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外收穫蒙古人送的三千馬匹,對於如今的葉青來說,已經算不上是什麼太大的驚喜了,自從河套三路跟夏國半壁江山入手後,北地戰馬在數量上已經完全可以做到了自給自足,雖然戰馬依舊是寶貝一樣,被三大都護府當作寶貝一樣,可最起碼不再像當初那般,號稱五千騎兵的大軍,真實數據不過兩三千騎兵那般。
五千牛羊對於濟南百姓來說可謂是一個利好消息,不管是牛還是羊,葉青自然是真捨不得宰殺,畢竟北地如今遠遠不如宋廷其他地方那麼富裕,而百姓除了種糧以外,並無其他收入來源。
所以五千牛羊雖然分攤到百姓身上後不算多,但最起碼也可以振興一部分的經濟,可以給予百姓在拮据生活上多一層保障。
五千牛羊幾乎不到兩天的時間,就被辛棄疾賣給了有需求的百姓,不管是牛還是羊,都是搶手的貨物,特別是牛,對於百姓來說,完全可以比擬一個普通家庭的兩個勞力,而羊就如同女人一樣,三五頭羊基本上在短時間內就能夠繁衍出更多的數量來,所以在以合理的價錢賣給百姓後,濟南官府的威望也在百姓中間水漲船高。
慶元元年的下半年,就在這看似溫吞水,但北地各路卻在緊急招兵買馬的緊張中度過。
慶元元年十一月,北地節度使葉青在沒有朝廷的旨意下,顯然無法回到臨安,不過因爲今年乃是新君繼位後的第一年,葉青同樣是給朝廷送去了大量的禮物。
其中自然是以金人衛紹王帶到濟南府的那些,當年金人掠奪宋廷皇宮存留下來的物事爲主,一件不剩的全部都送給了朝廷,以此來緩和他跟新君之間的暗流涌動。
李立方得到了一頂臨安城內除了皇宮內以外,最大的一頂官轎,十六人擡的大轎呈現在李立方的眼前時,驚的李立方的下巴頦兒差點兒掉在地上。
嘴裡連連唸叨着葉大人有心了、葉大人有心了的李大人,一時之間在湊不齊十六名轎伕,但又想立刻坐上去顯擺一番的情況下,不得不把府裡的下人拉出來湊數。
於是迫不及待的李大人便坐着這頂能夠引起任何人都側目的轎子,在臨安城的大街小巷極爲燒包的轉悠了大半天的時間,即便是到了晚上,轎子已經停在了門口,那些被拉來充數的下人,肩膀已經是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時,李大人依舊是不捨得從轎廂內走出來。
愛不釋手之餘,李大人甚至想要讓下人把飯菜端進轎廂內食用,從而能夠讓他在轎廂內停留儘可能長的時間。
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連連感慨着自己這些時日在朝堂之上,爲葉青據理力爭的心血沒白費之餘,同樣又在晚飯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去哪裡轉轉呢?這麼大的一頂轎子放在那裡不坐,簡直是太浪費了。
所以接下來一連四五天的時間,戶部尚書李立方李大人已經快要以轎子爲家了,不管是下朝之後,還是辦其他事之後,但凡只要李大人離開那頂轎子回到府裡,不等屁股在椅子上坐熱,立刻就會一拍腦門,連連感嘆着哎呀呀……有件事兒忘了辦了,趕緊備轎回戶部。
在李立方的心裡,也只有葉青送的這頂轎子能夠配得上他戶部尚書的身份,所以這幾日,轎子幾乎沒有停歇過,而轎伕則是這幾日走馬燈似的換了不少人。
一些轎伕實在是無法忍受李大人的燒包樣兒,自然,更不滿的便是李大人壓根兒不給他們喘口氣、歇歇腳的機會,幾乎每天都是回到府裡不過片刻,李大人便立刻嚷嚷着備轎,有件極爲重要的事情忘辦了,現在必須去哪裡哪裡。
