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特有的氣息在耳邊環繞,許諾的身體不爭氣得輕顫了一下,隨即集中注意力注意外面的情況。
她感官很敏銳,很少有人能在她無防備的情況下靠近。
但是,她此刻極其仔細地聽,也不曾發現屋外有人。
肖遠也意識到自己剛纔動作的突兀,卻不想表現出自己不曾碰過女子的事實,面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逝,坦然無比地放開許諾。而後蹲下身子,握着匕首靠近窗戶,眼睛警惕而敏銳,亮得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屋內點亮了燈盞,他如果站着走,指不定會讓外面的婢女從窗戶上發現他的影子,許諾則不用顧慮這個,握着匕首跟過去,站在窗邊仔細聆聽,這才聽到了極其細微的腳步聲。
腳步聲漸遠……
剛纔肖遠說的話算得上這個時期整個汴京最爲機密的事情,如果被人聽去,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他就這麼毫無顧忌地追出去,被人看到許諾屋中出來一個男子,許諾名節必然不保。
許諾似乎明白肖遠的顧慮,垂眸看了他一眼,自己推開門追了出去。
卻連那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夜色中的庭院空空如也,安靜地可以聽到樹枝被風擾動的聲音,寂寥空洞。
院中沒有婢女,想來是都去用晚膳了,許諾看了一圈沒看到春棠,去了院門問看門的婆子,看門婆子聽罷她的問題只是搖頭。說什麼人也沒看到。
許諾回去時,只見肖遠愜意地坐在榻上,啃着之前的鴨腿,吃的正香,面上無任何憂慮或着急的神色。
被人偷聽了那麼要緊的事,竟然還好端端坐着,完全不着急?
許諾發現肖遠不單臉皮厚,心態似乎更好。典型的醬油瓶翻了也不快些走的人。
她晚膳吃的很飽,飽到睡到第二天起來也不一定餓的程度,但此刻聞着鴨腿的香味又看他吃的這麼香,竟然餓了起來,收到胃善解人意的提醒,她直接開口問道:“喂,不是給我的嗎?”
肖遠吃相雖然斯文地讓人懷疑他拿的不是油乎乎的鴨腿。而是精緻製作的點心。但速度那叫一個快,一根大鴨腿眨眼的功夫就剩了一根白色骨。
他飛快地將骨頭包好,又仔極其迅速地擦拭了手指和幾乎沒沾上油漬的嘴,確定儀容無礙才道:“你不要,我還不能吃啊。”
一個爺們,吃相這麼斯文,這麼愛乾淨真的好嗎?
女子都不好意思和你同席好嗎?免得吃相比你的粗魯,失了淑女風範。
“剛纔那人。你知道是誰嗎?”鴨腿的小事,許諾主要惦記着剛纔在外偷聽的人。
她對那人的靠近沒有任何感覺,肖遠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聽力和感官比她強嗎?在最引以爲豪的地方被人毫不經意地超越,許諾內心很不平靜。
肖遠握着鴨腿骨頭站起來,目光從許諾袖口外那截潔白的手腕掃過,想到剛纔柔滑的觸感,表情當即就有些不自然。
咳嗽一聲後沒有回答許諾的問題,而是說了另一件事。道:“郭氏那個荷包,塞給了一個布箸的婢女。那個婢女指甲只在右手染了色。”
他奉劉德妃之命,監視上位皇后最愛的妹妹郭氏的行動。郭氏這次赴宴他自然是在暗處跟隨的,看清了她每一個動作,同時也清楚郭氏要做什麼,自然也知道許諾想得到怎樣的信息。
許諾來不及問什麼,肖遠就掀開窗戶跳了出去。
混蛋,這不是蘇州時的那個後窗,是前窗!
被人看到了怎麼辦!
肖遠自然是看到院外無人才出去的,他絕不會讓人知道他與許諾有聯繫或是認識,不想連累她,所以一個多月來不曾尋過她。
但今日在國公府看到她義無反顧上前查看郭氏的狀況,卻不顧及自己的那一刻,他當即就決定要見她一面,近距離地見她一面,而不是遠遠地看着。
稍稍回憶了一下,認定許諾的愛好是吃,從國公府出來立刻去酒樓做了一桌菜,算是給她一個遲到的接風宴。
許諾得了肖遠的信,抱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立刻去尋了許谷誠,巧妙地說了關於荷包的事情,讓他傳個口信給呂二十一娘。
肖遠從許家的牆上躍下後立刻變得冷漠淡定,哪有與許諾相處時的隨性懶散,站在哪裡臉上分明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字。
兩道黑影從暗處躥過來,躬身施禮:“大人。”
“剛纔是誰在外偷聽?”肖遠疾步前行,同時用極低的聲音詢問。
“小的不知。”兩道黑影齊聲回答。
“嗯?”肖遠猛地站住,並不回頭,等着答覆。
黑影當即就抱拳認罪:“小的被人打了後頸,暈了過去,您出來的時候才醒過來。”
肖遠一聽,目光變得深邃,舉手向後一揮,黑影立刻退走。
黑影的武功不低,能同時將兩黑影打暈,又潛入偷聽,可見是個高手。
究竟是誰?
千萬不能是師兄。
肖遠心中很清楚,當今能在他手中全身而退的人有哪幾個,但他寧可希望是旁人,事情棘手些也認了,卻不希望是師兄。
心中想着事情,直接去了他慣去的酒樓,又行至他最常進的包間,看着包間食案上精緻量大的菜餚,自嘲一笑。
分明都費時費力地擠時間做了這些東西,卻不知該如何與她說,更不知該如何請她來吃。
就是皇上,也一年多沒吃過他這樣精心準備的菜餚了。
他平日裝作紈絝子弟時與那些歌妓相聊甚歡,沒有任何難度,但爲何面對許六娘時連一個鴨腿也不知道如何給她,生生是自己吃了。
一個一臉諂媚的中年男子進來,笑嘻嘻看着肖遠:“肖四郎君,不知還有客要來嗎?”
肖家四郎做的吃食是出了名的好,這些年只給他們酒樓教過幾道菜餚的做法,就讓他們酒樓在汴京有了立足之地,掌櫃每次都強調要好生伺候着這位,他自然不敢怠慢了。
肖遠面無表情,只是揮手讓中年男子退下。
中年男子說了一堆好話,樂呵呵地離去。
肖遠站着看了眼前的吃食片刻,最終坐下自己用了起來,依舊吃的既斯文又迅速。
是許六沒口福,不是他不敢請她吃。
或者,這桌菜本就是他做給自己遲的。
嗯,就是這樣。(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