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玉不認爲自己會成爲下一個李陵,因爲他有足夠多的箭枝和防禦,也有足夠多的士兵,大宋的軍陣吸收了漢唐時代的戰法,並且得到了最大的改進,可以說大宋的軍陣已經相當完備了。
當然趙禎從未傳下過一張所謂的陣圖讓將領們按部就班的進行,戰場瞬息萬變,豈能被困於一張所謂的陣圖之上?這與找死有什麼區別?大宋的軍陣運用完全在乎將帥,他們纔是大軍的陣圖,纔是大軍的最高指揮,因爲趙禎已經把兵權下放給了他們。
在楊懷玉的手中,大宋的軍陣變成了一隻龐大的刺蝟,即便是西夏的餓狼不斷的撲上來也佔不得多少的好處,三十多萬的軍隊被大宋的十萬人拖住是一副什麼樣的場面?
宋軍的人數劣勢在防守的情況下得到緩解,西夏人開始變更戰術,撲向大宋軍陣的騎兵越來越少,對防守的士卒來說這是個好的徵兆,但對於楊懷玉來說這卻是極爲危險的信號……這意味着西夏人開始分兵去圍剿人數更少的種帥或者折帥所部了……
但是現在的他卻無能爲力,宋軍的主要優勢在於陣形和地形,部署開的宋軍擁有相當大的戰力,但如若讓這些士兵去追殺騎兵,顯然這個天大的笑話,也就是深諳此道,所以楊懷玉纔會有與敵人決一死戰的勇氣。
這是一場折磨和災難,很快軍中將士也明白了西夏人的目的,但即便是他們向楊懷玉請戰也是毫無作用,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救援的機會,楊懷玉不會犧牲眼前的三萬人去拯救已經毫無生還希望的種世衡與折惟忠。
恨,糾結,憤怒,悔恨,種種感情揉合在一起使得大宋的三萬將士痛苦無比,這種痛苦無法形容,更無法言喻,每個人的心中彷彿被火焰灼燒,怒吼卻發不出聲音,哭泣卻沒有淚水。
很快噩耗以及災難降臨,種帥的盔甲出現在了西夏人的旗杆上,西夏人給了他應有的尊重,並沒有以他的屍首示人,但從這幅盔甲上的刀痕可以看出,這位老將即便是到了最後一刻依然血戰到底。
即便知道這是敵人打擊士氣的手段,但軍中將士依然忍不住流下淚水,七尺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卻控制不住自己,軍中哭號的聲音響起,種世衡對軍中的將士多有照拂,說是愛兵如子也不爲過,越是如此,他的死對大軍的打擊越大,種家的後輩已經瘋了,要不是督戰隊的人反應快,種諤便光着膀子扛着陌刀殺向西夏人的軍陣了。
楊懷玉的軍令從中軍傳出,軍令的內容十分簡單:大軍依照之前的部屬駐守,沒有帥令不得出兵!
這一道軍令把大軍沉重的心按壓了下去,而種家子弟若是違反,則關入馬車之中禁閉,顯然許多人不理解楊懷玉的所作所爲,但依然按照他的軍令執行,因爲兩枚帥印都在楊懷疑的手中,同時調兵的半塊虎符也在他的手中……
楊懷玉死死的壓制着軍中將士們的心,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他需要把這些人活着帶回去,他需要讓這些人堅持到狄帥的大軍趕來,即便這時的心如刀絞,即便這時他已經痛的不能呼吸……
現在的宋軍巴不得西夏人前來進攻,若是這樣他們便可發泄心中的怒火,把滔天的恨意傾瀉在他們的身上,免得自己被這種憤怒折磨的痛苦難當。
西夏人果然“不負衆望”的來了,面對潮水一般的西夏騎兵,宋人連連嚎叫,仿若放出牢籠的猛虎,鋒利寬闊的陌刀帶着大宋的恨意狠狠的劃過西夏人的身體,鮮血飛濺在陌刀手的盔甲上潺潺流下,讓他暢快的大聲吼叫……
這已經超出了西夏人對宋人的認知,這是往日裡的宋人嗎?顯然不是,這是野獸!這是凶神!五千陌刀手揮舞着手中的刀牆,在真真刺目的白光中向前推進,而他們的身後則是不斷射出弩箭的弩手。
顯然這支軍隊已經出現失控,楊懷玉不用問都知道這是種諤所部,他們是在爲種帥報仇,進攻的西夏人已經被這種失控的軍隊嚇破膽,萬餘人的隊伍開始逃命,沒人敢和他們正面交戰。
即便如此萬餘人的大軍也被憤怒的陌刀手屠殺大半,逃回去的西夏人不足三千,這樣的戰損比讓西夏人膽寒。當宋人撤走的時候他們甚至不敢追殺過去。
西夏人的中軍悄悄的降下旗杆上種世衡的鎧甲,他們知道這東西是刺激宋人的所在,還是不要太過張揚的好,這盔甲本事用來打擊宋人氣勢的,誰知道變成了烈火烹油……
遠在高處的沒藏訛龐看到這一幕直呼:“宋人瘋了,宋人瘋了!”
是啊!大宋的軍隊沸騰了,呼喝聲傳遍整隻軍隊,一時間士氣高漲氣貫長虹,此時地面開始震動,仿若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地下沸騰,漸漸的沙碩石塊開始瘋狂的跳動,隆隆的馬蹄聲如山崩海嘯似的響起,一支黑色鐵流出現在了地平線的盡頭,在陽光的照耀下仿若天兵。
大宋的重騎兵來了,背嵬軍,踏白軍來了,來支援這隻接連損失兩位統帥的殘軍,號角聲響起,這隻黑色的鐵流發出一陣攝人心魄的呼喊:“萬勝!萬勝!……”
“萬勝!萬勝!……”楊懷玉率先跟隨呼喊,接着是整個大軍,雖然他們是已經是殘軍,但卻依然氣勢如虹,在整個戰場上宋人的萬勝之聲交相輝映,一時間給西夏人一種他們陷入十面埋伏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纔是被包圍的一方。
潮水一般的大宋鐵騎衝向西夏人,大宋步卒擊盾而喝,緊隨其後,狄青的帥旗豎起來的一瞬間,沒藏訛龐便知道沒有圍剿大宋步卒的希望了,在戰場上有這樣一支鐵騎,天下那裡都去得,更不怕被人包圍。
沒藏訛龐知道一定會有人支援大宋,但唯一讓沒藏訛龐沒想到的是狄青來的這麼快。