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輝以前雖然左右軍國大事,但那僅僅是參謀而已,武將和自己關係不大,自己的策略完全是皇帝一人所取決,但這次是官員升調,事關重大,他不可落下話柄!他始終在警惕自己,因爲隨着影響力的增大,他難免也會出現常人所有的對權力的渴望。
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或是丟臉的事情,只要是人就有慾望,王靜輝固然淡漠名利,但權力對他的誘惑也不是說沒有就沒有的,放着大好的權力不去攝取,不去使用這確實是一個讓人非常難以做到的事情。王靜輝心中也非常警醒自己,免得自己最終敗壞了自己的聲名——他對自己非常清楚,他這輩子從性格到才能也就是一個參謀的角色,如果讓他主持一家醫院或是公司還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但這個範圍擴展到主持一個國家命運的高度,他就絕對會要歇菜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這是懸掛在王靜輝書房上方的一條橫幅,這條橫幅書法上當然不能夠和他滿屋子到處都是的蘇軾的書法相比,但卻是他請老丈人給他寫的。英宗趙曙雖然因爲身體原因退居幕後做了太上皇,但王靜輝和他仍然保持了非常密切的關係,除了盡一個女婿所應盡的職責之外,還趁趙頊徵召他入宮的時候,每次必然要到老丈人那裡去問候一番,同時也再想辦法治好老丈人的雙腿。
在王靜輝的心中,英宗趙曙更加適合當皇帝——這可能是當一個國家領導人,年紀大點確實要比毛頭小夥子要強的多,趙曙三十多繼位稱帝,而趙頊纔不過二十就當皇帝了,這不僅僅是缺乏經驗的緣故,更是因爲人生閱歷的不同所致。王靜輝這麼關心小趙熙的成長,也多半是想保住孩子的小命。讓他能夠順利成年繼承皇位——青年當皇帝總好過孩子當皇帝。若是由成年人來當皇帝,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王靜輝現在就希望英宗、神宗活地更久些,英宗雖不主政事,但隱隱威懾到太皇太后,還有整個後族——王安石變法當中肯定會觸及權貴階層利益。在歷史上看反應最大地便是後族親屬,有老丈人在這種情況會好的許多。當然歷史上對曹老太太、高後、向後的評價還是非常高的,事實上就他的觀察來看,三後對自己地親屬約束也比較強,但畢竟老丈人和趙頊不是曹老太太親生的,對朝局的影響力還是有的,這也算是有備無患吧!
趙頊聽後揮揮手說道:“這次例外,朕特許你參議!”
王靜輝站起來說道:“臣雖幾年前放楚州任職與薛慶雲相識相知。其才華和德行也令臣甚爲佩服,不過自古以來君主任命大臣乃是第一要務,此等大事應予王相、司馬相公相商,臣無論如何是不能開這個口的,此缺一開,後人難免要仿效,聖上言行皆在殿下眼中、耳中,不可偏廢!”
王靜輝說完躬身並不起來,而趙頊聽後也是沉思良久,看看一邊的小趙熙,皺了皺眉頭後轉過桌子來到王靜輝的身前。用手扶起王靜輝後說道:“愛卿真乃良臣!朕也不好勉強屈愛卿之志!”
王靜輝其實剛纔說的話雖然義正辭嚴,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捧了薛向之一把,其實到了這一步,朝廷對薛向之的提拔和任命已經成爲定局,關鍵就看官職大小了。
三司是北宋前期最高財政機構,號稱“計省”。唐末稅法混亂,田賦、丁稅的收入無法維持王朝的龐大費用,國家的財政收入主要依靠鹽鐵和度支。五代後唐明宗始設鹽鐵、度支和戶部“三司”。宋初沿之。三司的職權是總管全國各地之貢賦和國家的財政,長官是三司使,其權位之重,與執政無殊。號稱“計相”。現在由於王靜輝的干預,王安石並沒有進行官制改革。中書門下主管民政,樞密院主管軍政,三司主管財政,三者鼎足而立,彼此不相知,而大權集中於皇帝一身。
王安石雖然沒有動官職改革,但以宰相之權和皇帝對他的信任,提拔曾布任三司使,以前王安石也曾中意沈括,不過王靜輝先下手爲強把沈括給挖走了。鹽鐵之利是國家稅收的一項重要部分,三司使統領全局,但這鹽鐵副使地位子確實讓人眼紅的很,這其中的好處倒是有些像後世的工商總局,絕對是一個肥差。況且王安石要改革軍制,鋼鐵事務也是軍制改革中不可或缺的一塊,就是王靜輝在聽到趙頊打算提拔薛向之爲鹽鐵副使的時候也是頗爲心動——他有沈括和蘇頌進行鋼鐵冶煉工藝的開發,已經取得了非常重要的進展,剩下來地便是推廣使用了,而薛向之被任命爲鹽鐵副使對新工藝的推廣普及更是有着非常大的幫助,這也有利於薛向之能夠取得更大的政績繼續升遷,而王靜輝也達到了預先在鋼鐵上面地目的。
王靜輝和皇帝趙頊地對話都在小趙熙的眼前,趙頊沒有勉強王靜輝在薛向之的任命問題上作出表態,也是因爲王靜輝剛纔就藉着“爲人師表”來拒絕——趙頊的行爲在他兒子的眼中,若是老了犯規了,那以後給兒子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小趙熙很可能是下一代皇帝,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個道理還是非常讓趙磧顧忌的。
“介甫先生曾說‘三不足’,先生以爲何解!”小趙熙問道。
王安石變法初期的時候遭受反對派的攻擊,外面紛紛傳言“三不足”——現在朝廷以爲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懼,祖宗之法不足守。這種言論本是保守派攻擊王安石的一個把柄,不過反被王安石所駁斥,現在居然從小趙熙口中而出,就連他才子趙頊也是心中大爲驚訝。
王靜輝笑着說道“恭喜聖上不僅得良臣還有這麼一個聰穎的皇子!”接着他又收起笑容反問道:“敢問殿下何謂忠臣之諫?比干死諫恰當否?”
