
“正所謂君憂則臣之辱、君辱則臣之死,但……當我建議你們應該放棄平定西京路跟北京路的叛亂,而是一致先平上京路叛亂時,除了你懷疑過我的動機外,你的臣子可曾反對、懷疑過?顯然,反對、懷疑的聲音很小,而認爲應該先攻蒙古人爲君雪恥的臣子更是少之又少,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根本沒有多少臣子在乎你被俘的恥辱,也就是意味着……其實他們早就有了二心,不再把你完顏璟當做唯一的主。”葉青的語氣雖然平靜,但話語的分量顯然極重。
一直以來,完顏璟都把這些認爲是臣子顧忌他的顏面,所以纔沒有提及要雪恥一事兒。
而如今經葉青如此分析,雖然也有幾分道理,但……葉青是真的爲他着想嗎?真的是爲他還能繼續做金國的皇帝着想,而不是有什麼其他圖謀嗎?或者是藉機挑撥離間他跟臣子以及宗室的關係嗎?
“你的目的是什麼?真的單純只是爲我、爲大金國着想?”完顏璟思索半天,實在無法從中理清脈絡,更別提窺探出葉青的陰謀與詭計了,於是乾脆直接坦誠的問道。
“我的目的就是如今種花家軍所做的,就是爲了助你早日平定叛亂。五京路的天氣不比其他地方,再過兩個月,這裡就將是天寒地凍了,到了那時候若還沒有完全平定叛亂,恐怕對誰都不會有太大的好處。而蒙古人一旦意識到整個局面不是在我們的控制之下的話,這一盤棋恐將會更加的錯綜複雜,從而……。”
“從而會把你葉青也拖入進這泥潭之中無法自拔?”完顏璟接過葉青的話繼續說道:“其實你更怕戰事久拖不決,到時候蒙古人會趁機攻燕雲十六州,而那時候你就將前功盡棄了?”
葉青默默地看着完顏璟,他確實有這一方面的擔憂,但更多的還是對完顏璟自身內部君臣、宗室之間不睦的擔憂,畢竟,內憂外患之下,對於完顏璟來說則是更爲不利。
而若是要雙管齊下,顯然並非是像金人最初那般,兵分兩路對敵平叛,而是應該一手解決外患,一手趁機解決內憂,所以如今對於葉青來說,完全是一個完顏璟着手解決內憂的好機會。
“這只是其一……。”葉青微微嘆口氣說道。
但話語再次被完顏璟打斷,緊緊盯着葉青深邃的眸子道:“其實你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希望藉此機會,來分裂我跟臣子、宗室之間的關係,從而爲你日後圖謀五京路,亡我大金做足鋪墊。畢竟,平定叛亂對你來說不算是重中之重,但若是能夠藉此機會,讓我大金國的朝堂、宗室越發的分裂,於你燕王而言,將來再次攻我時,自然就少了更多的阻礙,是不是?”
“並非是如此。”葉青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完全毫無私心的爲完顏璟着想,竟然還引起了完顏璟如此大的疑心。
葉青的心頭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可笑,這就如同狼來了的故事一樣,到最後最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竟然讓完顏璟從此不會再完全的信任自己。
“並非是如此?”完顏璟不由得冷笑一聲,葉青這些年來,憑藉着自己對他的推崇,到底利用了自己多少次?而金國沒落到如今的境地,幾乎可以說都是因爲葉青利用了自己對他的推崇跟極力拉攏。
即便是看似深入虎穴似的跟隨自己來到了大定府,名義上是爲了幫助自己平定叛亂,但事實呢?卻是利用幫自己平定叛亂,以及他身處大定府一事兒,來要挾臨安朝廷,從而迫使着臨安朝廷不得不放下身段,封他爲大宋第一異姓一字王!
葉青的每一步、每一句話甚至都帶有深意,特別是每一個抉擇、每一個決定,幾乎都是爲他封王稱霸在做着或近或遠的鋪墊,最終的目的都是爲了他的一己私利!
所以如今金國已然到了如此地步,幾乎就是拜葉青一人所爲!
不理會完顏璟臉上那濃濃的嘲諷,以及旁邊李師兒的冷笑連連,葉青依舊是極爲認真的說道:“這一次我絕沒有任何私心私利。你若是想要讓金國穩定,不至於斷送在你手裡,在宗室一事兒上便絕不可優柔寡斷,邢王完顏珣如今野心已起,而且看勢頭已然不再受他個人控制,他身後的那些利益集團,以及被他拉攏的臣子、宗室,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只滿足於一個王爺的位子上?若是甘於現狀,他當初拉攏、收買那些利益集團、臣子、宗室時的承諾,又該如何去兌現?以及那些利益集團、臣子、宗室,難道就不怕邢王完顏珣甘於現狀之下,日後他們投誠完顏珣的證據、把柄被你發現後治罪?所以,豐州一事後,不論是你還是完顏珣都已經是毫無退路可言,爲今之計,只有先下手爲強,趁着大軍平叛之時,徹底斬斷這些後患。”
葉青說道最後,即便是連他自己都無法分得清楚,自己到底是真心爲完顏璟當下的困境着想,還是爲未來自己繼續攻金在圖謀劃策,但不論如何,葉青這一番話都是在眼下局勢前,發自肺腑爲完顏璟個人在着想。
完顏璟耳根子軟,加上這些年又有衛紹王完顏永濟在旁替他壓制那些宗室,從而也使得他感受不到多少來自宗室的壓力,但如今完顏永濟已死,完顏從恪雖然剛剛被封爲樑王,可恐怕一時半會兒在短時間內,還是難以站在完顏璟的前面,爲他完全擋住來自宗室的壓力。
至於完顏從恪封王,也完全是葉青的建議,如此也是爲了能夠讓完顏璟的跟前,一直都有一股能夠忠誠於他的宗室力量,不至於全部都被完顏珣拉攏過去後,無法在宗室內部形成一股對完顏珣的牽制。
但如今看來,顯然完顏從恪很難做到去牽制完顏珣了,以完顏璟如今對他葉青的不信任,葉青一時之間,竟然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完顏璟,應該在這個時候快刀斬亂麻,趁機先平定內部的混亂跟暗鬥。
完顏璟跟李師兒對於葉青的不信任是不加任何掩飾的,畢竟,不管是完顏璟還是整個大金國,都在葉青手裡吃了足夠多的虧了,而金國如今這江河日下的局勢,同樣是拜他葉青所賜,所以就算是葉青換位思考,他都覺得此時的完顏璟跟李師兒,絕不應該聽自己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的忠告。
“無論你信與不信,總之你都要小心提防完顏珣以及其他宗室……。”葉青起身,欲言又止,心頭微微泛起一絲無力感,自己多年來在完顏璟這裡的信譽,顯然已經蕩然無存了:“完顏珣絕不是甘於平庸之人,今日他會在府門口堵我,我料定,他也必然會進宮跟你說起一些對我不利的事情。如今種花家軍已然前往上京路,我是留在大定府還是回燕京,就由你來決定吧。”
葉青長嘆一口氣,一隻手伸向空中,本想要去拍完顏璟的肩膀,但最後還是停滯在空中沒有拍下去。
完顏璟看着神色彷彿有些落寞的葉青頭也不回的離去,心裡頭也開始不自主的動搖起來,難不成葉青這一次是真的爲自己着想?接着完顏璟便帶着一絲無奈的笑意,否定的搖了搖頭。
他不認爲如今野心勃勃、權勢遮天的葉青,會真心爲他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