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正公知道麼。面對侄兒的疑‘惑’。徐紹問道。服”
範文正?正當徐衛納悶,不知這個老範是何許人也,卻見父兄都頻頻點頭。又聽三叔道:“昔日文正公以“參知政事。身份宣撫西邊,過鄭州時見呂夷簡,說自己只是暫時外任。呂相對他說了一句話,參政豈復可還?後來果然言中,這便是不成文的規矩。但凡宰相放了外任,永遠沒有回京的一天。范仲淹尚且如此,何況李綱?”
鬧了半天,原來是說范仲淹。照:叔這麼說,耿南仲一來忌恨李綱,二來怕他威脅自匕首相之位,寧願將陝西軍政大權‘交’到李綱手裡。也要將他趕出東京政治核心。
反正中央高度集權,地方的行政軍事權限相當有限,也不怕他翻起甚麼風‘浪’來。
不過,耿南仲雖說是首相,這麼重要的人事任命,沒有官家首肯是絕對不能成行的。如此說來,趙桓也有這個心思?他也不願讓李綱留在東京?
“唉,可惜了。”徐彰嘆了一句。武臣不便議論政治,他雖然覺得李綱這人不錯。忠君愛國,又力主抗戰,如果能作宰相提領政務那是人盡其材。但也只能這樣含糊地發一句牢‘騷’而已。
徐衛卻不這麼覺得,兩河業已失控,陝西的重要‘性’將空前突出,從前只是防備党項。現在還要抵擋‘女’真,陝西統帥的人選集關重要,如果所託非人,不但難以服衆,更會累及三軍,李綱應該說是最理想的人選。
一陣沉默後。徐紹想是緩過氣來,說道:“對了,老四。你的任命明天就會下來。反正已經決定,三叔提前知會你也無妨
徐勝一聽。欣喜道:“哦,不知去哪處勾當?”
“權知同州。兼本州兵馬鈴轄徐紹話一出口。徐彰徐勝都是一喜。同州位於陝西,上接廊州延安,東臨河東之地,境內有西嶽華山,爲天下之險。徐勝資歷雖淺,卻能被委以一州長官之任,可算是
。
“陝西五路歷來英雄輩出,老四知同州,正是用武之地徐彰正‘色’道。
徐紹點頭表示贊同:“不錯,這個任命其實是有爭議的,同州今後是抵抗‘女’真的前沿,不少人支持姚平仲,幾乎形成決議。但有人只提了一句,說姚平仲救徐衛時遷延不前,諸軍都立戰功,獨他一無所獲,建議不用。官家聽後,便定了老四
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答案呼出‘欲’出,這個。給姚平仲拆臺的人,鐵定是折彥質。該!這廝一貫好大喜功,若是把他放在抗金前沿,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徐紹囑咐徐四,同州現在情況集常複雜,要有心理準備,徐勝滿口答應。又說一陣。徐彰本等着他說說老九是怎麼安排的,可左等右等不見消息,忍不住問道:“那老九,”
聽兄長提起這個,徐紹“嘖”了一聲,面‘露’難‘色’道:“老九此番功勞不殿帥、步帥、騎帥三衙中任何一處提個都虞侯相信都沒人說什麼。難就難在,官家實在喜歡他,不想把他放出去。此事卻有些難辦,我盡力吧
看着大哥四哥都奔赴陝西前線,徐衛心裡多少有些着急,但三叔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多嘴,遂行一禮道:“勞三叔費心了。”
“嗯,罷了,在政事堂吵得嗓子冒煙,至今沒顧得上吃飯,二哥,我先回了。”徐紹說了一陣後,起身告辭。
“三叔。您兩位侄媳已經備妥了酒飯,吃過再走不遲徐勝趕緊勸道。
兩位侄媳?徐紹初聽時沒反應過來,突然一拍腦‘門’笑道:“好!老九新婚,我這作叔父的,也嚐嚐侄媳的手藝。哦。對了,散朝時官家還問我,說徐九最近忙什麼呢?我說許是新婚燕爾,正如漆似膠吧。聽得官家大笑不已。說“何意百鍊鋼,化作繞指柔”徐九這樣的虎兒。也有兒情情長的時候
徐勝一聽這話。立即接嘴道:“那是那是,若不是大哥來作別,恐怕請他不動話音落地,惹得兩位長輩都忍俊不禁。
用過晚飯。送走三叔之後,徐衛回到房中,頗有些鬱悶。雖說家人都在此處,但他實在不願在東京再呆下去,帝都雖好,終究不過是樊籠一座。哪比的上西陲的天空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宋金從今往後,必然進入种師道預言的長期拉鋸之中,殃西地處前沿,想要幹一番事業,那裡纔是風雲地,英雄地。窩在東京,即使高顯厚祿,又有什麼意義?