趙熙畢竟還是年齡小沒有多少經驗,立時被王靜輝的問題給愣住了。
王靜輝笑了笑說道:“比干死諫自然爲忠臣,但的死卻是一種愚忠的表現。是毫無價值的!忠臣之諫除去死諫之外。更應該有智諫,所謂苦諫不成便隱居山林更是懦夫的逃避!遠地不說,就是聖上乃爲大有爲之君,若是一味阻擋反而會招致聖上地怒火,若是忠臣苦諫不成遠避朝堂。那空下來的位子不都是倿臣的了嗎?是以要巧妙的勸諫君主,能夠爲百姓多說話,爲百姓多謀福,這就是天下之幸了!若是負氣而走,則小人趁虛而入,國事就是這麼衰敗掉的!”
小趙熙點點了頭,像個小大人似的,惹得王靜輝心中好笑至極。不過當着皇帝趙頊的面他不敢過多放肆,剛纔以趙頊爲例本身就夠“大不敬”了,若是再不知好歹難免要惹禍上身。趙頊反而倒是並不在意王靜輝以他爲例來給自己的兒子講解什麼是忠臣之諫,從認識王靜輝的那天起,這個和自己同齡的年輕人就不斷的給他帶來種種新奇的感覺,直到現在也沒有心生厭惡,拿身邊周圍的近臣地話來說,這也許就是一種君臣之間難得的緣分。
“所謂‘三不足’誠如介甫先生所言的那樣,只要身爲人主不懈怠朝廷政務,不貪圖享樂。這便是‘懼天變’;只要不不阻塞言路,不忌諱大臣的意見,集思廣益君臣共同治國,這便是‘體恤人言’;其次便是‘祖宗之法’——治理國家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要做到與時俱進,任何法令都是缺陷的,即便是先秦商鞅所立之法常備人所詬病,但殊不知商鞅之法在現在看來不過簡潔的很。除了苛刻之外便無什麼大不了的。‘三不足’與‘忠臣之諫’其道理上是沒有什麼太大區別的,重要的是看人們如何去理解,就像先賢所留經典一般,不同地人去讀總有不同的收穫一般!”王靜輝笑着說道。
趙熙聽後點了點頭。高興的說道:“熙兒明白了,謝姑父指點!”
在這次召見王靜輝後第十天,經過中書政事堂的討論後,薛向之新的任命便正式發佈了,十五天後經過一系列交接工作完畢後,薛向之乘船趕往汴都就任三司鹽鐵副使的新職位。與些同時大宋三大報紙對這道任命也做了報道,不同的是,三大報紙在這道任命後,用了相當大地版面來介紹薛向之在楚州的政績。
也許報紙這東西天生就是爲炒作而生,不過對於薛向之政績的報道還是受到嚴格控制的,但毫無疑問對他所取得地政績讚揚之詞真是鋪天蓋地。由於薛向之和自己關係密切,所以王靜輝對這次報道也非常重視,一方面爲其造勢,另外一方面貤是怕有些不良文人僅憑隻言片語將薛向之的功績誇到天上去,徒自讓外人看笑話。
薛向之地各項考評均屬優秀,尤其是楚州的經濟發展更是令所有官員都感到汗顏,不過這裡要除去王靜輝的大弟子李慎。李慎的條件要遠遠好過薛向之,儘管薛向之發展楚州有王靜輝給他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不過李慎的頭腦靈活,從小便跟着王靜輝學習先進的思想,但論發展經濟的辦法來說,薛向之遠不是李慎的對手。李慎的家族乃是隱隱排在王靜輝之後的第二富豪徐氏,徐氏就出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官員,而且還是狀元出身,徐氏傾其所有幫助李慎排除各種困難,杭州的經濟發展之快,除了杭州本地商人雄厚的實力之外,徐氏拉攏了一幫北方財閥進入杭州不無關係。
昔日大宋“揚一益二”的格局早就被打破,杭州藉着無與倫比的地利和豐富的資源,在三四年這個經濟規模就已經超過了楚州,這裡面還是因爲楚州商人自己當初犯了一個大錯——當初成立興國銀行的時候,他們拒絕了王靜輝的邀請,興國銀行幾乎是徐氏和王靜輝兩家的私立銀行,正因爲這樣王靜輝纔可以將興國銀行當作自己的融資機構來做各種公益事業而不用考慮投資回報的緩急;而楚州工商銀行的股本中王靜輝所控制的並不多,其主力還是杭州商人自己,嚴格意義上說,工商銀行纔是真正的商業銀行,爲了獲得最大地投資回報。工商銀行地投資方向可和興國銀行有着天壤之別。至於揚州和益州經濟雖然繁榮。在大宋的地位依然很重要,但無論在哪個方面,都是不能夠跟杭州和楚州相比的。
