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五千字。
其實也不怪曲興亮見到這場面後會有激動的感覺,因爲這場景已然是一些個不良學生的終極夢想,雖然還不至於囊括進全部,但很明顯曲興亮卻是其中之一。
如果說一個不良學生對老師說自己的夢想是科學家或者什麼什麼家的話,那麼十有八-九是在扯淡,至於剩下的一兩成則是在扯王八蛋,所以說當曲興亮興奮的看着陌生感十足的宋端午,並由衷的希望站在那裡的是自己的時候,他身邊所有人的動向就已然無法進入到他的腦中了,這不是主觀能動性所帶來的效果,而是當一個人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某一事物上時,大腦所作出的一種主次反應。
所以當曲興亮的視線終於落到了那個長相清秀,但地位超然的男子身旁時,這才發現了那個在學校裡原本名不見經傳,只有考試的時候纔出類拔萃的土鱉男孩,陳狗娃。
人都會有獵奇的心理,尤其是當見到鹹魚翻身或者說是一鳴驚人的那種甚至會更加的驚訝。曲興亮也是如此,當他看到一直以受氣包形象示人的陳狗娃這回終於破繭成蝶的時候,他內心裡的震驚其實並不比旁人少多少。
所以當曲興亮略帶疑問的說了一句:“穆老師,那個男孩不是你們班的麼?平時看着怪老實的,看不出來竟然有這背景啊!呵呵,再說那個男的是他家長?您知道他是幹嘛的麼?”
這是曲興亮問穆秋實的話,其實前半部分只不過是個鋪墊和引子,最後那一句纔是曲興亮的目地所在。
可是曲興亮的話語問出口了半天,卻仍舊沒有收到回覆,於是當曲興亮頗感納悶的扭頭看向身旁的時候,這才發現原來穆秋實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離去了!可見曲興亮剛纔對於那震撼的場景有多麼的全神貫注。
自己在意的人卻沒有跟自己打招呼而離去,這不得不說是對自身的一種傷害,而且這種傷害還是在不經意之間就會深入骨髓的那種。所以說當曲興亮悵然若失的開始四處張望的時候,很不幸他沒有再次從茫茫的人羣裡搜尋出那熟悉的背影。
於是曲興亮那顆好不容易點燃激情的心不禁開始狂躁了,這是一個還不成熟的男人在面對無法掌控之事情的正常表現,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之常情的心態,卻往往能真正影響曲興亮的感情。
“嘿嘿,小兄弟,看你的樣子也不是那種只會讀書的乖寶寶,怎麼連那個男人都不認得?要知道他最近可是上海地下風頭最勁的人物哦!”就在曲興亮徘徊在是繼續憧憬着牛逼的未來還是尋找當下的幸福的時候,突然一個嬉皮笑臉的聲音在曲興亮的背後響起,曲興亮聞言一皺眉頭,因爲那種聲音明顯輕浮不定。
他曲興亮行事是任性衝動不假,可但覺談不上浮躁,所以說當曲興亮帶着不善的目光扭頭看向出言之人的時候,卻不禁感嘆這世界上還真有相貌與聲音這麼符合的人。
如果說這個人的賊眉鼠眼是給其他人最直接也是最恰當的感覺的話,那麼加上這聲音就已然是惟妙惟肖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巖手下游手好閒的混混,那個外號‘耗子’的李浩。
“你誰啊?”曲興亮他是沒有在社會上闖蕩過不假,可在學校這一畝三分地上他還真就不用跟誰客客氣氣的,所以當曲興亮問出口的時候,這語氣不善的問道就已然昭然若揭。
可耗子聽後僅僅是更加猥瑣的笑笑,顯然他知道一個成年人跟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計較是多麼幼稚的一件事情,這點無疑比孫國慶要強上太多,可是心理的態度卻不能完全改變行事的作風,於是耗子將自己矮小的身子往曲興亮身邊靠了靠的時候,這才神秘兮兮的說:“我是誰不重要,關鍵是如果你要在這一帶混,就不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耗子這話說的確實有點帶有世外高人的性格,可是他那明顯與曲興亮成對比的身材,卻怎麼着都無法讓他的形象挺拔起來。
其實耗子也只不過是瞧瞧的跟了宋端午二十幾個小時而已,可就是這僅僅的二十多個小時,卻讓耗子嚐到了他以往從未嘗過的苦頭。本以爲盯梢是個輕鬆活兒,而且能憑着自己的機靈完全勝任的耗子卻沒成想宋端午一天的行蹤是那麼的飄忽和變態!