一項懶政的李大人一下子變得勤政了起來,但戶部上上下下他到現在依舊是沒有梳理明白,就是連戶部的賬簿他到現在,他都還不是能夠看的很明白,何況這其中,還有人故意從中作梗,從而使得李大人到現在,進入戶部之後依舊是如同進入大霧瀰漫的沼澤地一樣,跌跌撞撞之餘還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李立方看不懂戶部的賬簿,身在濟南的葉青,同樣也在爲賬簿一事兒發愁。
眼下跟新君那只有他們二人心知肚明的矛盾,已然在悄悄升級,雖然自己如今已經不算是極爲被動了,但若是要讓他放棄掉貪墨元日後,戶部即將因爲重建開封跟皇宮的銀兩,葉青一想到此事兒,就覺得自己好像吃虧了似的,每每想起都不由的一陣肉疼。
朱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葉府門口堵葉青,不過比之前稍好一些的是,朱熹終於還是接受了葉青的救濟,所以現在跟張拭、林擇之在濟南的生活,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拮据。
也正是因爲朱熹三天兩頭的登門繼續糾纏,使得葉青在爲賬簿一事兒發愁時,腦海裡瞬間冒出一個人名:朱世傑。那個曾經在他路經曲阜時,把阿拉伯數字告知的年輕人。
儘管並不是朱熹門下的學生,但因爲在臨安的緣故,加上虹出茶館被關後,一直留在臨安無處可去的朱世傑,恰好又在朱熹回到臨安時,便再次跟朱熹的衆多學生攪在了一起,從而在朱熹落難之時,他也被悲催的打入到了大牢內。
印象中的朱世傑已經模糊,但不代表葉青會完全忘記這個人,所以在從朱熹那得到啓發後,大理寺畢再遇便開始爲朱世傑一事兒奔走。
好在如今因爲畢再遇、錢象祖暗中對於留正、謝深甫的支持,使得如今在刑部尚書這個差遣的爭奪上,史彌遠一時半會兒竟然無法奈何留正跟謝深甫,也讓如今的朝堂之上,大部分時候都是圍繞着刑部尚書的人選在爭吵。
正是因爲刑部尚書暫缺的機會,使得畢再遇把朱世傑提到大理寺時,完全沒有花費多大的力氣,就悄無聲息的連帶着朱世傑的妻子徐氏,在慶元元年十一月時,送到了濟南府。
朱世傑見到葉青的那一刻,二話不說對着葉青就是一個大禮,一旁被滯留在濟南的耶律楚材,有些壓抑的看着眼前的場景,不過是大半個月的接觸,使得他已經能夠清楚的瞭解到,葉青這個人可謂是一個極其狡詐而又聰明的宋廷官員。
但越是這樣的人,應該越發不討文人書生的青睞纔對,但不知道爲何,眼前的這個朱世傑,竟然對葉青是如此的感激。
“可已經安置好了住處?”葉青熱情的扶起朱世傑,滿面笑容的真切問道。
朱世傑身後的徐氏,看着自己的夫君起身後,纔跟着起身而後站在了一旁,內心充滿了對葉青難以言表的感激之情。
“回先生,學生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這一切還要多謝先生替學生……。”朱世傑雙眼通紅,內心充滿了感動,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夠得到葉青的青睞,甚至是當初一見面,就毫不藏私的把一種新算學全部授予了他。
“客套話就免了,在臨安時,葉某也有難言之隱,所以那次會面後,怕牽累你,所以便沒有再找過你,如今回到北地了,前些時日才聽說,你因爲朱熹一事兒被關入了大牢。葉某因此焦急的夜不能寐,不過好在,終於是把你帶出來了,看到你無恙,葉某是真心的高興。”葉青上下打量着朱世傑說道。
一旁的耶律楚材卻是感到一陣噁心,而後那不屑的嘴角便開始微微上揚,不過不等他嘴角的不屑表現出來,就被葉大人在小腿上踹了一腳。
“收回你那讓我討厭的表情。”葉青瞪了一眼站在自己旁邊的耶律楚材。