其實王靜輝旗下產業也有很大一部分比例都在楚州和杭州兩地,一方面是爲了發展地方經濟,爲薛向之和李慎兩個比較親近他的官員增加政績;另外也是這兩個地方的經濟發展非常迅速。已經成爲王靜輝地錢袋子了,不說他在兩地的各項產業爲他提供了鉅額利潤,就是兩地繁榮地區持有的大量地產租給商人建作坊、酒樓等產業所獲得的鉅額資金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更何況這兩地農業向來發達,是有名的魚米之鄉,他在那裡的農田連買帶皇帝的賞賜,總共加起來不下兩萬頃,這可是給他地賑災行動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在王靜輝本意看來。他是不急於將薛向之和李慎調回汴都開封的——在底層做地方官吏,雖然職位比較低微不像京城高官那麼顯達,但卻能夠確確實實爲百姓多做些實事,汴都這裡其實就是個龐大的名利場,名副其實的一個大染缸,過早的進入這個染缸,以後就禍福難知了。對於李慎他倒是沒有什麼好擔心,李慎還不到二十,又是在自己身邊長大,加上自己“師傅”的威嚴不難控制。但是薛向之就很難說了——這個人確實是有些風骨,但就是因爲他有風骨王靜輝才擔心,現在的兩派爭鬥遠不如歷史上那麼激烈,但也是玄機莫測,就連他自己也不想沾上太多,小心翼翼的搞平衡。薛向之進入三司當鹽鐵副使已經具備了自己在朝廷中樞地發言權,他回來後肯定是要“站隊”的,無論是變法派還是保守派。他都不願意讓薛向之沉迷過深——一次“站隊”失誤那就是終身的污點,歷史上有多少事例可以借鑑,又有多少大有爲的人才因此而耽誤,最後弄得終身鬱郁不得志。
王靜輝望着靜淵潭中起伏不定的波浪若有所思。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書卷長嘆了一口氣——“無論是誰,自己都沒有辦法真正的做到掌控由心。他們自己的命運和以後地路還得由他們自己走。就連自己也不是時時刻刻的對抗名利對舊習慣的誘惑麼?他們最後踏上什麼道路還是要看自己到底能不能經得起名利的這關考驗!自己所做地事情不過是發現人才、培養人才,儘量爲他們做好準備工作罷了,哪裡還由得自己這麼操心?”王靜輝心中暗暗的想到。
一件披風輕輕地披在王靜輝的身上,王靜輝立刻從沉思中醒來,看到肩頭上的那隻晶瑩玉潤的手,便知道身後爲自己披上披風的人是自己的老婆趙淺予。轉過身來後,王靜輝就徹底沉迷在那雙如一湖秋水一般的眼睛中了——儘管歲月已經在他們兩人的臉皮刻下了輕微的痕跡,但這雙眼睛從王靜輝見到的那天起就永遠不能忘懷,永遠不會任何變化。這雙眼睛清澈的照出了自己內心中的影像,讓自己在迷茫的黑夜中尋找到正確的回家路途,隨着歲月的流逝,他越來越迷戀這雙會說話的眼睛。
“有多長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兩人共賞一輪明月,這麼清閒的在一起看看這月光下愈發迷離的靜淵了?”王靜輝輕輕的挽過淺予,“就讓所有的事情留待到來的時候再說吧!”他抱緊懷中的妻子心中暗暗想……….
“以納水爲界,由北至南從長春府、黃龍府、通州、瀋州、遼陽府一直到開州,以此向東基本上都是生女真部落的活動範圍,當然其中也有室韋、鐵驪等少數民族部落在這裡生活,可以說整個遼國東京道基本上都生女真的地盤。生女真在這裡有着極強的勢力,就算是契丹人自己也不敢在這一區域放肆胡來,其實契丹人對生女真防範極爲嚴格,貿易等往來也是限制極多,就是怕生女真強大丐來對其造成不利,說起來就算契丹人這麼嚴密的防範,生女真也多次發生叛亂!”彥生笑呵呵說道。現在王靜輝要對遼國做“內科手術”,所以這情報自然是不能少,彥生在彙總了遼國少數民族的情報後,便前來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