晚上工作到凌晨也就算了,下了班之後不但把一個他看着都流口水的清純女孩送回去之後在折返回家,可是回家之後不到兩個小時卻又跑出去鍛鍊身體!所以當耗子整夜的根本沒有辦法睡覺,且白天更沒有辦法休息的情況出現之後,他這才意識到變態的不僅僅是宋端午本人,還有他的作息時間。
每天僅僅只睡四五個小時,而且還是分段分批休息的作息規律當然不是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的耗子所能承受的,於是耗子開始後悔接下這差事的時候,也不禁對李巖許諾他的東西開始慢慢產生了動搖。
當耗子看到曲興亮在聽到了自己的話並開始沉默了之後,就知道自己連蒙帶騙的言語起了作用,其實宋端午的身份和背景耗子也沒摸清楚,這也難怪,一個僅僅盯了一天一夜梢兒的功夫,能摸清行蹤已然是不易了。
而耗子之所以敢在曲興亮面前大言不慚的連蒙帶騙,則都是看在他還是個學生的份兒上,耗子做別的事情不行,但若是說道吹牛皮和坑蒙拐騙上,在李巖那個公子哥的圈子裡,耗子還真是宗師級別的人物。
“我說小老弟,你別怪哥哥我倚老賣老,你就說說那堆人裡你都認識誰?!”耗子拱了下曲興亮,擠眉弄眼的說道。
“鵬程哥、狼哥、疤子哥這些都是認識的,至於其餘的???呃???可能聽說過???”一被問到這裡的曲興亮,心裡的傲氣不禁立馬低落了下去,連說話的聲調都漸漸低沉。
耗子果然所料不錯,他看着曲興亮的樣子就知道自己這一下可算是歪打正着了,而這也正是耗子那小肚子裡壞水開始轉悠的開始。
“老弟呦,不是哥哥我點醒你,就你才認識這麼兩個人,在學校裡稱霸那還好說,若是放到外面了不被人打死都算好的!”耗子李浩小鼠眼一翻,故作老資格的用眼神往前一拋,說道:“看到沒?那個打頭的黑西裝壯男!對,就是臉上有道長長刀疤的那個,知道是誰不?”
曲興亮搖頭,一臉茫然。
“聽過‘浦東青鳥哥’的名頭不?”不得不說,耗子還是有幾分眼力價兒的,否則他也不會以卑微之姿混跡在紈絝圈子裡了。
這話說出去容易,但聽進耳朵裡卻是有如雷鳴!
曲興亮赫然被震到了!從他那睜大到極致的瞳孔和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青鳥哥是誰?那可是上海三大勢力之一白家的外圍代言人!雖然背後的後臺是個名爲‘浦東國際風險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的企業,但是隻要不是瞎子和聾子,都知道那隻不過是白家爲了地下產業所弄出來的障眼法和洗錢機構而已。
而這個真名叫裴鸞的青鳥哥,明面上是投資公司的外聯部經理,但是真實身份則是白家的金牌紅棍!這是任何一個在上海混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曲興亮當然也不例外。
“那???那個??那個男人???”曲興亮此時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因爲此時他正好看到了以裴鸞爲首的一票人士在朝宋端午鞠躬,並口誦‘三哥’的名頭!
