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對號子裡的規矩略有耳聞的都知道,小小一間房裡擠那麼多的人,其環境自然就好不了多少,更何況裡面又要有大通鋪又要有拉撒的地方,所以在號子裡,靠近窗子空氣流通好,且陽光充足的地方,就是所謂‘號長’待的‘上鋪’。
這有‘上鋪’自然也就有‘下鋪’,而相對應的位置則就是最靠近便池的那個鋪位,所以如果說李鯨弘是這裡‘號齡’最短的話,那麼這個位置肯定就是他的無疑。
這是規矩!
但是現在宋端午卻進來了,這個位置恐怕就得換上一換了!
宋端午他不是沒有眼色的傢伙,而且在外面的時候自然也沒少聽老賴滿嘴的跑火車,雖然這是他都一次來這種地方,但是表現出起碼的老實態度,總比囂張跋扈要強!
以前老賴總說監獄或看守所是陰氣極重的地方,先不說這裡關的人魚龍混雜,就連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都有不少栽在這個地方,所以老賴他很忌諱這裡,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做活兒’的時候小心翼翼且從來都沒被抓過一回!
這同時也是一個最講究地位和能量地方,有錢有勢有能量的自然可以享受到單間的待遇,而剩下的那些則都是像現在的宋端午和李鯨弘這樣,被關在這個不足十五個平方的牢籠裡面。
至於說剩下這些人的遭遇問題,恐怕也就不是衆人所關心的問題了。社會上的人唾棄這裡,而這裡的人又互相仇視,這就造成了一個惡性的循環。
宋端午緩緩的環視了下這裡,加上自己和李鯨弘剛好八個人,不多,也不算少,看得出來那個胖獄警還是有幾分憐憫之心的,知道宋端午是被冤枉的才塞到這裡,若不如此,恐怕宋端午此時早就已經被塞到十幾人的大號子裡去了。
大通鋪上最靠近陽光的那裡,坐着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青虛的胡茬子和頭皮油光發亮,看得出來這貨恐怕在這裡過的還是蠻逍遙的,除了沒女人發泄以外估計好吃好喝的不在話下。
而這個大漢的周圍,除了四個給他捶腿捏腳的人以外,卻有一個人引起了宋端午的注意。
如果說那個滿臉橫肉的‘號長’和他四個小弟對宋端午的橫眉冷對,卻沒有引起宋端午注意的話,那麼坐在離‘號長’最遠處角落裡的那名盤腿而坐的男人,倒更引起了宋端午的興趣。
因爲宋端午從他身上嗅出了一種叫做危險的東西,而從他和這間號子裡其他人的關係來看,既然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已然是一種本事了。
宋端午的眼光繼續打量着那個男人,坐着的時候腰桿不塌,一臉與這裡不符的正氣,於是宋端午十分隱晦的笑了一下,對於此人的背景身世,宋端午恐怕已經略有知曉了。
“哎,那個??誰,新??來的!過來,說??說??你呢!他???他媽的??啊就?就?你!過來!”就在宋端午的眼光還停留在那名男子身上的時候,號長身旁的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結巴男人卻向宋端午喊道,打斷了他的注意力。
宋端午回過神來看向了聲音的來源,這一看之下不打緊,卻差點沒笑出聲來,這貨竟然長得跟賴蒼黃十分的相像?!都是一副邋里邋遢,猥瑣不堪的模樣。
“嘿嘿!”宋端午掩飾着自己的尷尬訕笑兩聲,遂邁着小碎步的徑直來到了號長的面前,喊了聲:“老大!”
語氣恭敬嚴肅,但誰也沒看見他眼裡的狡黠。
估計這貨的一肚子花花腸子又開始變着法的琢磨人了!
“老???老個???個???**大!”聽到宋端午這麼叫,結巴頓時不樂意了:“在?在管教面前?前??叫委員,在這叫?叫??班長!”
好端端的一句話,硬是讓結巴說了一分鐘,聽到宋端午暗自直翻白眼的時候,卻不料當那句‘班長’出口時,牆角里的那名男人不自覺的向這裡投來一束不友善的目光。
宋端午卻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是,班長!”宋端午故意的拉長了最後兩個字,裝作惶恐的模樣看着號長,但是眼角的餘光卻瞥向了那名男人。
果不其然,當那個男人收回了不善的眼神而改爲滿臉的不屑的時候,宋端午就知道這貨估計有點本事,而且還是不肯同流合污的那種。
直到這時那個滿臉橫肉的號長這才坐了起來,將宋端午上下打量。
“自報家門!”號長嘬着牙花子,悠哉的說了四個字,言簡意賅。
“報告班長!我叫宋端午,編號19528,今年二十三歲,高中畢業,家裡沒爹也沒娘???”宋端午當即一個立正,如數家珍的說着些廢話。
“我操!”聽到這些的號長也不知怎麼的,突然給了宋端午一腳,罵道:“MLGBD,誰讓你說這些了,我問你犯了啥事?!傻逼!”