再說,雖然‘女’真兩次南侵,都未能克盡全功。但大宋天子的行事作風,在這段時間以來,已經表現得很充分。他有心想要重塑山河,但偏偏卻猶豫不決,朝令夕改,無論是戰是和,都不能貫徹始終。頻繁地更換宰相。改變戰略。雖有大志,心裡卻沒有一本明賬。儘管起用了一批主戰官員。但從他始終護着耿南仲這個心腹來看,還是留有餘
。
如果金國再來一次大規模的入侵,東京恐怕是無力迴天。到時候,自己哪怕是三衙大帥,也只能‘欲’哭無淚
正深思時。‘門’輕輕被推開了,忙碌了好一陣張九月踏入屋中,手裡端着銅盆:“時候也不早了,官人洗漱後早些歇息吧。”
看到她,徐衛滿心煩一掃而空,責怪道:“這些活自有人幹,你又何必親力親爲?”
九月一邊放下熱水,將方巾擰乾,一邊笑道:“徐家世代行伍,哪有這麼多講究?官人又是武臣,日後少不得征戰在外,總不能事事都靠下人去做。”
徐衛聽了心中一動,接過方巾問道:“怎麼?東京不好?”
“東京再好,不是官人‘欲’留之地。”九月這話卻說到徐衛心坎上去
。
臉洗了一半,突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想留在東京?”
九月奪過方巾替他洗臉,笑道:“昨晚有人翻來覆去睡不踏實,時不時還輕嘆一聲。將近四更偷偷起‘牀’披衣外出。能讓徐九官人煩悶至此,必是爲了前程。”
徐衛卻嘴硬不認賬:“誰說的?我煩悶那是在心疼你呢,自嫁過來,沒一天不‘操’勞。四嫂昨天還抱怨呢,你一來。她倒成閒人了。
九月知他是哄自己開心,趁替他解下腰帶之際說道:“若果真如此,我自然感動。只是男兒志在四方,官人還是多用心自己的前程緊要。”
徐衛看着面前這個一絲不芶的‘女’人,心裡暗歎,我這輩子豪賭無數,但這一把卻贏得最大!娶她爲妻,夫復何求?不過這種嚴肅的思考只持續片刻,新婚夫妻的乾柴烈火立時點燃,九月正在替他寬衣,冷不防徐九一把攔腰抱起,
接連數日。關於徐衛的職務任命一直沒有消息。而他的假期也告完結,時虎捷鄉軍仍舊駐紮在牟陀網。徐衛回到軍中,整頓部隊,召集各級軍官,總結與金軍作戰的經驗教,提出針對‘性’的幹練方針,重新修訂練要領。
此次對金作戰,虎捷的傷亡不可謂不大,四萬多人馬,到撤回東京爲止,止餘三萬出頭。這還是幾經補充之後。後來因爲常捷軍在這次作戰中的表現。步軍司重新確立其番號,單獨成軍。是以,劉金所部常捷軍被‘抽’走。徐衛手下便只兩萬四千餘馬步軍。但從血戰中存活下來的士卒。早已不是當初駐紮在牟駐岡的二流部隊了。雖說離“百戰‘精’銳”的境界還遠,但虎捷軍官都明顯感覺到,部隊的戰力上了一個臺階。
而且,虎捷鄉軍有一個非常之處,甚至可以說是優勢。那就是他背不怵‘女’真人。金軍雖然攻滅契丹,橫掃兩河,但當還是“靖綏營”的虎捷鄉軍出大名後,打的第一仗就幾乎全殲敵人,後來死守黃河,讓斡離不折損數千人未能前進一步。再後來拱衛京南六縣,拳失一城。至於夜劫金軍糧營,雖然死傷巨大,可咱一把火將‘女’真人燒成窮光蛋,龜縮在滑州出不來。後來雖然僥倖逃脫,咱又一路幾乎追到真定,‘女’真人再強終究還是人,他也沒見比咱多長一顆卵蛋不是?