“聽到他們喊什麼沒有?”耗子嘴角一撇,明知故問。
於是曲興亮這回真的徹底默然了。
“那我問你,在年輕一輩裡,誰最牛逼勢力最大?”耗子看到時機已經成熟,便開始有意的往自己目地上引導。
“那還用說,頭號的當然要數葉志堅葉大少和‘小地主’司馬青雲,呃???還有一個好像是個女的,叫什麼白???白什麼??”一說到這裡,曲興亮的調門明顯的提高了幾個八度,很顯然這說到了他的神往之處!
“白瀟湘!這都不知道還混個屁!”耗子突然插口呲之以鼻的說道,結果在看到曲興亮的眉頭明顯皺了下又鬆開後,這才說了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那如果我說,路中間那個長的還算順眼的男人是白瀟湘的親弟弟,你會作何感想?”
說罷,鼠眼便不自覺但又不露痕跡的瞄着曲興亮,而此時曲興亮的表現,已然同初聞‘青鳥哥’裴鸞那時的狀態已成小巫大巫之別。
這是一個最好的消息,同時也是一個最壞的消息。原本那個曲興亮想都不敢想的層面的人物,正真真切切的映襯在自己的眼裡,而與此同時他發現那些個傳說中的人物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有什麼三頭六臂或者王霸之氣之後,也不禁有了點失望!
曲興亮到底還是個沒經歷過社會歷練的孩子,所以有點聯想和憧憬很正常,可是當曲興亮再次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某位犢子身上的時候,這才漸漸的發覺原來書本上所描寫的什麼‘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身去,深藏身與名。’和狗血小說裡的‘虎軀一震,英氣勃發,四海之內皆臣服’原來都是扯淡的。
小說裡的誇張和文獻裡的敘事只不過都是一種表達手法而已,而那些個事情和表現如果真的出現在了人類社會裡的話,當權者的暴力機構和武力,可不是擺着看的。
所以當曲興亮漸漸學着將自己的熱血開始往效仿等方面轉移的時候,他這才隱約的覺得路中央那個被人叫做‘三哥’的男人,一顰一笑、一走一動間無不散發着一種叫做城府的東西。
其實曲興亮有這種感覺只不過是人心裡被環境和外界所影響的一種暈輪效應,可是就是這麼一層薄薄的‘暈輪’,卻往往能坑了一代人,甚至半個世紀!
“這回總該知道青鳥哥爲什麼要對那人行禮了吧?!”耗子在一旁繼續的添油加醋:“知道那幫人爲什麼叫他‘三哥’麼?你仔細想想,除了你說的葉大少和司馬大少兩個人,這上海灘中青輩兒裡,還有誰能擔得起這第三把交椅?”
不得不說耗子吹牛逼和直抒己見的本事當真說的有板有眼的,也正是因爲這耗子他自己的片面理解和一家之言,卻已然給曲興亮不甚清晰的未來理想指明瞭道路,而他這番自我理解的三分真七分假的話語,也當真把曲興亮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曲興亮從剛開始的驀然,到不久前的震驚,再到現在的狂喜。這裡面經歷了一個不良學生太多的欣喜,要知道許多像曲興亮這樣的人半輩子都無法見到那個層面的人,而今天,曲興亮卻有幸見到了其中之一,單單這份兒幸運,就已然足夠充當他與狐朋狗友吹牛逼的資本了。
“小老弟,看你這樣子,估計也是空有一腔鬥志,但苦無門路的那種。所以我也就索性都指給你看看,你要給我記住了,免得以後被人打死了都不知道得罪了誰!”耗子看到了曲興亮點頭如舂米後,這才自滿的一笑,挨着個的指給曲興亮說道:
“那個穿的妖里妖氣的,很帥的中年大叔看到沒?知道他是誰不?聽沒聽過十幾年前徐匯的老大‘德哥’徐德帝?對,就是他,還有他身邊那個神色怪異的大媽???呃??女人沒有?那是‘真鳳凰’柳成真,在地下車市裡,她是這個!”說着耗子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豔羨之情溢於言表。
“還有你看到‘三哥’背後那一個穿馬褂和馬褲布鞋的光頭男人沒有?別看他跟箇舊社會的人似的,人家可是寧花翎寧老爺子的人!人家往這一站,就代表着寧老爺子親臨,嘖嘖,必須牛逼!啥?你不知道寧老爺子是誰?我操!知道舊社會那個能讓杜大老闆都禮讓三分的‘殺手之王’王亞樵不?!現在的寧老爺子扮演的就是他那個角兒!”