“我……我什麼都沒說好不好?”耶律楚材一肚子怒火,但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也得罪不起把他一直綁在身邊的葉青,只好用言語替自己討着公道。
“正是因爲你什麼也沒有說,所以你剛纔的表情才招人煩。怎麼,不服嗎?”葉青看着耶律楚材那氣的直哼哼的表情,肆無忌憚的挑釁道。
“豈敢,下官豈敢對葉大人心有不滿。”耶律楚材不滿的哼哼道。
朱世傑跟徐氏,顯然並不瞭解葉青跟耶律楚材的關係,在兩人眼裡,一表人才、身形同樣偉岸,跟他們夫妻二人年齡相仿的耶律楚材,應該是葉青的屬下才是,想不到竟然敢如此跟葉大人說話。
“就算是你心裡有不服你也得給我憋着。”葉青毫不講理的說道。
耶律楚材這次連哼都不哼了,直接一扭頭望向那頗璃做的窗外,打算來個眼不見爲淨。
葉大人同樣是不再理會耶律楚材,回頭對神情有些驚愕的朱世傑夫婦說道:“不必理會他,這就是個傻子,什麼也不懂。對了,今日剛剛來到濟南,就先好好休息幾日,趕了這麼久的路想必也累了。”
“先生,您讓學生來濟南可是有何吩咐?先生不妨直說就是,學生不累,這一路上都是坐馬車,也不用學生走路……。”朱世傑一直感激於葉青的搭救跟教授,何況所謂無功不受祿,自從認識葉青到如今,一直都是葉青在幫他們夫婦,而他們夫婦也一直沒有機會跟能力報答葉青。
如今眼看着自己可以爲葉青做一些事情,自然是要拿出極爲積極的態度來感謝葉青纔是。
“不急,此事兒葉某還沒有想好,等過幾日我再跟你商議,對了,這幾日若是在家裡閒悶的話,可在這濟南府轉轉,雖然不如臨安那般美景遍地,但終究也是人傑地靈之地,值得遊玩的地方也不在少數。”葉青和藹可親的神情,在揚起下巴望着窗外的耶律楚材眼裡,完全另外一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的醜惡嘴臉。
隨着朱世傑跟徐氏感激的離開大廳,一直高傲的仰着下巴的耶律楚材,不鹹不淡的說道:“葉大人真是好手段啊,籠絡人心的手段真是讓我佩服啊,不過葉大人最後臉上的笑容要是能夠再真誠一些就更好了。”
“耶律蠢材,我告訴你……。”葉青端着茶杯,看着依舊是一副高傲樣子的耶律楚材。
“是耶律楚材,是家父取自《左傳》:雖楚有才、晉實用之。”耶律楚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樣,立刻憤怒的低頭瞪着若無其事喝茶的葉青。
自從葉青給耶律楚材更名後,每次只要葉青喊他耶律蠢材,耶律楚材都會瞬間像一隻鬥雞一樣,通紅着雙眼憤怒的瞪着葉青,而後重複着剛剛的那句話。
“行行行,隨便吧,叫什麼名字不吃飯?真是的,何必如此斤斤計較。”葉青依舊是雲淡風輕,耳邊立刻便響起耶律楚材的冷哼聲。
看着怒氣未消的耶律楚材,葉青放下手裡的茶杯,示意耶律楚材坐下說話,但耶律楚材依舊是冷哼一聲,繼續挺直了腰桿站在旁邊,高揚着下巴望着窗外。
這是自從完顏永濟等人離開濟南後,葉青跟耶律楚材的約法三章,只要有人在的時候,不論是在哪裡,耶律楚材都必須像學生一般,恭恭敬敬的站在葉青身邊,而若是隻有他們二人的時候,耶律楚材纔有資格坐下來跟葉青說話。
雖然耶律楚材很想反對,而且也用實際行動反抗過,但奈何如今葉青手裡捏着與金國的結盟國書,何況如今的現實便是,人家宋強他們金弱,他這個金國小小的官員,也不得不選擇對着強權低下高傲的頭顱。
“我問你一件事兒……。”葉青看着高傲的耶律楚材,不以爲意的繼續說道:“你說若是以我現在在北地的權利,想要貪墨朝廷將要下撥的銀兩的話,如何貪墨最好,如何才能夠不被朝廷發現?”