或許是徐衛的幸運,或許是虎捷的幸運,他們面對‘女’真人,還從來沒有過潰敗。就連‘精’銳中的‘精’銳,西軍,不也在潢關之前讓‘女’真人數千騎殺得大敗而回麼?
大營中,徐衛着戎裝,身後跟着腰椅“樓祝刀”的杜飛虎。行到校場上,見虎捷軍都虞侯,剛剛榮升“武顯大夫”的吳階。正指揮着約莫三千人在‘操’練。他練的既不是槍‘棒’,也不是‘射’箭,而是陣法。
這麼多仗打下來,徐衛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在沒有騎兵優勢的情況下,步兵要對付騎兵,陣法是重中之重,只要陣不‘亂’,勝負就是未知之數。陣形一‘亂’。其後果,就是大潰敗。兩條‘腿’的步兵,永遠跑不過四條‘腿’的騎兵。
他沒有過去驚擾部曲,而是和杜飛虎領着衛兵遠遠站着觀看。吳階雖說轉到虎捷鄉軍時,只是個隊將,但名將終究是名將,是金子總會發光。幾次提出的建議,都得到徐衛的採納,功勞不此時,他布的這陣形,雖然尚未完備,卻已經漸顯雛形。
“你冉爲如何?”徐衛細看一陣,回頭問杜飛虎道。
這位虎捷頭號悍將如實回答道:“卑職從未見過。”
此時,吳階望見徐衛到了,忙引了一班軍官迎上來,抱拳道:“卑職見過指揮使。”
徐衛輕輕點頭,手中馬鞭一指,問道:“什麼名堂?”
“疊陣法。”吳階帶着幾分傲氣回答道。
徐衛一邊往前走,一面問道:“說說,怎麼個疊陣法?”
“昨日都指揮使召軍官總結經驗,得出一個結論。步騎相搏,所‘侍’者,陣法也。而陣法之重,在於弓弩。‘女’真人有騎兵優勢,鐵蹄催動,山崩地裂,無堅不摧。如果不能在兩軍相接之前,予敵重創,對我相當不利。卑職有鑑於此,在我虎捷常用陣法上加以發揮,草創此陣,首要之務。便是突出弓弩的作用,都指揮使請看。”
吳階將徐衛請到陣前,依次介紹道:“每戰,以長槍居前,坐不得起,這是爲了抵擋敵騎的爾 卑職增加了橫縱人數,給騎兵以更大的障礙。槍兵!羔,;有最強之黑漆弓,再後,列強弩,神臂弓則排在最後,弓弩兵的人數,超過全陣六成以上。
敵若衝我陣,兩百步起,便開始遭受攻擊。”
徐衛聽罷,點頭道:“這兩百步,已能看出勝負端倪。但‘女’真人也善弓箭,據說其弓騎於馬上放矢,能中飛雁,如何剋制?”
