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田君。”岸田西進悄悄走到羽田一郎身邊。
“做什麼？”羽田一郎吃力的將一隻足有上百斤重的麻包搬起重重疊在工事的上沿，然後回頭沒好氣的瞪岸田西進一眼，“你工事修完了嗎？到處瞎轉，當心被小隊長抓到。”
入夜之前，豐橋聯隊被靜岡聯隊從閘北戰場替換下來之後就換防到了南川虹路，只不過，因爲表現不佳被換下來的豐橋聯隊就沒有靜岡聯隊的待遇，換防到南川虹路還得構築防禦工事。
便是像羽田一郎這個中尉軍官也得跟着修工事。
“小隊長被中隊長叫去開會了。”岸田西進道，“估計是因爲開封路那邊的事，也不知道發生什麼。”
頓了一頓，岸田西進又接着問：“羽田君，你腦子好使，你說開封路那邊會是怎麼回事？咱們豐橋聯隊的聯隊長和幾個大隊長大隊駙都還沒有回來，靜岡聯隊想來也不例外，可怎麼就開打了呢？我覺着這事有些反常，該不會是隻那軍反擊吧？”
“還可以，居然能猜到只那軍反擊。”羽田一郎哂然道。
“你說啥？還真是隻那軍打反擊啊？”岸田西進失聲道，“只那軍這時候反擊，時機拿捏得可真夠準的。”
“要不然，嚴峻怎麼配叫活閻王呢？”羽田一郎喟然道，“在只那有一句老話，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嚴峻拿捏時機的本事無人能及，就從沒見過比他更會的。”
“羽田君，伱說我們要不要去增援？”岸田西進小聲說，“只那軍的夜戰能力你是知道的，靜岡聯隊可能會吃大虧，畢竟所有的聯隊長聯隊駙還有大隊長大隊駙都去開會了。”
“這是你該考慮的嗎？”羽田一郎沒好氣的道，“想活，就趕緊回去加固工事，別一會只那軍打過來你卻無處藏身。”
“噢對對。”岸田西進趕緊回去加固環形街壘。
……
與此同時，在真如火車站。
野戰重炮兵第5旅團的旅團長內山英太郎重重掛斷電話。
“旅團長，電話還是打不通？”在場的一個聯隊長問道。
“打不通！”內山英太郎搖了搖頭，黑着臉說，“也不知道是電話線路的故障，還是司令部那邊出了事。”
另一個聯隊長問通訊參謀道：“派人檢修了嗎？”
通訊參謀哈依一聲說：“已經派通訊兵去檢修了。”
“電臺呢？”又一個聯隊長也問道，“也沒回應？”
“是的，始終沒有迴應。”通訊參謀神情凝重的搖頭。
“接着呼叫，直到司令部有迴應爲止。”內山英太郎沉吟片刻之後又下了道命令，讓各聯隊做好炮擊準備。
副官提醒道：“旅團長，現在是夜間！”
內山英太郎卻冷酷的說：“按標定諸元進行無差別射擊，無論白天還是夜間均可，影響不大。”
副官和幾個聯隊長神情凜然。
無差別炮擊？自己人一起炸？
……
對於索菲婭，這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從入夜開始，索菲婭就一直守在調音臺前進行節目直播，只在播放音樂或者廣告的時候才能停下來喘口氣。
一首歌播完，索菲婭再次坐到調音臺前。
“親愛的聽衆朋友們，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陪伴與守候。”
“現在時間是公元1937年12月25日夜十一點五十九分，再過一分鐘這個聖誕節就要過去。”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只是度過了一天。”
“但是對於閘北戰場的許多國軍將士，卻是度過了一生。”
“伴隨着閘北的槍聲，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國軍將士正在獻出他們那年輕的生命，很多人甚至來不及留下一句遺言，來不及跟他們的親人說一聲保重，太匆匆……”
索菲婭聲音開始哽噎。
……
聚集在膠州公園大門口的老兵更多了，烏泱烏泱一大片。
得虧抗敵後援會安裝的廣播功率夠大，所以索菲婭的聲音仍可以清晰的傳進每個老兵耳朵。
索菲婭在廣播裡哽噎，在場的老兵們大多也是神情惻然。
犧牲總是殘酷的，來不及跟親人說聲保重更是殘忍至極，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是兵，當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有犧牲，輪到誰就是誰，沒得選也躲不掉。
“但好在，我們還是從淞滬獨立團那邊要到了一封遺書。”
“這是一位剛參軍還不到三天的士兵寫給他女兒的遺書。”
“親愛的妞妞，我的寶貝女兒，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成年了，而我，早已不在人世。”
“爸爸是在抗日戰爭中犧牲的。”
“在這場偉大的抗日戰爭之中，我作爲一名普通的士兵，盡到了自己的職責，然而，作爲一名父親，我卻未能給予你足夠的陪伴和關愛，這是爸爸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但請你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們的國家民族，都是爲了千千萬萬個像你一樣的好孩子能夠在和平自由的環境之中、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長大。”
“還有，爸爸希望你能夠記住，無論生活有多艱難，都不要放棄希望和夢想，一定要勇敢面對困難，要堅持自己的信念，做個有責任有擔當的人。記住，你的根在中國。”
“你的血脈裡流着父輩的鮮血。”
“你的骨子裡凝聚着中華民族的勇敢和堅韌。”
“雖然不能親眼看到你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但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爲一個優秀的人。”
“最後，請代我照顧好你的媽媽。”
“她是一個堅強而而偉大的女人。”
“告訴她，我愛她，我爲能與她結爲夫妻而感到無比幸福。”
“永遠愛你的父親，袁志剛，民國26年12月25日，夜……”
讀到最後，索菲婭終於還是沒忍住，在廣播中當衆放聲慟哭。
膠州公園大門口方圓幾百米也是鴉雀無聲，所有老兵都默默的摘下頭上的帽子，向這個素未謀面的新兵致以崇高的敬意。
ps:寫這封信時，劍客心情也很複雜，但這就是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