耶律楚材不由吞了吞口水,而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葉青,愣了小片刻後,才說道:“哼,不坐白不坐。”
“你想想,若是我貪墨朝廷下撥的銀兩,這樣是不是就能夠使得我大宋朝廷官場……。”葉青繼續問道。
“以葉大人您如今的身份跟地位,請問您缺錢嗎?就算是你想要騙着我玩兒,也拜託葉大人想個好點兒的理由纔是。”耶律楚材不屑的說道。
“我不貪墨銀兩,就沒有辦法招兵買馬,也就沒有辦法繼續北伐……。”
“那我更不可能幫你了。”
“但你想過沒有,一旦你知道我貪墨朝廷銀兩後,就等於手裡有我的把柄了,到時候你只要偷偷稟告宋廷,那麼宋廷豈不是要拿我問罪?到時候我不是就沒辦法繼續我想要繼續的北伐了?”葉青循序漸進的問道。
“你會有這麼好心?”耶律楚材不屑的說道:“以你如今的權勢,想要錢有的是辦法,何況……即便是你貪墨了,宋廷就真的拿你有辦法?只要你不太讓朝廷難堪,宋廷恐怕根本都懶得理會你的貪墨。你必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絕非是像你說的這麼簡單。”
“昨日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如今我大宋慶王前往開封的差遣?”葉青不死心的問道。
“不錯,慶王是爲了重建開封府……。”說道一半時,耶律楚材的臉色終於是變了變,而後被嚇了一跳的瞪圓了眼睛,看着葉青難以置信的問道:“你……你想要貪墨你們宋廷重建開封府的銀兩?”
“不錯,我想貪墨這些錢,其他錢以我現在的權勢跟地位,我也看不上眼不是?”葉青淡淡的問道,光明正大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貪官的樣子。
“可……可你並不缺錢不是?”耶律楚材飛快的在腦海裡分析着葉青話語的真實性,嘴上一邊說道:“這些時日我跟你在濟南跑東跑西的,先不說別的,就說你自己主導的,讓崇國公去做的那釀酒一事兒,還有你要做的那頗璃一事兒,對,就是這窗戶上的玩意兒,難道……難道這些錢還不夠你……。”
“你覺得這世上有人會嫌錢多嗎?有人會嫌棄自己的官大嗎?”葉青繼續問道。
“我……你不會真要謀反吧?”耶律楚材被葉青想要貪墨朝廷下撥銀兩的動機徹底搞糊塗了。
“謀反倒是沒有想過,但權勢跟金錢,最起碼可以保證我不會受朝廷欺負。而且最爲重要的是,權利跟金錢可以讓我像你們金國強盛時那般,隨便欺負你們金國跟你們的皇帝。總之怎麼着也比沒有強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耶律楚材開始皺眉,葉青的態度很認真,不像是在說假話騙他玩兒。
“聽真話還是假話?”葉大人神秘兮兮的問道。
“真話。”耶律楚材下意識的回答道。
“保護完顏璟不會被蒙古人欺負,或者是……把你們金國納入宋廷,怎麼樣兒?”葉青的神情顯得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你瘋了吧?”耶律楚材神色再次變得不屑一顧:“你們北地眼下是很強,但……想要吞併我大金國,呵……葉大人,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這樣的想法兒完全就是癡人說夢。”
“你忘了夏國是怎麼亡的了嗎?若是你們金國朝堂,從一開始就相信我有覆滅夏國能力的話,而後第一時間就發兵前往河東北路的話,我自然沒有充裕的時間專注對付夏國。但正是因爲你們的不相信,最終結果呢?在延洲對峙大半年,最終毫無寸功,不得不收兵與我談和,這難道也是假的,也是癡人說夢嗎?”葉青用事實回擊着耶律楚材對北地的懷疑。
“蒙古人不會坐視不管的,因爲你若是敢與亡金,他們自然也會去想,金國亡了,他們會不會就是你們的下一個目標。跟你我大金結盟,其實是因爲你忌憚蒙古人,你比我們更害怕跟蒙古人衝突,你需要我們大金國存在於你們中間,爲你們做屏障,來阻止蒙古人南下禍亂。”耶律楚材皺眉,神情認真的看着葉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