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和幾位夫人聊天的功夫,西京知府派的人也到了。
她們從屋中退出來,纔看到屋外已經站了許多人,昨日在宋宅住的人,全部到了現場,神態各異。
許諾不動聲色地看了佳仁縣主一眼,將她所有的肢體活動以及微表情都盡收眼底。
下巴微揚,眼神輕蔑,右手食指拇指緊緊迭在一處。
得意,幸災樂禍,輕微的緊張。
“紀五郎,可有什麼發現?”許諾走到紀玄身旁,輕聲問道。
紀玄的醫術,她絕對信得過,此刻向他詢問是想在官府的人之前收集好線索,若有什麼情況好留個後手。
紀玄從蘇州時就知道許諾和朱商、肖遠相識,如今也知道朱商的生意盡數被許諾接手,拋去許諾是穿越而來的事,二人也算知根知底,此刻便將他剛纔檢查吳娘子屍體時發現的東西全部告訴許諾。
他稍稍退後幾步,確保和旁人拉開一定的距離,才小聲道:“六娘子,某以爲吳娘子是被人下了慢性的毒藥,醉花夢。”
一剎時間,許諾腦海中就閃過許多念頭,問:“爲何會在今日毒發?既然是慢性毒藥,定有誘因,是什麼緣由?”
“多半是因爲這濃郁的花香。”紀玄說着話,面露不忍之色,原本如同清澈見底的泉水般的眸子也多了幾分暗淡,他看了一眼遠處的花廳後繼續道:“有人將醉花夢放入了吳娘子長期食用的食品中。”
知道吳娘子的生活作息,確保她每日都能食用含有醉花夢的食物,必然是親近之人。
“醉花夢需要服用多久纔會有效?毒發當日,除了這花香,還需要服用醉花夢嗎?”許諾注視着四周的人,用只能讓兩人聽到的聲音繼續問道。
她懂得線索的分析,更知道如何斷案,卻少不了紀玄這樣看得懂屍體的人,紀玄作爲仵作不夠專業,但作爲大夫卻足夠完美,是以她能從紀玄這裡得到一切她想得到的線索。
“五日足矣,毒發時必然是食用了帶有醉花夢的食物纔會猝死。”紀玄話畢,長長嘆了一口氣,他往日遇到的病人,無論傷得多重,他都能救活,唯獨今日……
雖然他來時吳娘子已經斷氣,可到底是一條人命,他不忍也不甘心。
許諾聞言,眼中閃過精光,面露了然之色。
既然吳娘子死前食用了含有醉花夢的食物,那麼毒物就在花廳之中。
一剎那間,之前在花廳中看到的那股精緻地讓人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的茶籠,清晰地映在許諾腦海中。
剛纔有夫人說過,吳娘子前幾日得了一些上好的茶團,今日又特地拿來給她們品嚐,而吳娘子正是在飲茶時猝死。
許諾在花廳看到的那個精緻的茶籠中剩餘的茶團不多,可見已經用了幾日了……
種種線索都指向那個茶團。
以許諾對吳娘子的瞭解,她不認爲吳娘子是一個喜歡炫耀的人,不至於得了一些好茶便特地拿來炫耀,也不至於每日都飲用。
畢竟,她記得吳娘子並不是那麼喜愛飲茶的。
想來是她身邊的人潛移默化指引她這麼做,或是她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必須這樣做。
這次吳娘子來到洛陽賞花也有些奇怪,正如之前屋中那些夫人所言,吳娘子作爲一個繡娘,本是沒有資格來此處賞花的,她既然來了,定是有人特地邀請。
若是有人刻意爲之,其心狠毒,可見一斑。
種種思考不過轉瞬間的事,許諾面上表情沒有異常,從容轉身叫了七月過來,讓她去尋吳娘子的婢女,想辦法詢問吳娘子這幾日的飲食習慣,再問她這幾日喝的什麼茶,以及爲何來了洛陽。
七月得令後立刻離去,許諾則繼續向紀玄詢問細節。
她盯着紀玄那清澈而又令人心安溫暖的眼,問道:“你如何得知吳娘子是中了此毒的?”
不是她不信紀玄,而是這醉花夢聽着實在是奇特,縱使她來這裡後看過許多書,對此也是聞所未聞。
紀玄默默搖頭,道:“幾年前我剛認識北江先生時,他給我的一本書中詳細記載過醉花夢,書中描述了中了此毒後的所有特徵……後來才知,他用了能盛滿一個大鼎的珍珠才換得了此書。”
此書值千貫!
聽到朱商的字,一直在遠處和呂九娘說話的胡靈立刻躥過來。
她是習武之人,又自小學了骰寶,耳力比常人好很多,許諾和紀玄的談話她都聽得到。
“老朱怎麼了?買了什麼書?”
胡靈笑眯眯地拍了一下紀玄的肩膀,一雙大眼直直地看着紀玄,男女避諱什麼的在她這裡根本不存在。
紀玄被胡靈看得紅了臉,楞了一下才道:“一本記載了……”
他剛要說,就見許諾輕輕搖頭,便立刻轉了話音:“疑難雜症的書。”
許諾笑着把胡靈拉過來,不讓她靠紀玄太近,道:“朱商摳門的時候確實比鐵公雞還鐵,但也有大方的時候,比如給紀玄送書,比如給你祖父送壽禮,比如……”
胡靈一聽,立刻堵住許諾的嘴,做出一副小娘子的嬌羞狀:“六娘,別說了,我走還不成,不問了!”
說着話捂住耳朵躲遠了,生怕許諾繼續說下去。
胡靈走後,紀玄繼續道:“不同的花香,需要配製不同的醉夢香,所以這個毒不單是用起來麻煩,製作也很繁雜,用它的人不多,可只要是用了,則絕對能置人於死地,而且極難發現。”
醉花夢不會給人的身體帶來什麼副作用,只要不死,就無人知道此人已身重劇毒。
許諾點頭,沒看過那本書的人自然不知有醉花夢這種東西,而這種毒又是慢性毒藥,極難查出。
至於看過那本書的人,第一得有紀玄這樣的醫學天賦,第二還得有個願舍千貫錢財換書的人。
如此說來,這世間知道此毒,又能識出此毒的人便寥寥無幾了。
她們到底只是府宅後院的小娘子,這裡出了人命,不久便被差遣送了回去。
許諾回去時七月還未歸來,她便半路偷偷溜下馬車,重返牡丹園。
--(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