耗子口沫飛濺的誇誇其談,曲興亮也癡癡迷迷的聽,兩個人頗有點一拍即合的味道,儘管曲興亮還不知道耗子只是個慣逞口頭之利的人。
說到這裡,耗子的前期鋪墊算是做完了,而他在看到曲興亮那崇拜之情漸濃的表情之後,便知道自己該收網了。
“我說,小兄弟,該點的我都點透了,你自己可記好了!”說罷,便欲轉身離去。
這是耗子的欲擒故縱之計,而曲興亮也果然的中套了。
“等等,大哥!”曲興亮一把拉住了耗子,全然沒有了剛纔的傲氣,反倒低聲下氣起來:“謝謝大哥您的指點,不過大哥您知道的這麼多?敢問一句,您跟的是哪位老大?”
曲興亮問的很是小心翼翼,但卻只是換來了耗子諱莫如深的一笑,然後眼神往宋端午那裡一撇。
耗子這是故作神秘的做派,只不過這卻被曲興亮誤以爲了宋端午就是耗子背後的勢力!
這正是耗子想要的歪打正着的效果!
於是當曲興亮這回怎麼着都不肯放開拉着耗子的那隻手時,耗子就知道自己的目地終於達到了!此時他心裡沒有一丁點的內疚,怪只怪曲興亮這個不經人事的少年,被自己僅僅幾句就騙的自動往套裡跳。
“認得那個男孩不?”耗子用手一指宋端午身旁的陳狗娃,對着曲興亮道。
他點點頭,但隨後又低了頭,這也難怪,在這間學校裡,沒被曲興亮欺負過的,還真是有如鳳毛麟角般的存在。於是曲興亮不禁漸漸的擔憂起來,誰又曾想到那個土鱉木訥的男孩背後會有這麼大的勢力,而他自己最終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耗子的話卻不禁打消了他的顧慮。
“看你這樣子,估計在這學校裡也有點能耐,實話跟你說吧,老弟。我大哥不讓我出面,就是爲了讓我在這附近照顧那個我們叫他‘公子’的男孩!可是我有時又有別的事情,所以我一直想找個學校裡的厲害點的人替我做事,幫我保護‘公子’並隨時將他的一舉一動報告給我!”
耗子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頓,顯然留了一句,而他在看到曲興亮那雙熠熠發光的雙眼時,這才終於拋出了誘餌。
“我看老弟你跟我有緣,不如你幫老哥這個忙如何?如果辦得好的話,老哥我不介意把你介紹給‘青鳥哥’,至於說能不能跟着‘三哥’混,就要看你的運氣了!”
其實這話的前半部分的效果並不明顯,但顯然這這話的最後一句的誘惑力,對於曲興亮來說,卻是比狗見了骨頭、貓見了臭魚還要來的猛烈幾分。
於是曲興亮想都沒想的就猛然點頭,看那情形就差當場給耗子跪了下去。而此時,下滿了整整一盤棋的耗子則笑的很是陰險奸詐。
曲興亮很倒黴,被這一通空頭支票外加彌天大謊騙的團團轉,可就是這樣,他卻是甘之如飴,這可能也是一種混黑無路、上位無門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