號長這一腳可不輕,宋端午揉着肚子從地上爬起來的同時,自然沒忘用眼神阻止想要暴起的李鯨弘。
宋端午這貨估計有自己的打算,而李鯨弘索性也就繼續裝傻充愣,就當互不認識。
“報告班長,他們說我涉黑和聚衆鬧事!”
宋端午說出這句的時候,那號長的小弟們明顯的一愣,而那號長則是微感好奇的問了一句:“你涉黑?”
宋端午笑笑:“我涉個屁黑,您看我像麼?我就是圍觀別人鬧事,結果就把我給弄來了!”
這話一出,號長和一票衆人這才放鬆了神情。
“也是!看你這軟操樣!估計就是你媽去混社會都比你強!”號長揶揄夠了宋端午,這才雙手一攤,說道:“規矩!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我懂,我懂!”
宋端午連忙的舒展了暗皺的眉頭,從兜裡掏出一張卡片外加一根菸,恭敬的遞到了號長的手上。
“報告班長!這是我進來的時候充的卡,不多,三百塊而已,給兄弟們買點東西,就當是我的心意,另外這一根菸是管教剛纔賞的,沒敢抽,給班長您留着呢!”
也許是宋端午的姿態放得低且識相,反正號長在接過了東西並係數揣進自己口袋之後,並沒有急着搭理宋端午,反倒是拿起那根菸,湊在了眼前。
煙很平常,七塊錢一包的紅雙喜,典型的大衆口糧。
“操,付胖子給你的吧?這老貨,還抽這煙,估計升值無望了!”號長一邊悠哉的叼起了煙,一邊牢騷的說,而他身旁那些個人,則都是一臉豔羨的目光。
“得,看你這麼識相,也就不讓你走‘程序’了,去洗個澡乾淨乾淨,然後挨着便池旁那個呆逼躺下,以後那就是你的炕!”
看得出來結巴在這間號子裡混的還是不錯的,起碼這拍馬的功夫還是一流。就在號長髮話的同時,這貨已經一溜煙的爬了起來,將宋端午帶進來的什麼牙膏毛巾都收走了,只留下一個套在手指上用來刷牙的牙刷和一整塊巴掌大的肥皂。
宋端午看着他的搜刮,沒奈何只得裝作視而不見,因爲他知道李響遲早得來找自己,而現在的待遇,就當是爲以後對待這些人不同標準的考量。
“來這???洗澡!”
結巴將宋端午領到便池旁邊的一個水龍頭旁,吭吭哧哧的說完後,就回到了號長那裡享受着陽光餘暉的溫暖,而宋端午則站在水龍頭旁,一臉的木然。
“傻逼!用盆接滿了兜頭往下澆,不把這一塊肥皂給洗沒了,你就別想上炕!”也許是宋端午的遲疑激起了某人的反感,於是乎當號長身旁另一位長的很有幾分流氓相的男人朝宋端午喊道時,宋端午就已然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說是洗澡,只不過是另一種整人的方法而已,其血腥程度雖沒有殺威棒那樣殘忍,但是在這大冬天裡洗澡,卻也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宋端午擰開了水龍頭,比尿尿大不了多少的水流堪稱淅淅瀝瀝,他伸手碰觸了下,水溫冰冷,透心涼!
宋端午回頭看過去再轉回來的時候,眼角十分隱晦的劃過了一絲寒芒,他對着空中哈了口氣,隱約而現的白霧在向他訴說着室內的溫度。
“班???班長!我??我有點??點熱!開個??窗子,透個氣??氣吧!”
“嗯!”
結巴提議,號長應允!於是乎當結巴踩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好不容易碰到並打開了牆上兩米來高的小氣窗時,呼嘯而過的北風夾雜着潮溼的寒意,瞬間掠過了衆人的髮際。
號長和一票衆人將脖子往裡縮了縮,幸災樂禍的看着宋端午。
於是背對着他們的宋端午眼裡的殺意更盛,他毅然而然的將全身上下的衣服脫個精光,露出流暢的肌肉和肋間那猙獰恐怖的疤痕。
衣服剛一落地,就已然被那幾人哄搶一空,至於說聶小纖給宋端午精心挑選的那幾件內衣和毛衫,自然也就成了號長的私人收藏。
宋端午沒有理會這些,光着腳的他踩着冰涼的水泥地,在李鯨弘赤紅的目光中結滿了整整一大盆幾近冰點的涼水,在這寒冬臘月的溫度裡,雙手高舉着盆,兜頭而下全部淋在了身上!
一盆澆下,宋端午長吁口氣,他抹了把溼漉漉的頭髮和臉上的水珠,突然笑的很是燦爛!
“好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