“不錯,卑職也考慮到這一點,因此建議,弓弩手也穿重甲,配短柄刀斧,苦戰事不順,也需加入近戰‘肉’搏。”吳階說道。
“若是野戰,猝然遇敵,如之奈何?”徐衛打破沙鍋冉到底,似在與吳階爲難。
“凡行軍,騎兵兩翼以蔽於前,給步兵以結陣時間,陣成,則騎退,因此名喚疊陣法。”吳階笑道。
徐衛聽罷亦笑:“看來我還得多讀兵書。”
“都指揮使客氣,卑職還差得遠。”吳階謙虛道。
“不用拍馬屁,排兵佈陣,我確不如你。”徐衛笑道,說罷。往校場外邊走去,一再道“走走。”吳階會意,命士卒繼續‘操’練後,追了上來。
那牟駐網本是天馳監養馬所在,水草豐盛,三面環湖。如今又正當‘春’時,景‘色’極爲秀麗,韌草如碧絲,山湖成一‘色’。漫步在這神仙般的所在,真叫人心曠神怡。
“錦繡山河,難怪千百年來,中原‘花’‘花’世界總引得北方‘射’狼虎視眈曉,”吳階見徐衛一直不說話,輕聲嘆道。
徐衛卻道:“也難怪千百年來,中土之士爲守這壯麗山河,不惜拋頭顱,灑熱血,雖蹈死而不悔。”
吳階聽罷一愣,轉而笑道:“到底是都指揮使境界高些。”
“休說笑,晉卿。這幾日我始終在想,你說今後,宋金之間,戰場該擺在哪處?”徐衛這沒來由的一問,讓吳階一時‘摸’不着頭腦。
細想一陣後,答道:“還是不說的好。”
“哎,這裡沒外人,但說無妨。”徐衛這言下之意,便是說,你吳階不是外人。
“既如此,那卑職斗膽一說。”吳晉卿道,沉‘吟’片刻,打開了話匣子“說句不中聽的話。東京無險可依,每每依仗黃河拒敵。卻甚少湊效。如果‘女’真人再來一次十萬兵力以上的入侵,怕是”
徐衛從地上撿起一石塊,在湖面上打出五六個水漂,輕笑道:“誰說不是?只要官家在東京 這裡就始終是‘女’真人進攻的最終目標。
吳階頗有些無奈地嘆了聲 忽又問道:“卑職多嘴問一句。虎捷鄉軍要一直留守東京?”
“怎麼?呆不住了?”徐衛扭頭看着他問道,吳階卻是笑而不語。其實哪用問,虎捷鄉軍。是靖綏營招募兩河義軍組建而成。軍中士卒一段時間以來,已經開始思念故土,盼歸之心尤切。因爲虎捷特殊的‘性’質,這支部隊的風氣幾乎沒有受到大宋禁軍的影響,因此,現階段在軍中,打回兩河去的呼聲時有出現。
“告誡各級軍官。管束所部士卒,現在虎捷的前途不明,要注意避免麻煩,不當的言論要及時控制。”徐衛吩咐道,語至此處,拍着吳階的肩膀,沉聲道“會有轉機的。”
徐衛期盼的轉機,很快就來了。
四月初,一個消息從北面傳來,準確的說,是河北。記得粘罕破潢關,迫洛陽時,那位開城投降的西京留守高世由麼?此人本是趙估在位時寵臣,在兩次金軍南侵中,是投降級別最高的大宋官員。
粘罕撤軍時,帶他回到了金國的都城,會寧府今哈爾濱阿城區。或許因爲其級別的緣故,金國皇帝完顏吳乞買親自召見了他,問其南朝虛實。高世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直指大宋各項弊端,又說南朝常以書生領兵,文官‘性’貪,武臣畏死,不足爲懼,請大金國再遣‘精’銳,則中原可圖矣。
吳乞買卻說,南朝雖文臣‘性’貪,卻有李綱之輩。雖武臣畏死,然有師中之流,怕當徐徐緩圖吧?
高世由進諫,雖有李綱等人力主抗戰,但少帝常疑而不用。縱有種師中捨生忘死,然朝政大計,決於執宰。此輩不過執行而已,難有
。
吳乞買頗喜,對粘罕、斡離不等人說,雖折郭‘藥’師,卻得此人,是上蒼助我‘女’真。粘罕也沾沾自喜,但斡離不卻不以爲然,他只問了高世由一句話,徐衛是什麼來頭?
高世由一頭霧水,徐衛是誰?他一直留守洛陽,徐衛‘激’戰紫金山時,他毫不知情。等燒了韓離不糧草,這位已經投降了。遂答說,從未聞聽有徐衛其人。想是無名小卒。
斡離不憑此一點。說高世由不過是誇誇其談之輩,連徐衛都不知道,不可大用。
金帝因他兵敗。不予理會 不久就拜高世由爲河北西路宣撫大使,知真定府。這一舉動就是表示,‘女’真人,已經把大宋的河北,當成了自己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