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想起前些時候他和皇帝的一次談話,當時,趙諶對北伐失利耿耿於懷,因爲朝中一些大臣在折彥質兵敗之後,對現行策略產生了質疑。而皇帝又想證明自己是對的,但是怎麼證明?那就是豎一面旗幟。
而這面大旗非徐衛莫屬,從他帶領鄉兵出大名,在相州與金軍遭遇第一戰開始,紫金虎的戰功恐怕他自己也數不清了。正因爲如此,他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就能證明堅持軍事鬥爭的路線是正確的。
只要把這人典型樹立起來,必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天下人對任用武臣,堅持抗戰的質疑。趙諶當時就說,要再次下詔,封徐衛郡王爵。
現在他又問起,徐六遂道:“前些時候官家不是說……”
“嗯?哦,是了,朕當日就已經說過,要冊封徐衛爲天水郡王。不過,上次封他,他拒絕了,此番要是再不奉詔又該如何?”趙諶問道。
徐六已經寫了信給徐九打招呼,正要說不用擔心時,心中一動,改口道:“陛下,臣這個堂弟打仗雖然勇猛,但爲人處世,尤其是在事君上,十分謹慎。若封他王爵,他一則擔心盈滿,二則也自認不配,不如賜他一些錢物,拔擢他麾下的戰將,如何?”
誰知,趙諶聽了這話,反倒堅決了:“不行,有功不賞,如何服衆?徐衛的功勞那都是實實在在,用心拼回來的。朕若不予殊賞,豈不寒了忠臣將士們的心?就此決定,冊封徐衛天水郡王,不許他再拒絕!朕就是要樹一個榜樣都人看,讓那些聒噪的人閉上嘴!”
徐六一聽,俯首道:“一切但憑陛下聖裁。”
建武九年五月,大宋皇帝趙諶在杭州行朝舉行盛大的歡迎儀式,接見了契丹使者耶律元術。趙官家詳細詢問了耶律大石遠走西域,借力當地契丹部族,接連征服西域多國,重續大遼國柞的經過。在耶律元術從頭到尾講述以後,趙官家神往不已,稱讚大石爲世之英雄,甚至以漢光武劉秀相比。
當然,僅僅是客套話,還不夠。不等遼使開口,趙諶主動提出,當年海上之盟,聯金攻遼是一個巨大的錯誤。而鑄成這個大錯的罪魁禍首,‘奸’侫童貫,已經伏誅。希望宋遼兩國,能摒棄前嫌,同心協力,再造家國。待鼎定天下,宋遼將再續兄弟之誼!
皇帝這個表態,算是給當年一樁舊事定了調。遼使雖然心知童貫不過是個背黑鍋的,反正人已經死了,死也對證。但大宋方面總算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下,遂也就順水推舟,代表皇帝耶律大石宣佈,將與宋結盟,共圖復興。
之後,宰執大臣和遼使密集會晤,商討聯合圖夏攻金的具體事宜。最後,簽定了國書。
在遼使離開杭州時,趙諶贈與頗豐,委託使者給耶律大石帶去了珍貴而豐富的禮物,並再三囑咐耶律元術轉告耶律大石,“吾與汝主一家也,自此當以盟好爲念,生靈是愛。”
這句話,是當年宋仁宗對偷跑到東京的遼國太子,後來的遼道宗耶律洪基說過的。趙諶用這句話來作臨別贈語,可看出其對結盟契丹一事寄予厚望。
耶律元術在杭州受到熱情的接待,看到大宋方面如此有誠意,心中也是歡喜,當即表示,必然將南朝君王的意思,轉達給天志皇帝。
在遼使前往杭州途中,陝西就已經打起來了。熙河帥姚平仲,在徐衛命令下,率領熙河正軍、番兵、弓箭手數萬人進攻西涼府。者龍族都巡檢使彝生者龍也聽徐衛鈞旨,出吐蕃兵一萬一千人助戰。
西涼府,以前稱涼州,既後世甘肅武威,歷來都是兵強馬壯的所在。《三國演義》中,西涼鐵騎四出征伐,馬超還以之在潼關殺得曹‘操’割須棄袍。雖非真實,但也看出,世人對西‘門’這個地方的印象,總和剽悍,善戰等字眼相關。
在西夏統治時期,西涼也確實曾經兵強馬壯,但多年的征戰,對夏軍是一個極大的消耗和損失,尤其是近年發生的叛‘亂’和天災,使得西夏國勢一蹶不振。現在,它的主要軍事力量多集中在國都興慶府附近,一是平叛,二是防備西軍大舉進攻。至於西涼一府、甘肅瓜沙四州的河西走廊,實在是有心無力。
姚平仲進軍西涼府的途中,僅遇到兩次阻擊,而且只有一次規模稍大,約有數千騎。本來,夏軍的鐵騎也曾經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勁旅,但在姚平仲強兵硬弩,步騎協同作戰下,也只能敗退回府。
四月底,熙河軍就兵臨西涼城下了。在此,夏軍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集合西涼守軍一萬八千馬步,又有從各處徵召的吐蕃羌兵兩萬餘,接近四萬人,與熙河軍對陣。姚平仲居然發現了多年不見的“平夏鐵鷂子”,它和“橫山步跋子”,是夏軍常規部隊中的兩大‘精’銳。論起來,‘女’真人的鐵浮屠,只能算是“鐵鷂子”的孫輩。
小太尉知道,只要打贏這一仗,西涼就不難下了。所以,他也拿出最強大的陣容,兩萬五千熙河正軍,紮在中路,番兵和弓箭手在左翼,彝生者龍的部隊在右翼。另有一支三千五百騎規模的馬軍,隨時準備突擊。
姚平仲是員悍將,他絕不肯讓對方搶戰先機,本來是打算先動手,哪知党項人比他更急,一照面,鐵鷂子就放出來了。熙河軍,是大宋昔日開邊的主力,什麼陣仗沒見過?鐵鷂子在他們看來並不稀奇。正是因爲熟悉,所以他知道鐵鷂子的厲害。那是人馬被重甲的移動堡壘,如果沒有密集的陣形,強大的遠程打擊,任何人都不可能擋得住重騎兵的衝擊。
所幸,這兩樣東西,熙河軍都有。
當鐵鷂子挾山崩地裂之勢衝撞過來時,熙河軍的強弩任意‘射’殺着目標。但鐵鷂子重騎兵人馬以鐵索相連,騎士雖死不墜,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撞了上來。而夏軍的步兵就跟隨在鐵鷂子的後頭,企圖一舉打‘亂’熙河軍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